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在等待春暖雪融,大军可以前往河湟谷平乱。
董卓在等待金城塞沦陷,他可以赚取更多功勋。
北宫伯玉、韩遂在等待参狼谷杀入临洮,等待疯子狼孟糜烂整个陇西郡。
狼孟在等待,等待临洮百姓最松懈的时候,露出锋利爪牙。
董虎也在静静等待,等待狡猾猎物伸出脑袋时,刺出最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一个最佳入场的时机,只是董虎没有想到,最先失去耐心的竟然是北宫伯玉,而不是疯子狼孟。
就在皇甫嵩遣人前往金城塞时,金城塞城内羌人突然暴动杀人,仅两刻钟,整座城池燃起十几处大火,护羌校尉泠征带领数百义从胡杀向混乱西城,却被手下将领突然暴起杀死……
金城塞陷落,仅半日,陇西郡西大门丢失,仅数日,变成了前线的狄道大乱,街面上流言四起,抢砸、殴斗者数十起,吓得太守李宽连连传令临洮,命令董虎立即领佣兵戍守狄道。
金城塞沦陷,仅十数日,武威郡、陇西郡、安定郡各县皆动荡不安,就是身出边缘的临洮县,也有了些动荡不安,城外羌人村寨竟然在滴水成冰时,与临近的汉民村寨群殴……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向四周扩散,整个西北大乱,但这一切都与宋扬无关,此时的他还正关在牢笼中忍受折磨,每一刻、每一个时辰都是折磨,临近的监牢里惨叫、哀嚎、凄厉声不断,每一次“当啷”声响起,就意味着一个人或是一些人成了死人。
每一次杂乱脚步夹杂着怪异“呵呵”声,宋扬都躲在“骨”的背后,他不敢去看,太惨了,在头一日被关进来,看到活活的人被砍去四肢,看着没了四肢的人在地上凄厉挣扎,看着厉鬼般狰狞、凄厉后,他就不敢再看任何人。
汉子“骨”却自始至终都无任何表情,哪怕狼孟牵着他那个妹妹进来,他也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宋扬再一次躲在自己身后,“骨”皱了下眉头,突然说了句让宋扬呆愣的话语。
“狼孟坚持不住了,顶多五日就会出兵临洮。”
宋扬一愣,随即大喜,忙问道:“骨兄弟是说……是说咱们可以出去了吗?”
汉子一阵沉默……
“或许可以出去,也或许咱们是战前祭品,就如这几日骤然增加的死人祭品。”
“什么?”
宋扬大惊失色,就在继续开口时,木笼墙角突然冒出一张脸,一战嘴巴咧的很大的脸。
“呵呵……呵呵……”
诡异的脸,阴森而又急促的笑,吓得宋扬慌忙缩在“骨”的身后,而这个时候,原本没有表情的汉子,此时竟有了些讥讽不屑。
“疯狂、变态不过是掩饰你的懦弱、恐惧、无能……”
“骨头,你真当老子不敢剥了你的皮做战鼓吗?”
“要剥你早就剥了。”
“骨”站起身,来到趴在地上的面孔前蹲下。
“我知道你剥了多少人,用多少人皮做过战鼓,但那也只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奴隶,对你没有威胁,剥皮抽骨也好,剜心掏肺也罢,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怯懦的人,你不知看到过……或者亲手动手剥皮过,你知道那种痛苦,你有那个胆量尝试一下吗?”
“你敢吗?”
狼孟猛然从地上站起,阴冷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汉子。
“敢不敢?”
“至少老子现在就能让你先尝试一下剥皮的滋味!”
“骨”站起身,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如何的残暴,可我还是来了,你觉得我会怕你的残暴吗?”
“还是说……你敢激怒老王,激怒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你成为没皮牛羊的男人?”
汉子随口吐了口唾沫,指着狼孟的胸口,不屑道:“你的族人不是因为怕你而不敢杀你,而是因为没人愿意为他们开口,但凡白马羌老王点头要你的命,你以为你能活着见了第二日太阳?”
“你的族人,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这是你的事情,他人也管不着,可若激怒了不该招惹的人……”
狼孟呼吸急促,面孔狰狞,就在宋扬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时……
“呵呵……”
“骨头,你赢了,但你也输了!”
狼孟不屑撇了撇嘴,说道:“你们前来,无非是想让我狼孟替你们送死,可现在你们先攻打了金城塞!”
骨笑道:“你说了这话,就意味着老王已经拿下了金城塞,你也不敢怎么着我们,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喜讯,对于你却不甚好,董胖子顶多一个月就会返回临洮,你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
狼孟双眼微眯,冷笑道:“一个月?不用!老子只用十天便能拿下临洮城!”
“哼!”
狼孟冷哼离去,宋扬心下又喜又怒,既然不等参狼羌动手就拿下了金城塞,又何必让自己前来遭罪?
宋扬心下恼怒、怨恨,但很快又躲在“骨”的背后,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暗自大骂,而是很欢喜的走出饱受折磨的监牢。
正如“骨”所料,狼孟的忍耐达到了极限,终于拿出了部族内所有精锐,如同人间帝王,数十人抬着他,浩浩荡荡沿着山谷北上,只是没人注意到他们头上围绕着的数头鹰隼……
距离参狼谷数里外的山头,与临洮无数山岭一般无二,普通的根本没人在意,突然一摊积雪从高大树木掉落,已经守在大树下两日的青狼吓了一跳,一阵仰头“嗷嗷”叫了几声,一道闪亮闪过,正仰头暴躁吼叫的青狼连挣扎都没来得及,直挺挺栽倒在雪地上……
“砰。”
小九连看也不看早已死去的青狼,而是转身走到大树不远处,三下两下从一处不起眼的雪堆下拽出两根长木条……不应该用“木条”字眼,而是滑雪板。
“啾啾……啾啾……”
尖锐鸟雀声传遍山谷,小九从嘴里取下竹哨,不片刻,在山谷的另一端也响起一阵悠长“啾啾”回音。
所有东西全部背在身上后,如同巨大的雪怪,小九极为喜欢风驰电掣的快感,喜欢纵身从山崖上飞过的刺激,喜欢鸟儿般自由……
没人看到山谷中蜿蜒滑动身影,“唰”得停住身子,若不走近些,谁也不会发现在山谷下竟有人搭建了个屋舍,冰雪覆盖下,到处都是白色世界,很难让人察觉到如同巨石般屋舍。
“哞哞……”
已经两日没见到了主人,屋舍中的一头壮硕牦牛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小九脸上难得的露出些温和。
“大牛,咱们该回家了!”
“哞哞……”
小九察看了一圈后,并未发现有狼群骚扰痕迹,又重重拍打了几下自己兄弟,对于他常年待在山谷中的他来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黑色牦牛就是他的兄弟。
虎口堡在参狼羌攻打临洮的必经路上,自虎口堡建立的那一刻,距离参狼谷的各个山谷中就驻扎了些斥候探子,常年监视参狼谷动静,唯恐一个疏忽,几百人的所有家当就全都毁了。
探子是极为危险且艰苦的,不仅需要面对参狼羌的围杀,更为致命的是山中狼群威胁。
一开始时很危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兄弟死在狼群手里,为了安全,董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与一群兄弟深入山中,围猎山中狼群。
春暖花开时,危险性不大,参狼羌需要沿着参狼谷向西游牧,即使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也很难聚集更多人手,同时也容易被临洮到处放羊的百姓发现示警,但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的冬天就不同了,也是参狼羌最喜欢侵入的季节。
参狼羌时不时就会侵入白马羌或临洮,但他们很少会出动太多人,顶多也就三五百人,大多数都是百十人杀入只有老少百人村寨,董虎几年前就吃过亏,一群参狼羌贼人抢了他数百头牛羊,也正因这个原因,他才舍弃了村寨式木头寨城,用了一年时间在虎口谷建了土坯城寨,也不得不在参狼谷周边安插探子,常年监视参狼谷的动静。
冬天是危险期,探子不仅要学会隐匿躲藏,还要学会滑雪,要配备数量不等的牦牛、鹰隼,要在第一时间内发现危险迅速脱离、逃脱。
牦牛,高原之舟,一人深的雪地照样往来自如,小九骑着自己兄弟,双目却不时扫视四周,手中弓箭随时射杀出现的敌人或野狼,与他这般的还有散落在其他山谷的探子,但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几十里外的虎口堡。
“啾——”
一声鹰啼在头顶响起,小九侧了侧头,仅片刻,头领盘旋的鹰隼箭似冲下,小九只觉得肩头一沉,回头再看时,肩头上鹰隼正回头看着他,他也不得不从怀中拿出个小布囊,将尚还温热的肉块送到另一个兄弟嘴里。
斥候探子标配,滑雪板、牦牛、鹰隼,还要有坚韧不拔性情、探察危险的敏锐、拥有山中猎户具备的一切的生存技能。
小九骑牦牛翻过一道山谷,在抵达小队站点时,那里以及聚集了六名一般无二的斥候探子,若不是彼此极为熟悉,仅从只露一双眼睛的白色装束,是没法子辨认出对方是谁的。
队长个头不高,仅有六尺,看了一圈人后,说道:“狼孟终于露头了,情况紧急,须尽快通知大兄、华雄大队长。”
队长看向小九,说道:“小九留下,等其他兄弟到了后,领着其他兄弟前往第二小队站点,汇合第二小队兄弟,听从董厚小队长的安排。”
“诺。”
小九点头答应,队长董赤向其余兄弟微微点头,率先爬上比其牦牛更加庞大的花白牦牛,另外五人紧随其后。
“回家!”
董赤摆手,六只鹰隼纷纷飞上高空探察危险,六头牦牛呈箭矢形钻入树林,仅片刻就消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