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匪是叫喊声四面都在响起。
甚至还有机灵的队长,带着自己人根本就不与白杆兵交战。
而是迂回到后面,准备堵住明军的退路,这样才能抓住更多的猪。
锤匪士卒对于如何能立下更多功劳,都有着相当强劲的主观能动性。
这仗不光是为大帅打的,也是为了他们自己打的。
先不说灭了大明,才能让他们分得的土地世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单单是大帅按照军功奖赏,就能让他们在战场上皆会奋力拼搏。
反观白杆兵的士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连副将谭稳都被锤匪的短矛插死。
对于快速杀死敌方指挥人员,在锤匪士卒日常训练当中都是有所涉及的。
如今各方势力的战斗意志,再指挥系统覆灭的情况下,极少有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明军的反击,显得越发的力不从心。
陈标等人大叫着护卫秦良玉缓慢后撤。
贺今朝站在龙泉镇的高墙之上,拿着望远镜向战场看过去。
“白杆兵被我军打崩了。”
贺今朝对着扶着墙垛子观望的张福臻笑道:
“希望我外甥能够再接再厉,再杀一名川蜀名将,看看还有谁胆敢反抗!”
贺今朝的兴奋是显而易见的,布局了如此之久,就是想要消灭大规模的川兵主力。
秦良玉依旧在大声喝令抵挡,她不相信锤匪能如此轻易打垮她训练出来的士卒。
可散乱的白杆兵已然是呈现崩溃,不等她下令撤军,便有人扔下长矛,独自逃走。
战场上一旦有人逃亡,又没有及时制止,一个就能卷走十个百个。
但白杆兵这种现象相比于其余明军,当真是少的不能再少了。
李定国在军阵当中,环顾左右,见左右两翼都已经围上来了。
至于跑的快的人自是直接奔着大后方跑,去截击那些逃跑的明军士卒。
“活捉秦良玉,余者缴械不杀!”李定国对着明军大声嘶吼。
杀多少人,都没有抓住秦良玉更加有威慑性。
冉文斌牵着秦良玉的战马在前头突围,秦永祚在身旁护卫。
整个白杆兵的军阵都已经乱起来了,更不用说那么多的伤卒躺在临时营寨等待救援,就更没有人顾得上他们了。
“务必要护送宣抚使跑出去。”
土同知陈标拔出腰刀带着自己的亲卫勐地的冲上前去,想要为他们撕开一条口子。
可锤匪已然围困上来了,如何能让他们轻易逃出去?
大家奋力赶路前来厮杀,就是为了歼灭这伙狗官军的。
秦良玉面对如此溃败之势,也终于回过神来。
她本就是强行军来到此地,又接连遭遇重创,就是因为儿子尸体那口气吊着,才会一直下令冲杀。
如今完全落入锤匪的陷阱当中,也只能死中求活,直接下来各自突围。
土同知陈标尽管学习了儒学,可自幼也是舞刀弄棒,直到他被长矛戳进嗓子里,倒在地上,悄无声息。
为秦良玉牵马的佥事冉文斌直接撒手:“宣抚使,我去也!”
说罢,便带着自己的护卫继续向前厮杀,为秦良玉撕开一条逃生的口子。
纵然他们今日都战死在此地,可因为秦良玉的为人,他们也相信不会出现那种狗血的事。
毫无疑问,秦良玉在皇帝,在石柱同僚面前是个好人!
但在明末这个复杂的环境下,好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仅好人没有好下场,会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一起没有好下场。
冉文斌战死之后,秦永祚也冲出去,用长枪迅速插死一名锤匪。
众人前赴后继,终于为秦良玉撕开了一道逃生的口子。
秦良玉也不是迟疑之人,带着护卫直接打马出去。
秦永祚还想跟上,便被两名锤匪分别插进了胸口,跪伏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莫要走了秦良玉!”
锤匪士卒在军阵大喊。
不得不说,白杆兵对于秦良玉的忠诚度极高。
若是像以前一样,锤匪喊出专门针对明军将领,余者无责的口号,那些明军士卒自是直接投降。
可白杆兵不一样!
他们为了掩护秦良玉逃走,皆是不要命的自杀式冲锋,就为了能让秦良玉逃走。
他们死了就死了!
甚至还有伤卒死命拽着锤匪士卒的腿,不让他追击,即使被一刀砍死,可手指依旧没有松开。
像这样的明军士卒,锤匪打了不少仗,还是头一次遇见。
抓猪活动也极为不顺利。
秦良玉带来的近三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唯独秦良玉单骑逃脱。
此事让李定国大恨,杀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擒住秦良玉一人有价值。
她在蜀中有如此大的威望,对于锤匪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靠着她的威望能卷起更多的士卒来与锤匪对抗。
一直都跟在贺今朝身边的方国安,此时两股颤颤。
他着实没想到白杆兵竟然伤亡的如此惨。
三万多白杆兵,被锤匪打的只剩下秦良玉单骑逃走。
他早就听闻山陕之地的贼寇极为难缠,否则朝廷也不会绞杀这么多年,都没有平定,反倒他们的实力越来越强悍。
今日就在现场亲眼观摩了此战,谁他娘的再给大明效命,谁就是往绝路上走。
贺今朝听着麾下将领汇报,因为白杆兵的拼死反击,到最后麾下士卒损失还是不小。
这是入川以来,锤匪第一次出现伤亡千余人往上的战事。
“大帅,已经派人去追击秦良玉了。”牛有才汇报了一声。
李定国铠甲上的血迹未干:
“大帅,这波敌人投降的只是少数人,余者纵然是伤者也不愿意接受我军的医治,还差点杀了我们的疗伤大夫。”
“那就给秦良玉一个真正的全军覆没吧。”贺今朝也没手软:
“对于大明忠臣良将的死忠,我们就是要送他们去死。”
“不投降的那就全都宰了吧,成全他们,这些人纵然是送去修路,也得时不时的暴动,破坏进度。”
“是!”
大家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对立面,尤其是向土司这种制度,内部抱团都极为常见。
索性全都杀了,也正好用大明的忠臣良将当鸡,杀给其余土司的那些猴去看。
在锤匪的刀下,忠诚于大明是什么下场。
随着贺今朝的命令,锤匪士卒自是没有手软。
赤水这下子真的成了赤水。
方国安脸皮抽搐,他回想起当初自己若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怕是也得死在锤匪的刀剑之下。
】
当他再看着赤水旁的堆积的尸体,忍不住浑身上下打了个冷战。
锤匪杀大明的忠臣良将可一点都不手软,更没有什么怀柔的政策,不降就宰了你!
什么他娘的三劝三请,在锤匪面前,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
就看会不会选择从心!
贺今朝看的尸体多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下令在战后杀死如此多的人。
“大帅,已经抓住傅宗龙的信使,他率领万余人就在后面赶路呢。”
贺今朝看了一眼打扫战场的士卒:
“留下伤兵以及一个大队打扫战场,进行善后的工作,顺便把那些尸体都给埋了,别都扔进赤水里。”
“是。”
“镇子内的尸体也一并埋了吧,那个马祥麟还有张令的脑袋,他们的尸体都没有用了。”
贺今朝吩咐了一句,踩着被鲜血浸湿的黄土地,上了战马,继续向前赶路。
锤匪的号角声很快就响起来了,放饭,然后继续前进。
秦良玉手中的长枪已经丢掉了,拿着马鞭不断的催赶着她麾下的黑白花色战马。
来时气势汹汹想着要支援成都,击溃锤匪,最好擒杀贺今朝。
可走时数万人马,只剩下她一人单人独骑逃得性命,族人以及亲卫为了掩护她顺利脱逃,时不时的折身返回拼尽全力去阻挡锤匪的追击。
此时已经是黑夜当中,她又累又饿,拐进了龙泉山,寻得一处荫蔽之处歇息。
黑暗当中,只有鸟叫虫鸣,她也不敢轻易点火,生怕被锤匪探马发现,那些为她而死的人就全都白死了。
如今秦良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调动最后的底牌:两万溪峒士兵继续与贺今朝作战。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些人连粮都凑不出来。
徐光启《农政全书》卷二里的“父椎牛骨,而子渐之,溪峒土人数十年而食假鬼。”
大意就是父亲靠锤断牛骨头来祭祀鬼神,祈求保佑风调雨顺。
儿子也没有学到什么农业技术改变饿肚子的命运,只学到了父亲的祭祀手段。
故而溪峒土人一辈子都缺衣少食,自家粮食都不够吃,更不用说自备粮食给秦良玉打仗。
秦良玉回忆着今日战事,想要从锤匪的战法当中找出破绽,下次方可战胜他。
相比于秦良玉的落败,接到秦良玉全军覆没,赤水为之不流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懵了。
先是张令、马祥麟,最后是秦良玉。
整个川蜀在明军阵营内排的上号的名将,全都战死。
傅宗龙久久无法发出声音来。
不仅是他,就连最看好秦良玉的监军万元吉,也惊诧的坐在地上,无法起身。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若是此消息在军中传播开来,兴许用不了几个时辰,这一万多人都得跑光喽。
至于周遭的将校,更没有一个人去扶着监军。
实在是过于震撼,以至于连平日里需要演戏的人,都忘记该如何应对!
他们没有立即往外走,就已经算是镇定自若的了。
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真不是吃干饭的,战斗力整个川蜀谁人不知。
纵然有些人看不惯秦良玉败家娘们的性格,但对于她能打胜仗的事情,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李国奇勐地站起身来:“巡抚,我军必须回撤,锤匪越战越勇,指定会连夜来袭击我军。
以贺今朝的用兵之策,说不准等明天早上我们一睁眼,锤匪就已经把我们全部包围。
所以,我军丢弃辎重,立即撤回简阳,方能逃得一条生路。”
罗尚文也连忙附和。
这下子真打个屁仗了。
张应元那个老小子实在是不为人子。
他竟然私自逃跑,连口信都不带送来的,害的兄弟们直面锤匪。
稍有不慎,就得死在这里,亏得咱们还派他去探查消息。
此事若是能脱身,决不轻饶了他。
纵然是监军万元吉也是坐不住了,营寨是临时扎下的,怕是守不住的。
傅宗龙环视众人,率先开口道:“夜晚行军撤退,诸位能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
“总比原地等死要强上许多。”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在隐瞒了。”四川巡抚傅宗龙捏着胡须道:
“我派人向简阳发信,叫他再送一批火药来,但是信使告诉我,大批锤匪士卒出现在我军身后,他们挖掘壕沟,就是为了阻止我军回去。”
啪。
李国奇站起身来气得把腰刀摔在地上。
如此重要的情报,一个堂堂巡抚竟然隐瞒,这不是亲手把他们这些人往绝路上送吗?
罗尚文的神色也有些不好:“巡抚所言当真,而不是为了激励我等奋勇向前,所说的谎言?”
“此番不成功便成仁。”傅宗龙捏着胡须道:
“本官认为锤匪此种行为是多此一举,故而想要依靠秦总兵吸引目标,我军绕道前往成都,故而未曾提及。”
李国奇默默捡起自己的佩刀,今后若是发生战事,他在护着傅宗龙,自己是条贱狗,不长记性!
这种狗上官,最好死在锤匪的手里,免得某天真的把自己给坑死了。
他坑死了那么多的蜀中军将,现在又想把我等性命也夺去,坑死在这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国奇打量着傅宗龙的脖子,想着要不要把他砍了,献给贺今朝,也放自己一条生路。
可一想到自己的家室都在明廷的控制下,此等行径,无异于害死了全家人,遂闭上眼睛,不在言语。
至于翻越龙泉山前往成都这件事,连罗尚文都不敢想了。
大家是有挣银子的想法,但绝没有送命的想法。
连张令、马祥麟、秦良玉都败给锤匪了。
罗尚文想不明白方国安那个废物是如何顺利通过锤匪的重重阻碍,还进入成都领了二十五两银子的事。
现在他想想,除了是贺今朝的安排之外,方国安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会成功进入成都的。
罗尚文长叹一口气,贺今朝为了坑杀秦良玉等地,布置了好长的鱼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