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见秀语毕。
只见,一众匪徒的神色,瞬间便起了莫大的转变。
先是错愕,旋即便再次恐慌起来。
本以为,你一介读书人,学的是圣人教诲,行的是仁义之事。
谁曾想,你才是那个真的坏的冒泡的人。
抽十杀一,自古有之,甚至还有抽十杀三之说。
但那大多数,都是军中统帅,用来惩罚怯战的士卒的。
谁曾想,眼下这个读书人,竟然要用在他们这群俘虏身上。
那些混迹其中的悍匪,立刻起身咆哮起来,大骂田见秀不是东西。
田见秀咧嘴一笑,“此乃悍匪,还不速杀之。”
众人这才明白,此乃田见秀之计,用来甄别悍匪和新匪之用。
一般的新匪,早就在战场上吓破了胆,眼下束手就擒,肯定是祈求一个活命的机会,即便是抽十杀一,也不敢抵抗,毕竟还有活命的机会。
反而是隐藏其中的悍匪,本来也是假意混杂在俘虏之中寻机脱身,如今听闻抽十杀一,如何能忍。
众人钦佩之余,纷纷出刀,顷刻间便将反抗之人屠戮一空。
二丫上前,用手肘戳了戳田见秀道:“没想到,你一个浓眉大眼的举人老爷,还有这番歪心思,既然处理完了悍匪,这些余匪,我就可以挑挑拣拣,练兵用喽?”
一众俘虏,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错怪了这位大老爷了,人家是大善人啊。
顷刻间,一众俘虏又开始给田见秀叩头起来。
李自成众人也纷纷看向田见秀,岂料田见秀闻言,摇了摇头,默然道:“规矩便是规矩,既然说了抽十杀一,岂能不去做?”
此话一说,连夏九公这个主张杀人的,都有些不理解。
“田先生适才所言,不是为了甄别悍匪吗?”
田见秀颔首道:“恰是此意!”
“那既然悍匪已被处置,那为何要执意抽十杀一呢?”李自成也好奇的问道。
田见秀抚摸着折扇,冷笑道:“之所以甄别悍匪,是怕有漏网之鱼,而继续抽十杀一,是为了警戒人心,告诉他们,以后莫要做傻事!”
说完一拱手,看向楚行道:“大人,此举可否?”
楚行道:“田见秀所言有理,尔等下了阴曹地府,切记少喝两碗孟婆汤,牢记教训,做个好人!”
说罢,一摆手道:“动手吧。”
一众匪徒的神色,此时堪称精彩纷呈,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便经历了数次大起大落。
甚至很多人的表情都已经麻木,他们现在只想着赶紧行刑,能活下来就活下来,老老实实做人,活不下来,也就罢了,算自己活该,遇到这么一群活阎王。
夏九公亲自主持行刑,命人将那些匪徒十人一组。
不过再杀人时,老大人也是做过一番挑选的。
俗话说,相由心生,是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多少能从面相上看出一些。
所以真正杀掉的,反而依然是作恶多端之辈。
只是那些匪徒没有这个概念,只是心中翻江倒海,感觉随时刀斧加身。
而适才在战场上没有机会表现的新兵也被推了出来,由他们行刑。
新兵的手法十分的拙劣,往往一刀根本杀不死人,匪徒倒在地上不断的哀嚎,然后会有其他新兵过来,再补上几刀。
这个过程中,匪徒会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嘴中不断的哀嚎,鲜血淋漓的洒满草地。
而其余九人,则吓得面色苍白,不断的呕吐。
当然,心中也止不住的庆幸,知道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
这般杀戮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很多人新丁是无法接受的,甚至要闭着眼睛挥砍,挥砍结束之后,多数人自己反而尿了裤子,吓破了肝胆。但总算是在战场上走了一遭,见了血,有了经验,再也不算是新丁了。
战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但是惨叫声却依然绵延在红盐池的上空,沉重的心里压力,让无数匪徒再也承受不了,想要逃跑。
可捆绑他们的绳索,根本就不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追赶而上的士卒,会毫不留情的将兵刃刺进他们的肉体,终结他们的性命。
楚行看着眼前的不忍的士卒,冷然道:“不要有心理负担,今日若是我们败了,被杀的便是我们!当兵吃粮,以后免不了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提前适应,免得上了战场被人所杀,都给我抬起头来!”
看着楚行面无表情,李自成心中暗自钦佩。
他喃喃道:“若是当日,我大哥有这番风采,怕是英雄寨又该是另外一番模样吧。”
当抽十杀一结束的时候,整个战场彻底安静了下来。
红盐池之战,以楚行率一众达尔部落老幼,千户所兵员三百,骑卒一百,可战之士五百余人,大破红盐池匪寇五百余人。
兵员总数看似差不多,但对方多是青壮,而且大多数都是经验丰富的悍匪,甚至存在成建制的钩镰枪手,而己方多是老幼,以及疲惫的骑卒,至于夏九公乃是最后才加入战场,虽很起了决定性作用,但参与的战斗反而极其少。
可见此战是一场难得的大胜。
除却将近一百余人的俘虏,其他人全数被消灭,包括匪首红盐大王和花相公。
而己方只是损失了三四十人,受伤之人也不过二十余人。
伤员需要救治,兵员需要休息,楚行不知道这个样子回平山墩,会不会再遇到阻击。
眼下,他急需一个庇护之地,让士卒修养一番。
田见秀建议,此时可以寻找红盐大王的老巢,他们的精锐尽数战死在这里,余孽肯定不战而逃,如此可以让士兵休息,救治伤员之余,还可以收缴匪徒的积蓄。
楚行看向田见秀,越发的觉得满意。
这员书生,越发的为自己着想了。
活下的俘虏,没有任何犹豫,便带着众人返回了红盐大王的老巢。
从战场往西,走了约莫三里地,有一处丘陵险地,覆盖范围不大,但却足够险要。
李自成和秦英二人冲在最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身后是一众千户所的兵士,也都穿戴战甲,手持利刃,紧随其后。
虽然只经历过一次战场,但是人人都带着骇人的杀气,给人一种精锐的感觉。
田见秀摆弄着花相公的折扇,心里越发的满足。
这便是他主公的霸业之基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们家主公可以龙登九五,而他就是从龙功臣,名垂青史的存在。
一时间,田见秀觉得动力十足,脑海里全是平山墩未来的发展思路。
而楚行则凝视着红盐大王的老窝,觉得这厮有些太过于废物了,既然号称大王,起码该修一座城,再不济也该有一处营寨。
结果这厮,竟然拿坟墓做了老巢。
楚行并不是历史学专家,看不懂墓穴前摆放的石人、石兽的年代,田见秀趴在石碑上,瞅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
因为地处塞外,年数已久,被风化的有些厉害,文字已经看不清楚了。
只是听田见秀说,看形制应该是辽国贵族的墓穴。
看山体的面积,墓穴应该不小,不过确实被红盐大王一群蛇鼠祸害的不成样子,周围的松柏树木,全都当做柴火烧了,石碑石台,也成了他们烧火做饭的厨台,尚未进入墓穴,就能闻到一股熏天的臭气。
原来是这群匪徒随意丢弃的粪便。
楚行看见李自成等人逼近,在墓门处冲出几名看守老巢的土匪,被李自成和秦英二人随手几下便给解决了。
然后便再也没有抵抗了。
可见这次为了对抗楚行,这个红盐大王真的是倾巢而出。
楚行抱着好奇的心态进入墓穴,看形墓主人确实生前很不简单,墓道两边儿,都是堆砌严整的石砖,上面的壁画已经风化,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但是却也能一沾田见秀所谓的大辽风采。
往里走,除却中心墓室之外,还有许多耳房,看样子是为了喽啰兵居住,有些是新挖掘的,不过这些耳房里臭气熏天,堆满了垃圾,腐烂的食物,破破烂烂的衣物,随地可见。
往里走了没有几步,就开始呛得人直流眼泪。
红盐大王老巢稍微有点样子的地方,应该便是中心墓室了。
这里也明显经过改造,地方宽敞了许多,墙壁用砖石重新堆砌而成,还刷了漆,只不过辽国贵族的棺椁被这位大王硬生生的改造为聚义厅的桌案,上面还摆放着一些酒菜。
楚行嫌弃的撇撇嘴,却没有往那张椅子上去休息意思。
然后李自成等人则分开,去各个耳室搜寻物资,然后送到聚义大厅。
秦地贫苦,所以一切能看得上眼的物资,众人都不会放过,即便是那些臭气熏天的耳房,也会进去搜罗一番。
从锅碗瓢盆到破烂衣裳全都被拿了出来。
众人都有些失望,打了那么惨烈,结果就那么点东西?
楚行却摇摇头,一脸不信的说道:“继续搜,几百人的队伍,怎么可能没有继续,一定有暗室没被发现。”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的李自成喊道:“大人,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