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一上班就听说了董事会的新任命,并且很快在茶水间看到了人力粘贴的公告,他根本没当回事,一笑了之。
为啥呢?因为他在非凡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以董事会落款的决议和通知。这公司向来只认陈总,董事会算干嘛的?
刚吃过午饭还在休息时间,林霭来找他聊天,
不无担心地问:“你看见董事会出的通知没?那是什么意思呀?等于把苏筱洪正式任命了呗?”
“咳,还能是啥?这就相当于一种认证,说我承认陈总的话有理,就这么回事别太当真,你们该怎么做事就继续。”陆恒摆摆手说。
“可……,这回看起来,挺像是真的。”
“废话!董事会决议能不是真的?”陆恒觉得好笑,这哥们还挺拿董事们当回事的。
他翻个白眼:“再怎么真,你啥时候见这公司里有董事会说话的份儿了?
那大姐是没招了跑到他们面前寻求支持,总不会你觉得她凭这通知就能趾高气扬,把咱这么多大老爷们儿都踩到脚底下去?谁乐意我也不乐意呀!”
“那、那上面可写着呢,她让蓝总做总裁。”
“我知道!”陆恒一副看透的模样:“不就是因为她不懂业务所以需要找个帮手么,蓝总自己管理过公司,所以应该可以给她出谋划策。
可蓝总上来不也得靠着咱这些人帮他维持着?不然他依靠谁?他原来公司那几个人哪里管得了这么大摊子?
放心吧,他俩不会动咱们的,除非是疯了!”
他冷笑声:“我告诉你,这就是维持会任命俩伪村长、伪保长。就这么守着等陈总回来,哎!就这意思。”
“哦——,高见、高见!”林霭竖起拇指来。陆恒得意地笑笑,把后脑勺垫在椅背上,两脚架到办公桌的桌沿。
“我和你说,苏筱洪那娘们这么多年能把陈总伺候得服服帖帖那是人家有那方面的本事,咱们不能不服!
可要说管理公司、熟悉业务,把这些兄弟们治理得井井有条,那她可差远了!
蓝总兴许有两下子,可惜来的时间太短,估计所有高层的名字还没记全呢。
让他这时候接盘确实有点难为人家,不过董事会那帮人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陆恒说完忽然把脚放下来,喃喃自语:“唔,我猜这时候蓝总肯定需要有人帮他撑住非凡这座大厦……。”
“你是说,他得找根梁柱子?”
“对!业务副总裁,这是必须的!现在谁能拿到这个位置,将来陈总回来,他就是第一功臣!”
陆恒被自己的推论惊到了,他楞磕磕地看着林霭,忽然醒悟过来:
我在干嘛?现在不立即去向蓝总祝贺,还有功夫在这里闲扯啊?
他拔腿就朝外跑,也不顾林霭在他后面叫:“哎,陆总,别走哇。我还有话没说呢!”
陆恒心想你爱找谁聊天随便吧!
他拨开挡在身前的某人;推开不紧不慢和旁边工位打情骂俏的女生;有人蹲在前面拣地上散落的打印纸,陆恒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从她肩头一个鞍马跳跃越过去……。
当他冲到秘书小于面前时,气喘吁吁,但满面和气笑容地问:“小于,蓝总呢,在屋里吗?”
“没在。”小于吓一跳,身子向后仰了下,赶紧摇摇头。
“没、没在?他、他去哪里了?”陆恒彷徨地四下看看。
“刚才有个自称是调查组的人来找公司负责人说要了解情况,蓝总和他们一起下楼去了。”
“你是说,蓝总被带走了?”
陆恒扭头一看,见是地产部的总监李沫和医药部门总监高璇璇在自己身后。
“不、不,说是到下面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小于赶紧摆手:“走的时候他俩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的,我看不像有事的样子。”她像是生怕领导们误会,忙小心翼翼地解释。
“真吓人,我还以为……。”高璇璇拍着胸脯,忽然看向李沫和陆恒:“你俩也是来找蓝总的?”
“对啊,我来向蓝总表示祝贺。”李默抢先说。
陆恒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贬损别人的时候一向话来得快,不想拍马的速度也不慢!
“哦,我是有个想法正要和蓝总交流下。”他一本正经地说完,用眼角瞟着那二位,意思是:看看,这才是更老到的玩法。
不料二人立即露出不信和鄙夷的神情来。“你俩在前辈面前露出的是啥表情呵?”他不满地说。
论年龄他们小,论进公司的时间陆恒比他们早,所以他用了“前辈”这个说法。
“哼!”既然蓝总不在,那没必要留在这里斗嘴,两个年纪小的不耐烦地扭头就走。
陆恒本来也迈了两步,想想又不甘心,又走出去三、四步便退回来,趴在工位隔板上讨好地朝小于献殷勤:“下班后有时间没?哥带你去唱歌。”
“不要,太危险!”小于面无表情地拒绝。
“咳,我,你是陈总看好的兵,我哪敢对你不恭敬?”
陆恒这么说是因为陈总有个绝招,他常把自己手里用过一、两年,经过观察和测试可以信任的女秘书派到其他高管身边工作。
这些女孩往往形体漂亮、说话做事得体,擅长公文写作或者迎来送往这些事。名义上是给你个人才,实际是隐形的监军!
当然,监军也有被人收买、同化的可能,所以非凡的总裁秘书职位永远是“长年招聘中”。
比如蓝总第一次去陈东彬办公室见到的那小秘书,后来就被派到了人力资源部。
此乃“流水不腐”是也!
“我就是想知道,那调查组的人来了……都和蓝总聊啥?关于哪方面的事情?”陆恒压低声音,用目光朝里屋的门示意了下。
“我们做秘书的可不能随便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聊领导的事。”小于说着身子扭了扭。
“一顿道乐日料的雪花蟹!”
小于抿抿嘴:“这要是让蓝总知道,他不得开掉我?”
“水镇的御所酒店温泉房两早三餐!”
“鱼与熊掌皆我所欲也!”小于无奈地轻轻叹口气。
“行!哥哥我为你花钱,乐意!”陆恒越发觉得这事儿必须问出来,一咬牙答应了她。
“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好像谈到个客户,叫啥来的?鼎金?”
“鼎金?”陆恒略一琢磨,心里“咯噔”下,赶紧问:“不对,应该是鼎鑫吧?”
“可能,我坐在外间听的不是太真切……。”
“快说,他们聊鼎鑫什么了?”鼎鑫是陆恒部门里的客户,他几乎是屏息而听了。
“似乎说谁贿赂他们,和咱公司有关。后来声音就太小听不清,再后来他俩就出去啦。”
陆恒深深地吸口气,起身拍拍小于后背:“妹子,哥说话算话。你这个恩情咱必须回报!
还得麻烦你,等蓝总回来一定告诉他我来过。好吗?”
看小于点头他一边往门外退,一边竖起两根指:“雪花蟹、御所温泉,都是你的!”说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赶紧离开了。
小于提到的鼎鑫招聘的是cto职位。两个月前人选入职时顾问告诉陆恒那边人力总当初签约时曾要求给报销去欧洲旅游的费用。
这个cto职位的回款是二十七万,陆恒不想让自己今年团队业绩因为少了这么大一块而屈居人后,所以同意了这笔报销。
现在调查组的人提到这事,他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加速。谁这么缺德把这事捅出去的?他恨恨地骂道。
不过咬牙发狠没有用,得赶紧设法把自己从这事里面摘出去!
所以他留话给小于,让她提示蓝总自己来过,这样兴许第一时间可以得到个解释和求蓝总帮忙的机会。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陆恒回去越想越不安,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人心里的恐惧达到一定程度,有时候会产生自己吓唬自己的作用,陆恒就是这样。
他坐在那里忽然发现放在桌上的手指不自主地叩击桌面,及时他他用另只手按住也没用,松开之后便又这样了。
他本想把那负责鼎鑫的顾问找来,但脑筋一转还是压抑住了这个念头。
在没有见到蓝总核实过情况之前,也许还是什么都不做、不妄动得好!他这样决定。
在一公里外的某个咖啡店里,蓝总收到小于的微信:“陆总来过,告诉他了。”
蓝总看了微微泛起笑意。
“您是不是需要回去了?别把人家都吓得尿了裤子。”坐在他对面的约翰说。
“不急,等等再说。他们不着急、不害怕,又怎么配合我演这场戏呢?”
蓝总说完回过脸来说:“约翰你是个好样的,帮我做这么多事!只是……你为什么不肯回来呢?我这里的确需要人呀。”
“我知道您需要人手。”
约翰微笑点头:“不过,一来我现在自己做soho顾问挺好的,比较自由;二来我在外面更方便帮您,要是进去可就没这便利了。您说对不对?”
“可也是!”蓝总表示同意:“像陈东彬和苏筱洪之间的这些隐私事,你要身处非凡内部还真不一定打听得出来。亏了有你帮忙呀!”
“瞧您说的,我也希望咱们瑞森的老兄弟能在那边扬眉吐气嘛!”
“唉,说来都是我不好,让大家跟着受苦。今后尽我所能给他们些补偿吧!”蓝总叹息道。
“后来瑞森的情况急转而下,我们都知道不是您的问题。只是可惜,您当初还是回来晚了,要是再早一个月兴许不至于这样。”
约翰拍拍大腿:“不过福祸难料呵,要是瑞森还在继续经营,您又怎么有机会把整个非凡拿到手呢?”
蓝总哈哈大笑:“你小子,这怎么在家呆着马匹倒是越来越精了?好啊,借你吉言,临走咱们碰个杯,以咖啡代酒。祝你生意更好,挣钱多多!祝我们的计策成功,弟兄们在非凡能过得更好,干杯!”
“干杯!”约翰笑吟吟地拿起桌上的咖啡纸杯,和他的杯沿轻轻碰了下。
蓝总心情愉快,大步流星地走回办公室。
小于跟进来,微笑着把有几位高管来找过的情形汇报了一遍,然后轻声说:“陆总都等急了,刚才还在微信上问‘亲爱的鱼鱼,蓝总回到办公室没?’”
“呵呵,真的?看来他很急嘛!”
“您这招打草惊蛇真高!那我要不要现在通知他过来?”
“嗯,”蓝总低头想了足有一分钟,这才笑着吩咐:“也别玩得太过火了,你去叫他来吧,让咱看看把他吓到了什么程度?”
小于抿嘴一笑,妩媚地扭转身出去了。
要说陆恒也还有两下子的,他居然忍住了没跑,而是一路和大家打着招呼走过来。
到蓝总屋里先祝贺蓝总高升,然后坐下聊了几句,待小于关门出去之后这才带了哭腔告诉蓝总自己实际上是有求而来的。
“让我帮你?什么事?严重么?来、来,慢慢说,看看老蓝能帮上什么忙?”
蓝总关心地说着,特地起身绕过办公桌,去墙角搬了张折叠椅来坐到他对面。
“您有时间?”陆恒关心地问:“我上次来时,听小于说您和调查组的人在一起,吓了一跳,还以为……。”
“咳,没多大事。”老蓝摆摆手:“他们是发现有人举报我们这里贿赂案中涉及一家叫鼎鑫的公司,所以想来查查这是什么情况,和陈总的案子有没有关联。”
“没关联,肯定没关联!”陆恒赶紧摆手。
“咦,你怎么知道没关联?”
“因为这个鼎鑫就是我要和您说的事情,我最了解呀!”
“呃,你指使的?”
“不、不,是我的下属,他、他蒙蔽了我!”
陆恒叫起屈来:“我,我没想到这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我今天才发现这里有问题,严重的问题!
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来找您想把前后汇报清楚。”他气愤地说:“这个家伙欺上瞒下,我决定开除他!如果有必要,送他上法庭!”
“想不到陆总是这么个正义的人!”蓝总赞叹道,不过语气一转:“可……,这事毕竟出在你部门里。
这个……,你看,要是调查组追究起来,即便咱们现在把人开掉,你还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呀!”
“我还……必须承担责任了?”
蓝总严肃地点点头:“就算他是主要责任,你作为领导也跑不掉。再怎么算,关三、五个月的监狱也得有吧?”
“啊?”陆恒一咧嘴:“不、不行啊蓝总,这要是关……咳!别说三、五个月,就算只关一个月,我在这行里可就混不下去了。
您帮我想想办法,救救兄弟,让我免了这牢狱之灾我感谢您一辈子,我立排位天天给您烧香!”
“诶,那倒不必。”蓝总一挥手,然后做思考状:“只是……,有点难度。”
“怎么讲?”
蓝总招手让他凑近,压低声音道:“首先,这个人肯定不能留,找个理由让他滚!
我对他们回答就说确有此事,但部门内部已经调查属实,把这人辞退了。
其次,你先躲出去忍两年,等风声过去再回来。广州不是一直没有总经理,只是副总在管事么?
你去那边吧,我就告诉调查的人说你在出事前就已经被内定这个职位了,休假结束后刚刚去赴任。
这样两边都有交代,而且情节上也说得过去。你觉得怎样?”
“这……,能行?”
“不但行,对你还是件便宜好事哩。”
“怎么讲?”
“你想,任广州分公司总经理,级别上提了,你将来回总部肯定不能再做总监,应该可以担任副总裁了吧?”
蓝总说完,微笑着拍拍他肩膀:“你小子是因祸得福哇!”
“可……,要出去好久……?”
“大丈夫别犹犹豫豫地!”
蓝总咂嘴:“广州是大城市,你又是单身这边没有家室,怕什么?趁着年轻出去闯两年,带着业绩回来就是公司级干部了。何乐而不为?”
一听“公司级干部”几个字,陆恒眼里放出光来。他略一低头思索便做出了决断。“好,那我听蓝总的!”
“嗯,这就对了!”蓝总满意地把手搭在他肩上:“这边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替你捂着、盖着,等风头过去我再寻个机会召你回来。
不过你去了广州任务重呀,不但要从那副总手里把队伍完全接下来,而且还得维系业绩、保障士气和凝聚力,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如果你过去觉得有必要,我再选派几个兄弟过去给你做帮手!”
陆恒没想到自己是陈总的人,蓝总却能这样待他,一时感动得胸膛起伏。
两人商量后面交接的事情,蓝总问林霭这人怎样,暂时代理总监可否?陆恒想起午后和林霭有对话,觉得这人还行,加上自己又急于脱身避祸,立即就同意了。
他们细密地说好一会儿话,蓝总才送他出来。
到门口时,竟亲近得像多年老同事一般,把李沐和高璇璇等人都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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