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车车脑袋被送到贺今朝眼前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什么神色,但手里攥着的马鞭,不自觉的捏的死死的。
“大帅。”
武大定脸色也十分难看:“狗鞑子这是想要给咱们下马威。”
“我等锤匪起兵造反,走到今天这步,是他们能用人头给吓唬住的?”
贺今朝举着马鞭子指着这十几辆车道:
“命令他们推着车跟在我们队伍后面,让他们瞧瞧,咱们是怎么把狗鞑子的脑袋给砍下来的!”
“是。”
贺今朝的命令一下,自是有传令兵向着后面的大队宣扬给百姓们报仇雪恨。
把后金狗鞑子的脑袋一个一个全都砍下来,祭奠我死难汉人百姓的在天之灵。
“抗金保家!”
路过的锤匪士卒,皆是看到了那一车车的人头。
老人、幼童、男人、女人,他们的眼神早就武神,可是狰狞的面孔刺激着路过的锤匪士卒。
要是咱们战败了,那家里的亲人也会是这个下场,被狗鞑子随意的砍杀蹂躏。
此时的女真与汉人的民族矛盾在大同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彻底的爆发开来。
以前大多都是与蒙古人之间的相互厮杀,可如今在人头的刺激下,情况已经转移了!
“抗金保家。”
三万人的队伍,大声吼着四个字。
队伍被这十几车的人头注视着,缓慢经过,待到尘土过后,才重新启程缀在后面。
贺今朝骑在高头大马上,被中军维护着。
前方的小规模骑兵厮杀,已经在无时无刻的进行。
无论是贺今朝,还是德格类,都在捕杀对方的探马哨骑。
在绕路探查这点上,有姜襄麾下夜不收的帮助,锤匪总归是能占到一些地利上的便宜。
贺今朝沿途也能看见己方战死的士卒尸体,往后搬运,沿途路上木柱上,挂着独有的金钱鼠尾的脑袋,以此来激励士气。
怀远县城内。
武纳格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派出去的哨骑死伤不少。
他麾下的蒙古人骑射很好,但贺今朝手下的蒙古人骑射也不赖。
这就无法出现碾压性的优势。
“贺今朝的人马到了哪里?”德格类见武纳格匆匆进来县衙。
“据怀仁县不足二十里。”
德格类站起身来,走向一旁挂着的地图:“当真是三万人一路进兵?”
“不错,锤匪大军浩浩荡荡,就是一路来的。”
德格类本以为贺今朝会分兵,不曾想他竟然与他爹努尔哈赤想的一样,管你几路来,我只管一路去。
武纳格指着地图道:“贝勒爷,我们要不要攻克偏口关,派出一支精锐人马去掏他的屁股?”
德格类也在沉吟,偏口关是有明军驻守的,地势也是易守难攻,自己麾下只有两万人。
就算分出一支人马去攻打他们,也难以快速通过。
“贺今朝这是找我来决战?”
“他就是想要趁着大汗分兵,占据优势兵力来攻打我们,若是我们稍微拖上几天,等大贝勒领兵从归化城返回,亦或者大汗从宣府。”
武纳格对于贺今朝的判断也出现了失误,本以为己方大规模进兵,会让贺今朝有所顾忌,结果人家恨不得立即来决战呢。
那些人头根本就没有震慑住他,反而刺激他前来挑衅。
先前他说要抢掠山西的事,还得搞定这三万大军才现实。
“大汗就不要想了,他们会抢掠完宣府的粮食,才会来大同的,我们的援军只有大贝勒。”
德类格背着手不去看地图:“我军虽然攻破怀仁县,但粮草依旧算不得充足。
贺今朝他既然知道我军粮草不充足,看意思还想与我军速战速决,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贝勒爷,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武纳格见援兵短时间内皆不能来,龟缩在怀仁县坚守,显然不是最佳策略。
“楯车准备好了?”
“先前为了强攻大同已经制作了许多,攻破怀仁县也发动全军制作了不少。”
“好。我一直想去找他为我哥哥报仇雪恨,不曾想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德格类攥着拳头道:“我如何能够放过他?”
“明天大军出城,去会一会贺今朝!”
巴步泰连忙出声道:“弟弟尽管去,我来守住后方。”
德格类瞥了他九哥一眼,不想言语。
锤匪大营内。
贺今朝看着跪在地上的代善第二子,爱新觉罗硕托,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他会来投降自己。
他是主动投靠,被田豹亲自扭送过来的,一旁的早就宣誓投降贺今朝的女真人布禄充当翻译。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塔什海火烧归化城,代善让二子硕托负责顺义王府的守卫工作,三子萨哈廉负责归化城的巡逻工作,让他这个老父亲好好睡觉。
结果萨哈廉辛辛苦苦的值班,硕托自是找个小屋子睡觉,然后就被塔什海给偷家了。
逃跑的时候暴怒的代善要砍死硕托,硕托反手一刀砍了他老爹代善,上演一出了一出父刺子笑的戏码。
听完之后,贺今朝觉得过于离谱,但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他们这枝子人在亲情上的羁绊,异于常人。
连努尔哈赤都搞死亲弟弟,赐死亲儿子开了个好头,后面的兄弟们,如何会不效彷一二?
“硕托,你当真是真心投降?”
硕托听着布禄的翻译,立即发誓说真心投降。
贺今朝对于第一个投降自己的女真人,没思虑全面要如何处理他。
而且也没有旁于的证据证明他是硕托本人,不是被派来的死间。
被塔什海抓来的萨哈廉,一直都在长城外隔离,免得带进来什么传染病,到时候可以安排他们见面。
贺今朝只是开口道:“我这个人不相信誓言,只看旁人的所作所为。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会与德格类大战一场,然后前往归化城方向剿灭你的爹代善,到时看你表现。”
硕托听着翻译的话,他真的没想到贺今朝会如此肯定能击溃德格类,然后才去杀他爹!
听到能杀他爹的时候,硕托难掩眼里的凶狠之色,自从砍了他爹一刀后,他的后路已经被封死了。
想要再回去,除非是成为带路党,前往辽东,亲手灭了其余兄弟。
而硕托,除了不愿意杀他大哥之外,代善的其余几个儿子,他还是挺愿意亲手宰了的。
对于硕托的突然投靠,无论是贺今朝还是他身边带着的两个参谋,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毕竟努尔哈赤的孙子,投降大明可比投降锤匪的选择要大多了。
可这些细枝末叶的事情,此时在贺今朝心里占不得什么分量。
明日要面对的是德格类带领的八旗兵,只有先击溃这一支人马,才能顺利的出大同,灭了代善。
第二天。
敌我双方在距离怀仁县十里外的地方遇上。
都都都的哨子声响起。
三个三千人规模的车营自是在前头成品字形展开。
带了三万人,剩下的两万人都是预备队。
整个战场的横面根本就没法子摆开如此多的人。
贺今朝站在五色旗的指挥车上,遥望远处战场。
“刘宗敏,你自去指挥,放开手脚给我狠狠的打,后面不止有我们兄弟看着你,那些枉死的百姓也在看着你。”
刘宗敏冲着贺今朝抱拳道:“末将定不辜负大帅以及诸位兄弟们的期望。”
他说完之后,便带着几名亲卫奔着先锋军而去。
威武将军周达,作为副将也同样拱手直接跟着刘宗敏走。
先前造出来的红夷大炮,已有三十门,装备在军中,今日一战正好试试效果。
德格类骑在战马上,看着锤匪摆开车营,忍不住冷哼一声。
浑河之战时,闻名天下的戚家军车营,他又不是没打过!
“至于摆出车营,简直是不知死活。”德格类冷笑一声。
想他大金在辽东攻城拔寨,自是要死兵推着楯车,锐兵跟在后面监督,一往无前。
武纳格对于锤匪摆出车营倒是没有那么不屑,因为他听被砍成残废,放回来的后金军士卒说。
车营内有许多拿着大斧子以及大狼羊棒的士卒等着冲进去的大金士卒。
“小火炮我也带了。”德格类开口道:“正愁用不上呢。”
听到这话武纳格便微微有些放心,正好拿火炮轰开车营。
“传我的军令,先让蒙古骑兵试一试锤匪的火炮火器密度。”
冬冬冬的鼓声很快响起。
武纳格一声令下,从后金阵营当中跑出千余规模的蒙古骑兵,他们分为三波,先后冲向锤匪的车营。
刘宗敏拿着望远镜观察,倒是也单独闭上一只眼,独眼还是很适合单筒望远镜的。
此时后金军趁着己方移动的时候,突然派出骑兵发动进攻。
一里的距离,并不是合适的开炮距离。
红夷大炮也不能被这股试探性进攻给试探出来。
“我有个主意。”周达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笑道。
刘宗敏有些奇怪的询问:“你用火炮还能打出华来?”
“你且瞧好吧。”
周达嘿嘿的笑了几声,叫传令兵过来去传递他的命令。
旗帜以及哨子声也在车营当中,此起彼伏的响起。
车营本就是戚大帅为了对付蒙古人而改进的。
蒙古人作战喜欢将最强的精锐战力摆在前头冲击,随后才是作战能力不强,以及作战能力不高的扈从兵。
面对明军的车营,往往几波火器就能把他们打的逃跑,纵然人多也不管用。
一旦蒙古人士气消散溃退,明军车营保护的骑兵就可以从车阵中冲出,给于敌人致命的一击。
一支军队的精锐一旦失利,既是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
周达并没有让骑兵准备,而是直接叫人放炮。
彭彭彭。
佛郎机以及虎蹲炮光是冒了白烟。
放眼望去,冲锋的蒙古人一个都没有倒下。
光是雷声大雨点小。
冲锋在前的蒙古骑兵皆是感到不可思议,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明军的火炮在怎么没有准头,也会有一两个倒霉蛋中炮跌落马下。
可如今他们谁都没有跌落战马,但蒙古骑兵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这些加入八旗的人,只要参战人人都能获得赏赐,这是先大汗努尔哈赤定下来的规矩。
故而人人都愿意打仗。
不管是他们还是家人,可以说是闻战则喜。
一直都在观察战场的德格类忍不住大喜:
“锤匪士卒火炮并不好用。”
“哈哈哈。”武纳格也颇为兴奋:
“一帮贼寇连大明的火炮都比不上,也敢在主动招惹咱们,我们一口气就可以压过去,方才实在是太小心了。”
第二轮火炮响起,依旧是炮口直冒白烟,车营内烟雾缭绕,可冲锋的对面,并无一个蒙古人倒下。
“哈哈哈。”
德格类忍不住喜得直甩马鞭子,锤匪的火炮竟然如此孱弱,一百步都没法子击中己方士卒。
“我军胜矣!”
武纳格拿着单筒望远镜大叫一声。
这波冲锋的蒙古人也同时抬起头来,不在做着高难度的躲避动作。
两轮火炮,竟然都没有打中一个人,足以说明锤匪的火炮实在是太弱了。
根本就用不着防御,只要咱们靠近车营,说不定用不着后军,这些锤匪士卒就能被咱们给吓跑。
“你这是放了两轮空炮?”刘宗敏微微挑眉道:“什么意思?”
周达则是一脸正色的道:“让你瞧瞧我麾下士卒的胆色而已。”
五十步的距离,蒙古人已经开始取弓,准备射箭了。
三十步。
砰砰砰。
车营当中火炮火器齐齐发射。
虎蹲炮、佛郎机、鲁密铳等等。
仿佛噼里啪啦爆豆子一样,车营当中一阵雷声大作,白烟弥漫。
待到白烟随风飘散过后,众人这才看得清楚。
锤匪车营前方进攻千余人的后金军骑兵,就剩下七个还在立着的骑兵。
或者说还剩下七匹没有倒下的战马,至于七匹马上面的后金军士卒,安安稳稳坐在上面的,不过三人。
其余连人带马全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或许跌倒在地的后金军士卒并没有立即战死,但终究是被战马压在地上,连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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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单筒望远镜的德格类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不能相信。
如何眨眼之间,攻守之势就互换了呢?
武纳格张着大嘴,阿巴阿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麾下最精锐的千余人蒙古骑兵,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