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林子宁高兴,他就感到身上已经瘙痒难耐,这是李奇在催他回去了。
给别人种蛊倒是挺有意思,还能隔空传递消息,哎,被别人种蛊也是挺有意思的,就是痒得很。
林子宁收了水晶珠,取了竹篓,拿出衣服拧干后回去,这会功夫身上的水珠也差不多吹干了。穿好中衣中裤,套上外套,林子宁又折了几片大叶子放到竹篓里,垫成碗状,再将那十来条鱼放进去,这就齐活了。
林子宁将竹篓背在身上,握住鱼叉,健步如飞,不到一刻钟就回到高脚楼。
远远地,林子宁就喊回来了。但是等到了高脚楼跟前也没看到有人在门外等他,也是,在别人眼里蚂蚁一样的角色,人家怎么会候着自己,怕是一个不高兴,就要取了自己项上人头。
林子宁独自一人在镇海城待了三年,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没人搭理自己也不错,取鱼晒衣、淘米烧火、杀鱼做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在充作厨房和杂物间的茅屋里东西一应俱全,不过看着装米的箱子与茅屋并不相称,林子宁猜想应是那两人从哪里或抢或买,拿到这里的,依着那两人的性子,偷这种事情应该是不做的。
真相如何,林子宁也不去求证,当然更不敢去求证,反正他就这么想了,也这么信了。
一时间,林子宁竟然过上了山野渔村的隐居生活,也是有意思。
这厢林子宁认命一般做了缩头乌龟,那厢刘君宝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昨天夜里本见了两名修士从天而降,问了陈二龙许多事情,以为这两人要去追劫了林子宁的两个邪修。心中还念着林子宁可能是小有波折,很快就会回来。
却不想等他从县衙报案出来,走了一两里路,竟看到这两人从府衙偏门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个汉子。刘君宝拦住二人要问个究竟,却不想原本走在后面的四个汉子立马拦住自己。
刘君宝就这么隔着两三丈喊道:“我是四海货栈的少东家,我叫刘君宝,昨天晚上二位大师见过的。”
刘君宝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费伯铭和法明和尚,但是既然有一个光头和尚在,称他们大师总没有错吧,毕竟,“大师”可是大大的尊称。
费伯铭和法明走过来,时伯川四人自动就让开道路,二人看了刘君宝一眼,稍稍回想,就想起这是昨天夜里,四海货栈呼天抢地喊得最凶的那个少年。
费伯铭在刘君宝身边一边来回转着,一边打量他:“你叫刘君宝?”
“是,我是刘君宝。”
“与林子宁是何关系?”
“他是我们店里的主事,嗯,昨天刚升的。”刘君宝有这句话时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倒是个人才,你为何叫住我们?”
“有个问题想问二位大师。”
“什么问题?”
“昨夜大师可是去追那两个邪修了?不知可有林子宁的消息?”
费伯铭和法明对视一眼,心道,这个刘君宝确实和那个林子宁关系最亲密。可是费伯铭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君宝,抬眼看着不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沉默不言。
法明知道费伯铭心中还是有些愧疚,便走上前来,双手合掌与胸前,唱了佛号,说道:“刘檀越,老衲法号法明,乃是兴元府的僧人。”
兴元府?刘君宝心说,你一个西都兴元府的和尚,没事跑到我们楚州来做什么?
只见法明右手指向费伯铭,接着说道:“这位是蜀州宝箴院的佥事,费伯铭费大人。我们二人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不敢冒然行事。若是刘檀越急于找到贵店主事,可前往官府报官,我想官府自会捉拿匪徒,拯救贵店主事的。”
刘君宝明白了,感情你们两个昨天就是来看热闹的,昨天问东问西问了一大通话,倒让人白高兴一场。想到这,刘君宝不由得心里一沉,也不知道林子宁会如何,有心要相信林子宁吉人自有天相,但一想到昨天公孙成说的,心里就急得不行。
知道再问费伯铭和法明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刘君宝便向二人道了谢便告辞离去。
看着刘君宝脖颈处已经将棉衣浸湿,费伯铭才对法明说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大师,古人从不欺我啊。”
“屠狗辈”是杀狗宰猪的下等人,刘君宝自然不是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相对于费伯铭这样的东南望族子弟来说,用“屠狗辈”来借指刘君宝虽然身份低微但心怀侠义并不过分。而费伯铭自然是读书人,但这里“负心”的“读书人”不用说就是王珉了。
法明也看者行色匆匆的刘君宝,说道:“心中有一点善念,就是夜里明灯照路;脚下行诸般善事,自会恩德庇佑他人。阿弥陀佛,刘檀越是个有福之人,我想他心心念念的林子宁必也会逢凶化吉,不知刘檀越是否和我佛有缘?”
见法明如此高看刘君宝,费伯铭也有些吃惊,问道:“大师是觉得刘君宝的资质根骨不错?”
法明道:“有善念,行善事,自会耳目聪明,所谓资质根骨,那是你们修道之人才讲的,佛门弟子眼中众生平等,只看众生是否有善根有善缘。好了,费佥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到了住处还得收拾一番。”
你道这六人是去干嘛?却是今日早上黄恕和时仲原已然醒转过来,费伯铭瞧不起王珉,自然不愿意再在府衙逗留,乃是让徐巨找牙人租了一个院子,这会儿正搬家呢。好在六人没有什东西,身上带着银票银两,缺什么就买什么罢了。
不过巧的是,六人租住的院子就在林子宁的大元坊之内,和林子宁家只隔了四五座的院子。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相见的缘分,见了有没有相识的缘分了。
等刘君宝回到四海货栈,刘振平和周贵也回来了,还没有见到二人,刘君宝就听到跟去的伙计在绘声绘色地讲他们的见闻。
刘君宝一听,也是心里一惊,黄龙镇驿站有正经的名字,就是把黄龙镇的“镇”去掉就是了。昨天听报案的都长说,黄龙驿站死了很多人,地上都是血迹,那么等他们赶过去,地上是不是应该有血迹尸骨是不是应该都还在?
从楚州去往宁州的驿道从黄龙镇边上经过,黄龙驿站就在驿道边上,离黄龙镇大约三里路。等他们一到黄龙镇,就感觉黄龙镇的人都是惊恐万分,已经有不少人卷起铺盖就要投奔亲戚去了。
原本巡检所的人应该在现场封锁,可他们到了驿站一看,一个人也没有,进了大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地上墙上也干干净净的,哪里还有什么血迹?唯有七八个无头的尸体倒在院子里。
这倒不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大家做进去翻动尸体时,看到的竟然是骸骨。没有“尸”、也没有“体”这哪里是尸体,全都是惨白惨白的骸骨!
刘君宝听到这里,就见那个原本就生性跳脱的伙计兴奋异常,左脚踩长凳上,右手伸过头顶,大声说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
他这一问,围着他的人都很配合,脸上或是惊奇、或是痴迷,纷纷摇头,盯着他不眨眼。
吊足了大家的胃口,那伙计弯着腰弓着背,紧紧盯着他面前的一个人,紧着嗓子压着声音道:“没有鬼魂!”
什么?大家听得入迷,要是现在有一根针掉在地上,刘君宝也觉得自己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没有鬼魂”是什么意思,自己听错啦?
那伙计绝对有说书的天赋,见刚才的阵势让大家呆住了,猛地大喝一声:“那些被杀的人都魂飞魄散啦——”
吼~
这时说的人精神抖擞,好似饮了玉液琼浆,听得人如痴如醉,竟似吸了迷魂之烟。
就听那伙计细细终于讲原委道来:
“尸体化作骸骨,自然是惊了县令周大人,吓了我们一干随行人。只听周县令当中一站。”说到这,这伙计将左腿从凳子上放下来,双腿并立,左手下压,右手前伸,头微扬眉紧锁,双眼直视前方,大喊道:“嘚!法士何在?且与我立幡招魂。”
“好!”听到这,众人又是鼓掌又是喝彩,那性子急的更是催促道,“后面如何了,你快些讲。”
哎,刘君宝突然想到,这要是在茶楼,许是已经有人扔钱打赏了。
那伙计见自己让众人鼓掌喝彩,心里也十分得意,他本就喜欢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听得多了,这就学上了。
他将脸回正将手收回,站在众人之中,转着圈子讲道:“那城隍庙的法士一听县令招呼,立刻准备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摆好了香案,立起了黄幡,城隍庙的郭奉官立于香案之前,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捏符,嘴中念念有词,脚下左冲右旋,没一会儿狂风便起黑烟遮目。众人是翘首以盼,都想见见鬼魂长得什么样子。却不想——”
“什么?”听众很是配合。
“却不想,招一人不来,再招一人也是不来,直招了几八个人的魂魄都不来。没奈何,郭奉官只得拱手禀报周县令,这些人的魂魄都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