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赵忠等人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郭胜会说出这句话语。
“哼!”
郭胜冷哼不满。
“佣兵,一日仅两斤粮食……张公公,你一顿饭也不止吃两斤粮食吧?”
“一日仅给两斤粮食,没有银钱,没有冬夏衣物,没有刀枪箭矢……除了每日两斤粮食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可那娃娃却可在临洮轻轻松松招募到两千敢死佣兵,若不是他没有太多粮食供养,即便再多数倍也是轻而易举!”
“来来……”
“张公公,咱雒阳也有许多吃不上饭的乞儿,咱给你粮食,你给咱一日两斤粮食招募佣兵,你也给咱招募两千、三千。”
张让老脸涨红,其余宦官皆是无语,一日给两斤粮食,余者屁都不给,别说上阵杀敌了,就是用拳头打架、群殴那都是不干的,谁愿意为了两斤粮食挨揍、掉脑袋的。
见他们不开口,郭胜叹气一声。
“别把那娃娃逼急了,逼反了……都得跟着倒霉。”
郭胜是亲眼见识过董瑁、胡三等人是如何招兵的,也都知道佣兵中都是哪些人,瘦不拉几乞儿,甚至还有许多妇人、孩童,尤其是后来的放羊辎重兵,妇人、孩童那就更多了,可也就怪了,就那般怎么看都是一帮垃圾,偏偏还就能压的十万贼人不敢放手一战。
一人二十亩、三十亩田的,又是田地又是牛羊的,拼杀一场,只要活下来,一辈子啥都有了,若郭胜是个乞儿,那也是愿意拼命博取一场富贵的,更何况还有不少人做了将领、官吏,尽管朝廷不认可他们,可手底下兵卒、百姓、奴隶总是真实的吧?
郭胜根本不用去看,他都知道,只要那个被董卓敲脑袋的娃娃愿意,无论羌人还是汉民,绝对会有无数人愿意为卒。
宦官贪婪无度,为他们搜刮钱粮的门人无数,可张让等人并非仅仅只是依靠宠幸的蠢货,听了郭胜话语后,最终还是不再多言,还是让那小子继续与韩遂对怼,与东羌对怼更为稳妥。
朝廷不满董虎抢了无数牛羊却不与他们,不满他私设将勇、官吏,可他们一时间也没法子,正如郭胜所说,董虎随手就能招募到两三千佣兵,一日仅两斤粮食,如此低廉的兵卒,即便是雒阳的乞儿,又有哪个可以轻易招募如此低廉的决死兵?
议郎曹操尝试招募了,告示贴了一个月,除了几十个骨瘦嶙峋的年老乞儿外,什么都未招募到。
郭胜在皇帝面前提起“烈女”的事情,也不知道外廷文武是如何知道的,仅一日便弄的满城尽知,弹劾怒骂宦官祸国殃民者无数,刘宏也不再提起制诰天下屁事。
“烈女”事情还没刚过去呢,董虎又送来一封奏折,一封为“安夷城”改名“安民城”的奏折。
董虎在奏折说了,“安夷”两字有贬低、羞辱、歧视羌人的意思,“安夷”两字不利于民族团结和稳定,《定胡碑》言: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民。
既然大家伙都是汉民,不要求特殊照顾,总是应该公平对待吧?总应该将臣服的羌民当成真正汉民才是,所以用“安民”两字才是恰当。
董虎拖拖拉拉解释了千余字,与文采风流才子的四六骈文不一样,几乎与大白文差不多,反正就是一个意思,“安夷”两字不好,要换。
为安夷城改名倒是可以,可再改名,那也不是你一个“准反贼”娃娃可以改名的,德阳殿内文武官吏数十,争吵了数日也没争吵了个结果,要不就是皇帝不满意,要不就是太过高大尚,大字不识的羌人不能体会到朝廷的心意。
争吵了数日,名字还没想好呢,金城郡太守韩遂的弹劾奏表就又送来了,弹劾董虎图谋造反,妄改朝廷县治名称。
司徒袁隗气的将韩遂的奏表竹简重重摔在地上,二话不说,立马让人去寻前来述职的董卓,很是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董卓一顿,骂他董卓是不是也想造反。
可怪异的是,脾气暴躁的董卓本应恼怒不喜,可当他回到驿站住所,也是许久不言一语……
一屋子谋士将领,看着董卓许久不言不语,相互对视了许久也没人上前,唯恐再被心情不好的董卓大骂。
董旻犹豫了好一会,凑上前低声询问。
“兄长可是发生了什么?”
董卓没有回答,伸手去拿小几上酒水,手掌刚伸了一半就又一把扫掉酒水。
“自今日起,四十九日内,所有人都不许饮酒、食肉!”
又看向董瑁。
“瑁儿今日便回临洮,为你娘守陵三年。”
众人一惊,董瑁忙起身抱拳。
“孩儿这就回临洮。”
“嗯。”
董卓情绪不好,摆了摆手,董瑁躬身一礼,这才拄着拐杖离去……
“唉……”
董卓深深叹息,又莫名其妙的大怒。
“砰!”
“珂娘怎么就不能是烈女——”
董卓愤怒暴吼,眼珠子都红了,众将齐齐低头不敢言。
又过了许久……
“哼!”
“一个个的……就知道整日吵个没完,你们哪个有虎娃这么孝心的?”
“安民城又哪里不好——”
董卓指着所有人恼怒,把在司徒府中遭受的怒气全撒在一干人身上。
就在这时,门外急匆匆走入一小卒,小卒不敢太过靠近暴怒的董卓,来到厅堂正中单膝跪地。
“回大人,门外有人求见,他说自己是东观博士蔡邕。”
兵卒在董卓暴怒时进入打扰,怒火便是多冒了一丈,正待拿小几上酒壶砸兵卒脑袋,听了“蔡邕”两字后又不由一愣。
蔡邕蔡伯喈是天下公认的名士,仅刻了些碑文便有数百人心甘情愿为门徒,每日登门撰抄碑文士子更是不知多少。
听兵卒说到“蔡邕”后,董卓哪里还有怒火,慌忙起身走向房门。
“快快让人迎接……”
董卓都成了这般急切,他人又如何敢自大傲慢,全跟在后面,急匆匆奔向驿站外。
董卓是认识蔡邕的,出门一见,门外马车旁可不就是老好人蔡伯喈吗?
“哎呀呀……”
“伯喈前来,当提前告诉咱一声,咱也好让人仔细准备一下。”
“来来,伯喈先请……”
董卓极为热情,一手虚扶,一手伸着,示意蔡邕先行入府。
蔡邕性子醇和,见董卓如此客气,反手拉着董卓手臂,一脸的笑意。
“仲颖你太过客气了,蔡某今日前来是有事相商,若有得罪了仲颖,你可莫要真的恼怒啊?”
董卓心下一个咯噔,脸上却无异样,依然手掌伸着,嘴里更是“请请”不断,很是不在意……
“伯喈这说的哪里话,就算你指着咱大骂,咱也绝无二话,又何谈‘恼怒’两字?”
“来来……伯喈你先请……”
董卓、蔡邕在前,一干人跟随在后……
“仲颖。”
走在阁廊下,蔡邕犹豫了片刻,又是一声轻叹。
“唉……”
“令夫人病逝,那……”
蔡邕想说“那董虎”三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苦笑一声。
“仲颖,蔡某也不想隐瞒你,虎娃想为令夫人讨一个‘烈女’名分,蔡某是反对的……”
“不是因令夫人品德不够,在贼军围困狄道时,夫人能心忧朝廷,能自募粮食,令虎娃前往狄道救援,蔡某敬之佩之……”
董卓轻声叹息。
“伯喈你就是不说,咱也知道你的品行,与那些看不起咱的人不同。”
蔡邕叹气道:“虎娃的奏表是有些道理的,孟母三迁方才有圣人之事,只是你也知,此事太过突然,史书虽有烈女之事,亦有民间颂扬妇人之德,可我朝尚无如此贞德烈女碑匾之事,虎娃将此事乍一提出,群臣即便赞同,天下士子亦群起反之,对你仕途、名望终是不妥。”
“当然了,陛下仁德,虽未允下令夫人‘烈女’之名,亦是下了旨意,令人先行前往临洮,先将令夫人坟茔修葺一二,而且蔡某也将前往看望一二。”
“啊?”
董卓一阵错愕,邀请蔡邕就坐的大手也不由一顿。
“伯喈你要前往临洮?”
又忙拉着他坐下。
“来来,先坐下说。”
董卓很热情,蔡邕也没拒绝,坐下后,看着一旁的董卓叹气。
“令夫人品德是蔡某敬佩的,前往……前往安民县时,总是要去祭拜夫人一二的。”
董卓与他人皆是一愣,不等他人开口,董旻忙说道:“伯喈还要前往河湟羌吗?”
蔡邕点头道:“陛下应允了虎娃为“安民县”更名,如此大事,若无朝廷小吏前往宣读旨意,终是不妥的。”
董卓拉着蔡邕手掌,苦笑道:“伯喈若是小吏,可不就是羞煞我等?可莫要再提‘小吏’两字!”
董卓连连拍打蔡邕手掌,又回头去看席间坐着的华雄。
“华雄。”
华雄一愣,忙起身抱拳。
“华雄在!”
“既然蔡博士要前往临洮,瑁儿就莫要急着前往临洮了,与天下大才一同,既是子侄礼数,又可增长些许学问!你亲自快马前往临洮,与虎娃说,伯喈是咱真心敬佩的人,他若敢稍有不敬,咱必打他板子!”
华雄郑重抱拳。
“诺!”
“华雄即刻回返临洮!”
董卓毫不在意摆了摆手,华雄又是郑重抱拳,这才提腰按刀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