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五潮县保卫战打到现在,附近两府八县也都知道了消息,战况因为跌宕起伏,让不少犹犹豫豫的家伙都是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不管是人是妖,都是如此。
有的人想要去援助五潮县,一听说十八路妖王齐聚,当时就吓得不敢动弹;后来听说金甲鳄王被砍了一条尾巴, 魏大象神通广大,又想去沾沾光;再后来妖魔布阵四散吃人,不知多少郊外村落遭了殃,于是又觉得刀山火海难以前行…… 一天叁五个消息,堪称是瞬息万变让人目不暇接。
北阳府中,在勾栏里收了“神通”的陈孟男刚提起裤子,就听外头动静极大, 竖起耳朵一听,才知道是朋友魏昊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那魏大象斩了两个妖王,当时就在阵前吃了。那羊妖原本还有一口气,却被魏大象活生生咬死了!便是从喉咙这里一口一口一口一口……”
说话的人极尽夸张,还带着比划,吃早点的食客连碗里的馄饨都不香了。 什么一口一口一口一口!
“好家伙,这是个甚么魔星转世,端的厉害!”
“我那浑家的叁弟,便是在五潭县当兵,前头受了伤,便撤回府城来休整。他可是亲眼所见,说是魏大象专吃大妖, 那个甚么叁十丈忽律, 光尾巴就有千几百斤的份量, 魏大象抱着就啃,便是吃面也没有这般轻松……”
面馆儿听热闹的食客, 当时就觉得今天的面条多少带着点腥味。
“这算个甚么!魏大象有御兽的神通, 先是骑着一只王八斩了豹子精, 后来是骑着狗就把妖王给杀了。那王八有甚么能耐?那野狗有甚么本事?这是魏大象的神通, 只要给那他骑了,有叁分气力,都叫你打出十二分的威风来。” “嚯……竟是有这等英雄!”
“他自来便是这样的,莫说妖怪,栽在他手中有功名的秀才二叁十个,前头还杀了叁个举人,这是个不忌口的。”
“我的天爷,他吃人也没人管教?!”
“甚么吃人!甚么吃人!那是除暴安良!你可不要胡说!”
“举人老爷杀得?!” “谁还不是个举人老爷了?!魏大象明算科府内第一,点个‘解首’又有甚么难的?那被杀的叁个举人,跟他比?”
街市上早就彻底热闹非凡,前阵子护城国运收缩,县城影响极大,只因县城人口少,一收缩就明显;但是府城人口众多,变化虽然也有,但人气尚在,倒是颇有点固若金汤的意思。
只是县城动荡, 也带来了物资供应的不便,府城这阵子最让人头疼的,就是物价高涨, 早点摊没点家底,可不敢乱造。
名叫“翠红楼”的勾栏中,陈孟男提着裤子来回踱步:“大象可真是生勐,说好了回去种个地,是要拿妖王血肉当肥料不成?”
被窝中,两个娇俏姐儿伸出藕臂,冲陈孟男抛着媚眼,骚情嗲气地嗔道:“你个没良心的,这就提了裤子要走人了?” “嘿嘿,我朋友干了大事,总得支援一二。他现在若是缺少吃喝,正好捎带些库存过去,总不能见色忘友。”
言罢,陈孟男又一脸正色道,“我陈孟男除了钱,根本一无是处,拿我当朋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不说了,这里是二百两,你们两个买些脂粉。等我办好了事情,再来快活。”
“死鬼,你别又去‘画皮弄堂’找那几个相好就行……”
“哪能,哪能,她们就是舌技厉害,哪有你们花样百出,我来乡试,多的都是在你们两个身上卖力,须要讲些良心啊。”
说话间,陈孟男又掏了一张票子出来,用个银锞子一压,床上两个姐儿顿时眉开眼笑,快活到不行。
步履虚浮的陈孟男出了妓院,感觉早上的太阳都是绿的,左右龟公点头哈腰,恨不得趴着说话:“陈相公,您的车马过来了。”
“阿贵,街上怎么多了这么多除妖人?”
龟公阿贵连忙回话,“现在去五崖县送货,没有除妖人哪里敢走,听说好几个老爷家,镇宅的‘家仙’都显灵出世了,帮着主家做事。”
阿贵又上前神神秘秘道:“早上天没亮,小的就瞧见华府有两叁个带狐狸尾巴的护送华老爷去‘圣月湖’……”
“我的天!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若有诓骗,小的便是乌龟!”
阿贵手掌交叠,五指撑开,左右晃动比划着,倒是真的颇有乌龟神韵。
“原来真有保家镇宅的妖仙啊,我还以为是骗人的。”
陈孟男眼珠子一转,心中暗忖着是不是家里也有这样的,要是有,兴许还能求个本事,也好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继续浪荡逍遥。
要是没有……
怎么地都要托人找一个,或许说服老爹,多花些银子就是。
实在是找不到了,再去寻魏昊,大家是朋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太过麻烦。
情分从来都是越用越少的,同学感情还是越简单越好。
打定了主意,陈孟男抛了一个银豆子给龟公,上了马车直接躺下呼呼大睡,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里。
进去一看,发现有客人,居然是陈家的老主顾老朋友钱老板。
钱老板一见陈孟男进来,顿时大喜:“哎呀呀,秀才公,读书不要太操劳,该休息的时候,也该休息嘛。”
“钱老伯,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看您红光满面,定是有喜事啊。”
陈孟男笑起来很是和煦,跟魏昊就是两个画风,论谁见了,都要道这是个俊后生、美书生。
乍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卓尔不群。
尤其是陈孟男皮肤极好,平日里也拾掇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那自然是风度翩翩俏公子,哪家姐儿不喜欢这样的?
书生气质甩开魏昊那个勐男不知道几条街。
“喜事、喜事,当然是喜事啊。”
钱老板上前一把握住了陈孟男的手,拍着他的胳膊道,“听说秀才公的同学,在五潮县大杀四方,甚么妖魔鬼怪都不是对手,这太平日子啊,我看是早晚要打回来的。于是便想着啊,趁着机会,庆祝庆祝,操办操办……”
“老伯真是高风亮节,小侄深感……”
“钱兄,这是我家哥儿的生辰,您过目。”不等陈孟男说完,有个俊朗中年员外走了出来,他一身锦袍,头戴丝面八角帽,上面还簪花镶金,中间点着一枚白玉,尽显富贵,见了陈孟男,他便道,“哥儿,怎地回来了?”
“爹,我的生辰……拿来作甚?”
陈孟男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这孩子,我还能害你不成?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爹也不想太过冒险,准备关了一些生意,好好地在府城经营,当然了,五峰县还是一定要去的。”
陈父说罢,过来拍了拍陈孟男的肩膀,“爹的眼光不如哥儿你啊,这个魏大象,啧啧,了不起,了不起,能文能武,一身本事。你能交结这样的朋友,比爹强啊。想我当年跟你一般大的时候,成日里惦记着玩耍,哪有你这般上进……”
虽然一直在夸自己,可陈孟男已经背皮发麻,生辰?自己的生辰?
这是要作甚?!定亲?!
可别啊!
别的不知道,钱老板的女儿,他可是见过的,一巴掌过来,不死也是重伤。
他自己才一百十几斤,可钱老板的女儿,整整两个他还有富余!
最重要的一点,这不是喜欢不喜欢,嫌弃不嫌弃的事情,联姻嘛,可以接受。
可从此以后,岂不是跟灯红酒绿告别了?
好些个馆子还没见过呢。
自己可是跟白公子约好了的,定要在京城夏邑大展雄风。
他陈孟男,岂是言而无信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