“除了天下,你要什么本王都能给你。”
语气轻松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一言为定!”林清致愉快竖起粉嫩小手掌,眼角微挑,示意他与自己击掌。
清脆掌声打破窒息沉闷的中堂内室,两人互相看向彼此。
一个坦然,一个晦暗幽深。
“我先帮你治眼睛吧。”林清致杏眸明亮,似凝聚万千星辰,引人忍不住暇寻。
“墨阳说,毒素蔓延双瞳,需本王自行逼出。”
第一次用寒玉床,他感觉能压制体内毒素,眼睛也清明许多。
但后面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加严重,墨阳束手无措,只开出些零散药方子,毫无益处。
“我仔细观察过,你的眼睛感染毒素不假,但可以用针灸将毒素引流。”
也只能引流裸露在外科的毒素,他体内邪毒,早已侵五脏六腑,深入骨髓。
“引流即不能根治,对吧?”
林清致点头,见他嘴角下垂,面露悲恻,身为医者的职业道德令她于心不忍。
将手搭在楚烨肩膀,安慰道,“即使前途渺茫,你也不能放弃希望。”
楚烨一脸呆滞看向她,从没有人对他说出这番话。
每回遇到困难、行至绝境,他都是一个人咬牙挺过。
挺过,就能活,挺不过,大不了一死。
“别发杵了,躺好。”林清致假装咳嗽,起身背对他,掩饰心中一缕古怪情愫。
楚烨乖巧躺在软塌,像听话的小孩子一动不动。
薄凉嘴角噙起深深浅浅的笑意,目光紧盯满脸红斑女子。
“我要给你打麻药,能接受吗?”
“嗯。”
防备心极重的他,鬼使神差点头。
夜凉如水,直至鸡鸣。
初昼,泛霞。
楚烨半阖的双眼霎然睁开,似刀剑出鞘,露出刺骨寒凉。
他抬起手指,触摸眼睑,从前酸涩泛痛的感觉已经消散。
眺望轩窗外高大槐榆,每一帧都能看得极其清楚。
“玄一。”
穿飞鱼服的黑衣男子从暗处抱拳走出,面如寒木的脸夹杂几丝紧张。
“属下在。”玄一缓声忐忑询问,“主子,您的眼睛治好了吗?”
“嗯。”
玄一紧悬的心终于放下,他和几个兄弟一晚上都呆在槐榆院,看王妃施针弄灸。
还偷偷摸摸和玄三打赌,赌王妃能否治好主子眼睛。
他赌赢了!
“如果要送女子礼物,挑何物比较合适?”
楚烨用手捻斑驳光影,是轩窗外槐树形成的长倒影,洋洋洒洒蹭到他指尖。
“回主子,一般来说送钗缳珠络,香粉脂膏;但若要送人心坎里,得用心慢慢挑。”
玄一故弄玄虚,翘起又粗又浓的黑眉,比划着。
“譬如她是才女,依照喜好择琴棋书画相送,若喜厨,择利刃铜勺相送,但若要为医女...”
瞥了眼斜左方,讪笑着,“您还是直接问她喜欢何物吧。”
楚烨皱眉,顺着玄一目光看去,发现趴在白玉方桌枕眠而睡的林清致,桌旁还有一盏花遮灯。
“王妃昨晚没回去?”
“回主子,王妃施完针,时已三更,红玉前来找她,她说怕您眼睛会出现意外,就没回去。”
楚烨心底滑过一道暖流,提步朝白玉方桌走,寒凉眸子略显急促。
伸手将花遮灯搁置旁侧书案,他呼出口气。
又轻挪脚步靠近沉睡女子,将她黏在鬓角的发丝别至耳后,动作带有说不出的轻柔。
“谁?”林清致猛然惊醒,下意识钳住触碰她的手,杏眸泛着杀意。
“是本王。”
楚烨面色不自然,被她扣住的手腕泛疼,但他丝毫不在意。
在意的是面前女子超强警觉。
没有多年训练做基础,绝不可能有这般强悍的反应能力。
林清致见他目光带有极强探究,心里咯噔一跳,迅速松手。
“王爷,人吓人真会吓死人。”还好她没有第一时间抽出毒粉。
“本王到不知,爱妃身手如此灵敏。”
似是话中有话,林清致原本想开口解释,但楚烨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你治好本王眼睛,想要什么奖励?”
听有奖励,她扬起眼尾,怀揣小激动,乐悠悠道,“妾身还没想好。”
搓了搓手补充,“要不让妾身在您这屋子搜搜,看有何珍宝顺带拐走?”
楚烨哑笑,对垂手不语的玄一吩咐,“带王妃去密室,挑两件玩意儿。”
槐榆院有三厅密室,密室内藏有万两黄金白银、名贵首饰、古画珍玩、珐琅彩瓷。
她看着金灿灿银闪闪的珠宝,心里露出艳羡。
感慨若楚烨去世,这些宝贝都成陪葬品了。想来颇有些可惜。
“王妃,您看有何喜欢的,随意挑选。”
玄一面如寒木的脸毫无情绪变化,仿佛视金钱如粪土般。
“你家王爷做什么买卖,敛这么多财?”
林清致随手拿了把迦南珠戴在手腕,放于眼前欣赏珠子青泽暇光。
“主子可是东陵国最尊贵的王爷, 当今圣上胞弟,自然要什么有什么。”
玄一满脸骄傲,恨不得将楚烨这些年做的事全都倾诉而出。
但听者提不起任何兴趣,她东走西跑,瞥见一副山水墨画,精神逼真而清闲幽旷,暗道不错。
遂挑了这件玩意出去。
临走前,偶然发现门端悬挂清丽女子画像,用沉檀褾轴,能看出收藏者的用心。
林清致垂下眼眸,一言不发走出密室。
来至中堂正厅,除却玄黑衣袍的楚烨,还有一位穿朱红锦衣、戴幞头的少年郎君。
他手中正持有一卷展开画墨,以鎏金琥珀为饰, 杉木为轴身。
林清致好奇走过去。
目光被画中景物吸引,但略一扫完,就皱起秀眉。
而朱红锦衣少年郎远远瞧见怀搂褾轴的红斑女子,眼露厌恶,立即转身背对。
“王爷,妾挑了副山水画,比桌案这副丹青墨宝要好看。”
楚烨摩挲桌案丹青的指尖一顿,抬起凤眸,藏着锋锐看向她。
似在示意让她继续说。
“您瞧。”林清致指着桌案墨画里的采桑女,微摇头,“眼苍白浑浊,细看之如尸如塑,毫无灵魂。”
楚烨眸间滑过一抹意味深长。
“你这丑女,此乃京城第一才女怡妃娘娘摹画,何来毫无灵魂?你不懂就别浑说!”
朱红锦衣少年郎燕珏怒发冲冠转身,他听说楚三哥眼睛被林氏治好,才没让林氏当场难堪。
否则见她第一面,就要将拴狗铁链挂在她颈脖。
“本妃当是谁,原来是京城第一纨绔燕小世子。”林清致将怀中丹青置于桌案,挑起眉冷眼看向燕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