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都、孟威兄弟自从离开积石山后,两人心下知道,若不能给与残余的两千马匪足够好处,两人必死!
北宫伯玉强迫他们前来金城塞后,积石山就小动作不断,打死也不愿意与董虎正面厮杀,因为对于积石山残存的两千骑来说,只要正面厮杀,他们必定是第一批送死的人。
这话看似不对,难道非得在决战时让他们送死,在边章坚守榆中城时,难道不能让他们去送死吗?
事实上是不能的,积石山马匪们的心思太多,若不能用绝对实力压着,一准全跑了没影,可若是十万人的决战,仅两千人,想逃都不能,只能充当决死兵硬冲董部义从军阵。
北宫伯玉很忌惮积石山马匪,根本不会轻易将他们撒出去,就是怕他们一撅腚跑了,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孟都一直想跑去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也只有抢了那里,残存的两千马匪才会满意,才不会因为听信李文侯蛊惑而被杀。
因听信了李文侯的蛊惑,不仅分兵欲夺董虎刚刚夺下的参狼谷,更是连自己老巢也被突然杀入的北宫伯玉抄了家,别说积石山是个极其松散的马匪联盟,就算是一家人,发生这种事情后,底下兵卒都是不满、怨恨的,尤其是看到董虎偷袭河湟谷地斩获后,积石山两千马匪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金城塞每离开一个部族,孟都、孟威兄弟就感觉生死危机重了一分,两人一连数日拉拢,拉拢那些逃出河湟谷地又没有牛羊的羌人,一日十登门哀求皇甫嵩怜悯百姓,恳求可以给无数羌人老弱粮食……
远远看到孟威弓着身子,双手拉着皇甫坚寿手臂,一副要双膝跪地恳求什么……
“呸!”
枹罕马匪头领宋建看到这一幕,心下厌恶再次袭上心头,重重吐了口痰水后,又一把拉住身边兄弟,低声开口。
“告诉其他兄弟,孟家兄弟不能留了,若今日不弄死了他,来日他必会弄死了咱们!”
被宋建拉住的汉子有些犹豫。
“头领……”
“孟家兄弟正在与兄弟们讨要粮食,若这个时候杀了他,会不会引起兄弟们不满,或是……或是让那些杂鱼们不满?”
宋建心下一阵气恼,又不得不把汉子搂在胸前,低声冷哼。
“与咱兄弟讨要粮食?汉兵自己都他娘地没有粮食,又如何与兄弟们讨要粮食?”
“讨要粮食?孟大、孟二不过是怕咱们弄死了他们!”
一想到自己兵马在积石山折损惨重,宋建心下就恨意翻滚。
“虎娃本是要与咱们一同杀入河湟谷地的,之前你我还会犹豫、不信,可现在虎娃不仅捅了河湟各部,更是一举夺了整个河湟谷地。”
“该死的孟大、孟二非得相信那李文侯,若非如此,你我又怎会沦落至此?你我早他娘地成了一地王侯!”
宋建低声道:“孟大、孟二自己愚蠢,不仅让咱们丢了河湟谷地,更让咱们没法子与虎娃和解!”
“各郡混账全带着牛羊走了,咱们不仅没了牛羊过日子,上面还有护羌校尉皇甫嵩、太守韩遂,若不杀了孟大、孟二,让他们兄弟继续在这里哭丧,数万杂鱼又怎会是你我兄弟的族众?”
“必须尽快宰了孟大、孟二!”
“只有宰了他们,咱们才能与虎娃和解,才能返回枹罕,而那里也还有咱们的族众老弱,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留在这里……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宋建又紧了紧手臂,大嘴紧紧贴在心腹耳边,一脸的阴狠。
“必须!”
“必须弄死孟大、孟二!”
“尽快!”
被死死扼住脖颈汉子忙点头答应,他也不确定,若不答应,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当场死在粗壮手臂下。
“头领放心,咱这就去寻兄弟,孟大、孟二绝对活不过今日!”
宋建阴沉着脸,又说道:“不要让咱们的人动手,让边巴动手杀他!”
汉子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重重点头。
“咱这就去找巴根、边巴!”
“孟大、孟二绝对活不过今日!”
宋建松开了汉子脖颈,又重重拍在他肩头。
“朝廷不可信!韩遂不可信!能信的只能是咱们自己!”
“记着了!”
又拍了拍汉子肩膀,这才阴沉着脸看向还在拉扯着皇甫坚寿的孟威……
每当一支羌部赶着牛羊离去,积石山马匪们就焦躁不安一分,孟都、孟威兄弟心下恐慌就重了一分,任谁都知道皇甫嵩手里没有粮食,两兄弟还是一日数次登门恳求。
与几日来一般,孟威还是没能讨到粮食,在皇甫坚寿进入戒备森严的院门后,孟威站在门外许久方才沮丧离去。
因战乱,金城塞城墙未有多少损坏,但城内房舍却毁坏严重,街道更是牛羊粪便无数,若非天气寒冷,若非不是阴雨泥泞之时,一脚下去,仅半尺粪便就能将整个脚背淹没。
习惯了,再如何脏污,孟威也不会有太大感觉,而且此时的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屁事,同时又唯恐他人看不到、听不到自己是如何的仁德,是如何的心忧无数老弱羌人生死,一路上不时停下,不时下马停住脚步,对一些缩在低矮屋檐下的羌人可怜叹息……
走走停停,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出城门,刚一出了城门便向城东两千大营狂奔,见到营地外冷漠眼神时,孟威更是连连鞭打战马,径直冲向自己部族营地。
孟都、孟威兄弟原本只是积石山不大不小的马匪,手下匪众仅有两三百人,若非董卓、董虎的支持,两人根本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实力暴增,更不可能成为积石山的大头领。
因董虎的支持,孟都兄弟成功的成为了积石山的大头领,回头又要自白石塞捅董虎一刀,或许他人会难以相信,可这就是积石山马匪们的尿性,想要让他们学会忠诚、感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孟威心下不安、恐慌,不敢稍有停顿,直至奔入自己营地后,狂跳的心脏才稍平稳了些,跳下战马也不与外面的兵卒话语,径直钻入中军大帐,刚一脚走入就又愣了下,帐内正坐着一二十人。
看到一二十人冷脸不语,孟威心下骤然生出些不安,就在犹豫着是不是走入呢,背后猛然被人推了一把。
孟威大怒,回头一看,见是巴根、边巴父子,又是一愣。
“巴根……巴根大叔,你们这是做什么?”
边巴是幺娃的男人,孟都、孟威兄弟也低了巴根一辈,但这算不得什么,是不是真的低了一辈,那也得看实力,更何况积石山马匪们从来都不会在乎女人,要不然孟都兄弟也不会丢下亲妹妹,边巴也不会扔下刚娶了的女人。
孟威心下不安,孟都却阴沉着脸,看着按刀大步走入的巴根,眼中愤怒火焰如同实质。
“巴根。”
“你想造反吗?”
听着阴冷话语,巴根只是微抬了下眼睛,大步走到孟都面前,一脸的不屑。
“孟都,你说要带着兄弟们杀回河湟谷地。”
“兄弟们信了你,你做了大头领!”
巴根手臂张开……
“河湟谷地在哪呢?”
“你孟大又说……”
“带着兄弟们讨来参狼谷。”
“参狼谷又在哪里?”
“参狼谷没得到,兄弟们死了、散了半数,兄弟们被强逼着前来金城塞……你孟大又与兄弟们说!要带着兄弟们前去武威郡,去抢了张掖郡,抢酒泉郡,抢敦煌郡。”
“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
“又在哪——”
巴根愤怒暴吼,十余坐着的人轰然站起,更是有数十人三下两下撕碎了四周帐篷冲入。
孟都、孟威兄弟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刀刃,惊恐看着拔刀的族人,惊恐尖叫。
“是你们——”
“老子本是要与虎娃一同杀入河湟谷地的,是你们……是你们非要让虎娃打头阵咱们抢便宜……”
“若非是你们……若非是你们,老子早就是河湟羌王了——”
孟都怒吼,心下愤怒、懊悔,不止一次的懊悔,若不是虎娃与狼孟交战时,他们嫌冷不愿意出兵,若不是他们在董虎已经夺了参狼谷后一致支持出兵,自己又怎会上了那该死的李文侯的当?又怎会被北宫伯玉偷袭?又怎会丢了一生都在梦想的河湟羌王?
孟都双眼赤红,用着刀指向巴根,指向边巴,甚至指向亲弟弟孟威,指向所有人……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贪图虎娃的参狼谷,若不是你们贪图那该死的李文侯兵甲,老子……老子又怎会落到这一步——”
孟都愤怒,用着刀子指向每一人,就是孟威也低头不敢去看愤怒暴吼的大兄。
原本举着刀子的人,也不由垂下了些刀子……
“爹,与他多说个甚,只有宰了他孟大、孟二,咱们才能活,各头领才能允许咱们活命,咱们也还能前往枹罕城!”
边巴用着刀子指向面色大变的孟都,年岁不大的他,脸上布满狰狞可怖……
“杀了他……”
“只有杀了他,只有拿着他的头颅,咱们才能与虎娃和解,虎娃才不会自河关塞、白石塞攻打咱们,咱们才能在枹罕城活命,咱们也还能占着半个积石山!”
“咱们才能活命——”
随着边巴狰狞暴吼,原本垂下的无数刀子瞬间抬起……
“杀——”
“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