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静,张闻风掐无忧诀盘坐守心,反复念诵《太上说常清静经》约一个时辰。
用经文涤荡尘埃,臻极静,浑身通透,方吐出一口长气。
修行一事如逆水行舟不容松懈,不可急功近利,不得贪心求全。
他差点吃一亏生出心魔,暗自告诫,今后需加强念经,每日自省擦拭心境。
站起身,静室蜡烛早就燃尽,漆黑一片。
他在暗处踱步半响,想起“木雷法”一事,传音问道:“钟道友,这么晚了,没有打扰你吧?”
瓶口没有沾贴黄符,没有布置简单的元炁禁制。
钟文庸化作从前的山神模样,正在瓶内吞云吐雾,好不快活,受了五百多年苦,总算是苦尽甘来有了盼头。
“不打扰,张道友有甚事,请尽管说!”
变作指头大小的山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吸收香火愿力,确实不会受打扰。
他猜到张道友想要询问什么事情,还一直等着呢。
“不知钟道友你可有木雷修炼法门?”
张闻风心中有数,山神爷故意给他抖一个“玉清甲木震雷符”的包袱,想让他多欠人情,他也就不客气了,所谓一事不烦二主。
与其立功找道录院索要木雷法奖励,还不如朝钟山神开口来得痛快。
大不了,到时超度山神爷残魂进冥域时候,多念几遍经文加持。
他已经放宽了心思,不犯底限就行。
“当年得到一门道家《青霄聚木雷书》残篇,前面部分还完善,我抄录纸上,张道友你可尝试着修炼,今后你或能找到完整全篇,补全功法。”
话头挑明,钟文庸也就不故作矜持,瓶内飞出一卷宣纸。
纸卷由针尖小变回尺许大原样,这是山神爷的手段。
张闻风从黑布袋摸出纸卷,暗自嘀咕钟文庸用什么法子,能够藏如此多的物品在身上?他可不信,钟文庸作为一个巫修山神,能够记住偌多的道家东西?
当然他不会打探别人的秘密。
与钟文庸用不着言谢,记心里就行了。
走出静室,点亮蜡烛将纸卷展开,有三张纸页,正反两面用法术写满图文。
他看了一遍之后当即滴水在砚台研磨,伏案执笔抄录残篇。
《青霄聚木雷书》前面部分完整,待他学会木雷法皮毛,便可以绘制雷符。
二十七日。
做完早课用了早膳。
张闻风与二师兄、岳安言在西殿悠闲喝茶。
聊一聊道观的家长里短,交流二师兄这些日子在外考核学徒的见闻情况。
“昨日中午,我去前岭村,经过仓河镇时候遇到韦兴德居士,在路边站着聊了好一阵,他说自从上次他们家闹精怪,村里有人对他们一家有看法,问题还不算很大。
后来不知怎么传的,说他们家被赶走的两头精怪,跑去泥湖村害杀了半个村的男女,两百多条人命。
又说官府在半泥湖只捕杀了其中一头精怪,另外一头迟早会回来。
现在他们一家不得安宁,小儿不敢出门,村子里的妇人天天指桑骂槐,每天夜里,有人往他们院子扔粪,他们怎么解释都没用。
他想托我问问,咱们道观招了那么多学徒,需要人手干活吗?他想举家搬迁,至少十年内不打算回村子住。”
张闻风与岳安言对视一眼,那一家两口子他们都打过交道,印象不差。
目前黝黑少年韦敬杰还留在山上,帮瘸叔干活,手脚勤快很得瘸叔喜欢,这几天白日,瘸叔在教韦敬杰练站桩扎木枪。
“成啊,他是外门信士,山下正也需要人手做厨、种菜、耕种。上次让瘸叔寻几个人手,在咱们这里长期干活,瘸叔说勤快人难找,他还在比较,二师兄,你和瘸叔说一声,再与韦兴德谈谈,工钱厚待,规矩先讲清楚。
他们不能在矮山院子里住,得另外在东边林子边建一栋房子。
今后咱们道观人多事多,就近采买跑腿,找附近农户前来耕种收割,结算多寡讨价还价等等,这些杂事都需要专门的人做,韦兴德应该能胜任,可以慢慢考察。这个人手选得好,能够省却咱们许多事情。”
张闻风赞同道。
道观招回来的学徒虽也下田劳作,是为了磨砺锻炼,主业还是修行。
二师兄答应一声,又聊一些别的事情,待一壶茶水喝完,三人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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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闻风戴上斗笠,将驴子叫上山,装上鞍子,幼獾盘在垫了枯草的竹篓内呼呼大睡,竹篓挂在驴子背上,小家伙昼伏夜出,作息时间不同。
与在晒麦场指点黝黑少年扎枪的瘸叔打招呼:“瘸叔,我去城里,中午晚上不用给我留膳。”
“成,你去忙正事。”
老瘸子端着铁钎,认真教导纠正少年扎枪的动作,要求很是严格。
张闻风看了一眼汗流浃背的黝黑少年,他当年也学过瘸叔的中平枪,后来师父干涉,便没花时间练习,枪招他还记得,特别是那式凶悍突兀的“回马枪”,他记忆非常深刻。
下山后,骑着驴子嘚嘚走在官道上。
回答驴子迥异常人的各种奇葩问题,不觉便到了城里。
先去铁匠铺子,取了他昨天定制的几样雕刻工具,来到道录分院,去院主面前打了招呼,这个时候院主也忙得差不多,正好可以给驴子和幼獾测试。
他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将驴子牵进隔壁的空房间。
测试走完程序,伍乾平递给四份卷宗,张闻风一一填了,领到两块“一阶灵兽令牌”,黑铁色,背面篆刻灵兽种类、特征,所属主人等信息。
伍乾平早就将牌子刻好,加持了一丝气息,只等他前来领取。
上午在藏书室看书,用完午膳,返回办公廨房,在案桌上摊开纸笔。
他考虑再三,决定选用这个世界流传的道祖经典《太上通玄四方妙经》,雕刻在玉柱八面,做阵基之用,而不敢将没有出现过的《道德经》现于文字。
偶尔用前世语言念经,就当是方言秘语,别人即使听去,也不落人口实。
若是洋洋洒洒几千字恢宏著作,出现在玉柱上,不管是采用前世汉字,还是大安文字,被人看去都将引来风波,还是不要自寻麻烦。
摊开经书,张观主手执黛石,用木尺在宣纸上按玉柱尺寸划线。
他要整理出六十四根柱子所有八面将用到的经文,每根柱子必须要保持经文的完整,每八根柱子为一组,也是一个整体。
这是一个细致而繁琐的活计,需要耗费精力提前准备。
一直忙到天煞黑,错过晚膳,牵着驴子在街上铺子卖了一些熟食对付。
还不算太晚,凭令牌从侧门出城。
驴不停蹄飞奔赶回道观,将将赶上晚课开始。
后面数日,张闻风没有再骑驴子,他早出晚归,来往于县城和道观之间。
上午在藏书室翻阅典籍,下午整理抄录经文,晚上念经自省,有一点空闲时间便用来揣摩木雷术,铜钱收集的事情,拜托给车胜帮忙。
日子忙碌而充实。
早晚功课没有纳下,否则就是末本倒置了。
转眼到了月底,张闻风也终于将所有玉柱上要雕刻的经文,抄摘整理完毕,厚厚的一叠宣纸,车胜帮他收集的一篮子百年以上铜钱,已经供在道观的供桌上。
收拾整理一番,揉着发酸的手指,开门出去。
见到满脸喜色的傅孤静,朝他这边走来,隔老远便抱拳笑道:
“张兄弟,请你去知味楼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张闻风瞧了瞧天色,不知什么时候阴天了,快下雨的样子,今日他收工得早,笑道:“傅兄,可是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哈哈,瞒不过你,是好事,也是喜事。”
傅孤静喜形于色,传音道:“托兄弟你的福,云师妹突破瓶颈,成功晋级渐微境,你说是不是喜事?”
张闻风忙抱拳:“恭喜,恭喜!”
疑惑传音问道:“怎地是托我的福?此话怎讲?”
他这些天忙自己的事情,只与伍院主、傅孤静和痊愈的陈青桥打了照面,几天没有遇到云秋禾了。
“云师妹说,大前天晚上夜深人静,她揣摩你的那幅山水画作意境入迷,突然心有感悟,察觉瓶颈松动,便闭关在住处,今日早上突破的,所以,她该要感谢你,让她找到突破契机……哎,瓶颈难破啊。”
傅孤静最后一句是有感而发,他卡在瓶颈快两年了。
师妹突破固然是喜事,他心中更为紧迫。
“呵呵,那是云道友机缘到了,与我的画作干系不大。傅兄你是厚积薄发,突破之日快了。”
“哈哈,承吉言,今晚一定得多喝几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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