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忠他是经方大家,可以说若论配伍这方面,无几人能出其右。
他仔细一看,再论辨证,就可以知道药方好坏了。
“菌陈十钱,炒山栀五钱,大黄四钱。” “车前子包煎五钱。”
唐时忠捋须凝视着药方的搭配,前面这几味药,其实都不需要看了,这就是菌陈蒿汤的三味药配。
主要是后面的搭配,尤其是五苓散加味到底是如何搭配。
加味的意思,在中医里面很好理解,就是在原方的基础上进行加药。
如果是加减方,那就是在原方的基础上加减几味药。 “猪苓十钱,茯苓五钱,吉泽泻五钱,杏仁三钱…”
“郁金三钱,赤芍三钱,龙葵五钱,半边莲,延胡索三钱,甘草两钱。”
唐时忠暗暗点头,炒山栀,猪苓,茯苓,泽泻这些都是用来清热利湿的药。
杏仁,赤芍,郁金,延胡索,广木香,甘草用来疏肝理气健脾。
合并在一起的话,那就是共同进行清热利湿,疏肝健脾,消积散聚之功。 而且配伍严词合缝,且在剂量上面,也同样的严密又不失仁君之风。
如果说唯一有些画蛇添足的话,其实反倒是大黄这味药。
“其实不必加大黄也可以,因为有了泽泻,猪二苓,已经足矣。”
唐时忠看向江飞,提出自己的建议。
有些时候大黄其实并非必须之药,尤其是已经有了相似功能的药,那就没必要再加入大黄。 并不是一定要加入大黄的中医,才是好中医,才是有魄力的中医。
有些时候只要能够合和二利,其实没必要强调什么。
的确加入大黄的话,会让江飞的药方看起来锋锐十足,兵家气息十足。
但既然开的是仁君气象,那就没必要喊打喊杀。
殊途同归,只要能够治疗患者的问题,什么都可以。 “我也是斟酌再三,才觉得把大黄加上。”
“不过唐老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去掉大黄。”
江飞沉思一下,最后缓缓点头。
唐时忠不愧是经方大家,连唯一的一些小问题也看出来了。
“《诸病源候论》里面所说,癥瘕积聚,病因寒温不调,饮食不节,阴阳不和,脏腑虚损,并受风邪留滞不去而成也。”
“这就说明肝积之实,或因寒温不调,或因饮食不节,或因阴阳不和,脏腑虚损。”
“这个病人的肝癌已成,肝脏失去疏泄条达之功,又造成了脾胃运化失职,从而湿邪失调凝聚,久之生热。”
“你用大黄,其实未必合适。”
唐时忠见江飞似乎还有些犹豫,他便继续给江飞解释清楚,说明白。
既然自己要做他师父,总要露一手吧?不能总跟在弟子身后,一言不发,会被弟子看清自己。
就算江飞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自己也要表现出来自己的能力。
所谓没有梧桐树,招不来金凤凰。
他就是梧桐树,江飞就是金凤凰啊。
“大黄的用法要结合症状,不然会造成一些麻烦,像是承气汤里面的用法,之所以能发挥功效,主要是大量的关系。”
“但是菌陈蒿汤讲的很清楚,腹微满者用大黄,所以这还是不太适合。”
“即便大黄是通利前后二阴,是清利湿热,但若无腹微满,还是不行。”
唐时忠今天晚上,可以说给江飞真正的上了一课,一个真正的国医水准的大师,是怎么面面俱到,又是怎么在细节上面把控如此严格。
也让江飞真正的感觉到了,自己这个处于第二阶段前期的实力中医,和一个处于快第四阶段国医大师之间的差距。
如此差距,很难短期弥补。
江飞只觉得脸有些发烫,自觉的那一番自信,也被唐时忠打击的体无完肤了。
如果今日没有唐时忠的话,他的这药方就是完美的,而且不耽误治病。
这就像是一份语文卷子的作文一样,如果让乡村教师来评价,可能是一百分。
如果是县里老师评分,可能是九十分。
但如果让文章大师来评价的话,可能只有八十分。
可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好文章。
江飞自己划去了大黄这味药,然后交给涂松军。
“去抓药吧。”
江飞朝着涂松军示意,让他去抓药。
但涂松军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并非是针对老师江飞,他有天大胆子也不敢针对老师。
他是针对唐时忠这个老头子,他觉得唐时忠有些管的太宽了,自己老师都没说什么,他凭什么在这里喋喋不休?一副说教的样子?
涂松军自然不知道唐时忠的真实身份了,所以对于唐时忠的态度,他有些不满。
可也仅仅是不满,既然老师也做了改动,说明唐时忠所说的有道理。
他瞪了眼唐时忠,然后去外面拿药。
唐时忠看到自己竟然被涂松军瞪了一眼,先是一怔,觉得自己也没招惹这小子吧?
但很快就想明白原因了,不禁捋须笑了起来。
“哈哈,你这弟子,有意思,真有意思。”
师父教育徒弟,而徒弟的徒弟又瞪他这个师爷。
江飞也看到了涂松军瞪着唐时忠的一幕,不禁无奈一笑:“要不把您身份,告诉他们吧。”
“先不必说,没必要。”
唐时忠摇了摇头,摆手,没有让江飞去声张。
把他的身份说出来,根本毫无意义,反而会让这些大夫拘谨起来。
尤其是王有志作为这次下乡医疗组的组长,要是知道自己是唐时忠的话,怕是会忐忑不安好几天。
而且自己身份暴露的话,江飞就很难做主了。
这两天都是江飞做主,无论是安排还是其他生活方面,可以说做的很不错。
唐时忠也不想跟徒弟抢这个权利,也没什么可抢的。
他就是跟在江飞后面,偶尔溜溜缝隙,查缺补漏,也就如此。
他依旧是众人眼里的汤老,一个能坐诊看病的老中医,仅此而已。
“行吧。”
江飞尊重老爷子的选择,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药很快就抓了回来,涂松军按照江飞的吩咐,抓了七副药。
并不是江飞不想多抓,而是带来的药材有限,如果多抓的话,可能未来两天就没药了。
“每天服一副药,每天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我就住在村大队,你父亲服药后有什么不良情况,你可以派邻居或者亲属通知我。”
“先服用这七副药吧,我们过几天会研究一下,怎么治疗你父亲。”
“实在不行,带他江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吧。”
“不过你放心,住院费不贵,药费也不贵,至于我的诊费和挂号费,我给你们减免。”
江飞把孔三喊出来了,而没有进屋。
看到患者那种样子,他也有些腹部发闷。
所以把孔三喊出来,嘱托他几句,也是减免孔三的后顾之忧。
说完这些之后,江飞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开,因为已经到了晚上,时间越发宝贵,耽搁不得。
有些村民们,几乎是天黑就睡觉了,最晚的也不会超过晚上十点。
必须趁着晚上六点到晚上九点三个小时,尽可能多看几个重病村民。
“到了,就这家,也是统计名单内的重症村民。”
胡爱国带着江飞几个人走了大概两里地,也就是一千米,之后停下脚步,这里耽误一个土屋子,只不过像是新建的,所以看起来规规矩矩,方方正正。
“先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江飞问了胡爱国一句。
提前询问清楚,争取加快诊病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