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虎在陇西郡、汉阳郡走了一圈,特意回到临洮老家住了半个月,每一日他都会跑到董氏坟前待上半个时辰,董瑁的骨灰则被他放到了李氏坟茔内,紧挨着董氏身旁的一座不大坟茔。
董氏走的时候,埋葬时极为寒酸,李氏病逝后, 骨灰一直没有下葬,直至董虎夺回凉州后才得以下葬,下葬时也没有几个人,娘家人只有一个妇人一个孩子,是狄道李家仅剩下的骨血,如今轮到了董瑁,还是一般的冷冷清清……
不是董虎不想大操大办, 而是临洮已经成了外乡人的天下, 再没有人敢“虎娃虎娃”叫唤,更没有娃娃乱翻他的衣兜,看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陌生感让他索然无味,仅住了半个月就又回到了冀县。
阿合前来了冀县,董厚先一步带着人前往高原打探消息,董虎也就不需要急着前往赐支河曲,只需在凉州静等白马羌进一步消息即可。
高原较为特殊,朝廷即便再如何强大也没法子杀上高原,若只是一个白马羌闹腾,董虎不会太过在意,了不起与白马羌在高原打一场灭族战争,关键是他很清楚高原是可以造就一个强大吐蕃王的,一个强大到可以威胁凉州、西域……乃至中原王朝的吐蕃王。
他不希望高原上出现一个强大的吐蕃王,哪怕他在高原休养生息几十年,有了足够能力统一高原,他也不会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强大的高原王, 而是希望保存各个高原部落现有的状态, 用律法的形式保存他们的合法地位, 以此始终让高原是一个分裂状态,而土司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正因为董虎不愿意让高原出现一个强大的王,所以有些谋划、律令、规矩必须要由他来做,省的儿孙成了强大吐蕃王后威胁中原王朝,正出于这种考量,他更愿意用政治手段,用威慑手段逼迫白马羌低头。
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没有亲自与白雅见面之前,他无法确定政治手段能否解决问题,除了派人前往白马羌外,他还向其他高原羌部派了使者,诸如居住在大金川的各山地羌,希望各羌部能聚在一起谈一谈,设立一个高原都护府事情。
高原的事情没能解决,他就只能老实待在凉州,至于河内郡的事情……他反而不甚在意,董卓成功在河内站住脚,雒阳北面就有了屏障,若是把河内祸祸的民不聊生而丢了, 他也能低赋养民收获民心,没了影响力巨大的家族扯腿,他就能很短时间内在河内扎根。
无论董卓头脑发热与冀州干仗,还是立即返回长安,他都不认为对董部义从有多大的坏处,虽然赞同大丫信件上的判断,心下却不甚在意,给大丫写了封信件,要她提前收拢民心什么的后,也就不再搭理河内的事情。
董虎不在意董卓究竟如何选择,也不知蔡邕与阎忠说了什么,还没过了半日呢,阎忠又跑了过来,他也不得不将自己不在意的理由说了一遍,阎忠比蔡邕更为现实,稍微琢磨了下……
“董仲颖越来越混账了,咱倒希望他能够头脑发热。”
“……”
董虎一阵无语,但两人都知道董卓并不是他人看着的那么愚蠢、激进,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千里外的野王城内正发生着同样的争论。
牛辅是河内太守,李傕郭汜是南北校尉,河内是他们的地盘,然而却被无数人抢掠了一遍,十八县城内财富在短短时间内消失一空,偏偏三人还只能干生气。
东边不亮西边亮,三人在河内损失无数,就想从冀州身上捞回来,多日来也一直蛊惑董卓杀入冀州,董璜、樊稠、吕布等人也许觉得抢了牛辅的钱粮于心不忍,或是他们还想在抢一票大的,全都赞同再接再厉,尤其是幽州牧刘虞的儿子刘和前来说和后,出兵冀州的声音就更大了。
一连争吵了一个多月,天上都飘起了雪花,董卓还是没能决定……
一群将领又争吵了半日,董卓一手扶着脸颊,看似看向众将争吵,双眼却有些涣散,直至所有人全都不吵吵了,他还是这般模样。
过了片刻,董卓换了个姿势看向所有人,脸上多了些诧异。
“怎么不吵吵了?”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牛辅再次上前,脸上多了些苦涩。
“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在这么耗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牛辅是真的无可奈何了,该说的都不知说了多少遍,董卓皱眉看向贾诩。
“虎娃还在冀县吗?”
众将全都一愣,齐齐转头看向贾诩。
“回太师,董将军应该还在冀县。”
董璜不解看向他人,嘟囔道:“虎娃待在冀县又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哼!”
董卓冷哼,董璜瞬间低头不敢再言……
“陈宫。”
过了片刻,冷脸的董卓这才看向陈宫,陈宫一脸平静从董璜身边走出。
“你来说说,虎娃为何要停留在冀县?”
众将心下一惊,陈宫却一脸平静抱拳。
“下官曾听人说,董将军第一次前往白马羌时就是冬日,然此时并未前往,下官以为,董将军在等,在等太师惨败……”
“什么?”
不等他人惊呼,董璜上前就要反对……
“砰!”
董卓大怒,拿起酒樽砸向跳出来的董璜,大手更是毫不留情指向门外。
“滚出去——”
董卓暴怒,董璜吓得不知所措,众将更是不敢劝解,就在这时……
“韩馥再次扩兵十万,冀州今时已有二十五万兵马,其中袁绍手下大将颜良、韩馥手下大将高览领兵五万驻守武安县,防备涉国黄巾贼。”
“韩馥、袁绍聚兵十五万于邺城、武城、九侯城、污城,韩馥手下大将麴义领兵五万于内黄。除此外,另有幽州牧刘虞手下大将公孙瓒领兵五千入常山郡,东郡太守桥瑁领兵一万进入黎阳。”
董卓在河内大肆抢掠,引发了整个冀州恐慌,幽州牧刘虞担忧董卓勾结黄巾军,兖州东郡太守担心董卓自冀州黎阳县过河抢掠东郡,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再次扩兵,尤其是冀州牧韩馥扩兵最为恐怖。
邺城很短时间里聚集了二十万兵马,就这还不算完,各郡国还在筹集粮食、兵马向魏郡增兵。
厅堂内各将早已知道这种事情,但他们并不是很担忧,董虎不也是用数万兵马轻易击败了二三十万兵马吗?
陈宫又将已经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吕布见他人皆不开口,手持方天画戟上前。
“贼人皆是乌合之众,义父只需给孩儿一万兵马,孩儿击败了那麴义五万兵马,余者必是畏惧不敢再战,公台又何必灭自己威风反涨贼人士气?”
陈宫抱拳道:“太师与各路贼人有了约定,各路贼人方才不敢明目张胆踏入河内郡,我军踏入河内后,各城方才举城而降,我军若踏入冀州,即便太师击败了贼人,各城可否举城而降?若各城据城以守,我军屡屡大战后,可否攻下坚固城墙?”
吕布还要开口,董卓很是不耐烦摆手。
“行了!”
“贾诩!钱粮可有全都运回了长安?”
董卓不耐烦,贾诩不敢多有犹豫,忙上前抱拳。
“钱财已经运入长安,只是……雒阳讨要……讨要运粮损耗太高……”
“砰!”
董卓大怒,众将精神一振,以为董卓要拿回雒阳控制权呢,下一刻……
“没有人力……给咱抓人运粮!”
牛辅心脏一阵抖动,忙说道:“岳父还请三思,若咱们在雒阳抓人,肯定会激怒了虎娃的……”
“混账!哪个说要抓雒阳百姓了?难道河内没有人吗?”董卓指着牛辅大怒。
郭汜大急道:“主公万万不可啊,河内已经逃了无数百姓,若……若再把人都迁走了……”
“砰!”
董卓猛然站起,指着郭汜大怒。
“虎娃能抢陈留郡人丁,你郭多多难道就不能吗——”
“那能一样吗?虎娃他有数万精锐,主公若回返长安,整个河内也才有万卒,那韩馥、袁绍却有二三十万兵马,咱就是浑身都是铁,那也打不过!”
“混账!打不过是吧?打不过你就与咱滚回长安!”
董卓大怒,大手毫不犹豫指着吕布。
“你来做河内郡北部校尉!”
牛辅大惊,忙上前拜倒。
“岳父还请三思……”
“大哥你别求他——”
郭汜气急转身就走,李傕大急,疾走数步抓住郭汜手臂。
“郭多多你这是作甚?”
郭汜也不知哪来的火气,猛然一甩手臂,大怒。
“咱们兄弟跟随了他十年,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若早知今日,咱他娘地还不如跟着虎娃混事呢!”
“你闭嘴——”
“快向主公请罪!快点!”
李傕大惊失色,很是捶了他肩头一下,双眼却连连示意,气的郭汜别头不愿搭理他。见他如此,董卓更是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别头的郭汜大怒。
“来人!”
“把这混账给咱关起来!”
牛辅想要劝解,董卓指着便是大怒。
“你若敢劝解一句,你也给咱滚回长安!”
……
董卓真的怒了,牛辅不敢再劝,郭汜也被兵卒带了出去,所有人都低头不敢再言。
“牛辅。”
牛辅慌忙上前。
“去雒阳告诉大丫,就说咱答应了,但她的价格太高了,咱只能答应五取一。”
见董卓终于妥协了,牛辅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慌忙答应。
“诺,孩儿今日就前往雒阳。”
董卓有些不耐烦摆手,又皱眉看向樊稠。
“樊稠,咱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内必须返回长安。”
“诺!”
……
“贾诩,你亲自前往一趟邺城,告诉韩馥、袁绍,他们若敢踏入河内郡一步,咱就砍他们的脑袋!”
……
“陈宫,你去黎阳,让桥瑁给老子滚回东郡,否则老子就换一个东郡太守!”
……
董卓在亲身经历过当年十年凉州羌造反事情的,也见识过匈奴人千军万马的,他经历过的不少大阵仗,面对骤然征募的二三十万兵马时也不会太过畏惧,他有自信在野外正面击败韩馥、袁绍,但这只是野外厮杀,城池攻防战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