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想的明白。”豆蔻点点头,赞许道。只是她眸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也让京墨不由得胆寒。
本以为说到这儿便可以结束,谁知京墨住了嘴,豆蔻反而问道:“然后呢?”
“...既然这事是有人故意挑拨,这件事便不能由芷兰汀的人来出面。因此我猜玉簪姐姐一收到消息,便赶紧通知了正在采薇堂的姐姐你,请你出面解决。”
京墨只能捡着敢说的往外说,余光谨慎地扫向豆蔻。
“你倒是聪明。”豆蔻目光烁烁,似乎意有所指。
京墨只装做听不懂的样子,露出个欣喜的笑来:“多谢豆蔻姐姐夸奖。”
这回豆蔻终于满意了,挥挥手示意京墨回去。
“你既然这样聪明,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就不用我跟你点明了。想来以你的聪明劲儿,回去以后,很快也就能想明白了。”
京墨连声应是,又行了个礼,才退了出来。
等到两脚都站在库房外的石子路上,京墨才缓过神来。只觉后背一片寒意,这才惊觉自己竟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秦婆子指定是不能留在府里,可挑拨秦婆子的人还在阴暗处不见光,甚至不一定会被发现。
只是这件事,京墨长出一口气,打定主意将这件事闷在心里,谁也不说。
左右要是豆蔻没有心思瞒着,旁人也会传出去。只要不是从自己嘴里说,也就没什么大的问题。
这边的事情忙完了,京墨便赶忙回了芷兰汀,生怕在出什么事儿,又找到自己。至于秦婆子这事,毕竟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怎么都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也就权当没有发生过。
她却不知,这边刚离开库房,便有个格外熟悉的人进去了。正是玉簪。
“你来了。”
豆蔻即使不抬头,也知道来人是玉簪。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库房,像是要看出什么来一样。
白府库房并没有存放多少贵重东西。那些宝贝的东西,大多是放在专门的仓库里,有人定期检视。这儿不过是些登记册子,外加些古迹真迹、时令流行的布匹首饰罢了。
“这秦婆子的来历到底是什么?我听说她之前多有得罪府里其他下人,你居然还将她留在府上。”
豆蔻长叹一口气,眉眼间的冷淡消散,露出了些许疲倦。
玉簪也苦笑出声:“这事儿怨我,那秦婆子是自荐入府,又不要报酬,再加上她...”
说到这里,玉簪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也旋即一变。她的异样并没有多做掩饰,被豆蔻看着正着。
“怎么了?”豆蔻不由得有些好奇。她与玉簪共事多年,第一次看见玉簪面色如此难看。
玉簪目光微动:“她那时曾说,她与咱们府上早有渊源。我初时不信,可她竟然半是说笑地讲出好几件事来。”
“我倒不是省她那个月例银子,只是她说她是以前府上放出去的,又遭了难,实在是过不下去,才来找老主人求个活路的。”
她沉吟片刻,又道:“只是她的名字却不说个详细,逢人只说夫家姓秦。我思前想后,也不记得有这样一号人,只是也不好赶走,只留下在前院看个院子。”
玉簪越说,脸上神色也越平静,只是她逐渐幽深的眼神隐隐显示出她的怒火。
“我果然是被这府里的安生日子给消磨了脑子,原本就该怀疑的,居然叫她真的进了门。”
豆蔻皱着眉,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就一直没怀疑?我可听说这秦婆子可借着你的势在前院作威作福,连带着折腾了好些个人?”
玉簪这会儿才觉出来有些无言以对,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豆蔻性子更急些,也不爱耍那些手段,思索片刻,干脆利落地下了决定:“这两人夫人身子没好透,这事先瞒着。咱俩一起查,查出来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那个小丫头有一点说得对,秦婆子怎么敢打着大姑娘的名号,一个人来这库房叫嚣的?她身后一定有人。我这几日在采薇堂,正好先查着那儿的丫鬟仆妇。你从秦婆子那儿入手,横竖人是你招进来的,她的底细就交给你了。”
豆蔻这几句话隐隐有吩咐的意味,是摆明了想要压玉簪一头。
都是深宅大院的丫鬟,谁不想当夫人身边最受宠信的?从前两人平起平坐,夫人也一视同仁。可今时不同往日,玉簪不知怎么了,昏了头叫秦婆子这样有祸心的人入了府,眼下只能是自己做事自己受着,憋了一口子气答应了下来。
两人这厢讨论完毕,便各自分开,暗中调查起来。可无论是豆蔻还是玉簪,竟然都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她们又不能不经主子的同意,擅自将秦婆子赶出去,只能一直关在后院柴房里,时不时敲打两句。
时间便在一日日的忙碌中飞逝。过了腊八小年,一眨眼便是除夕。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飘起了小雪花,京墨起床时正好赶上。
清阳镇有些老话流传了下来,说是除夕夜若是下雪,来年便定是个丰收年。
只是话这样说,清阳镇却不总是下雪。每年只有一两天会飘两三朵雪花,今年倒是赶巧遇上了除夕,只是看着却不像是能下到夜里的样子。
只是光这样,大家也都当做是个好彩头了,纷纷到外头雪地里走走泡泡的,沾点雪花,也当是沾点喜气了。
京墨梳洗过了,见外头喜气洋洋的,也不由得被那一个个的笑容所感染,拉着偷懒躲在屋子里不爱动的小莲一起溜到花园里看雪。
白府过年是有假的。府上伺候的虽然多是家生子,却也愿意这个时候出趟府,往在白府周围的家里去。
像京墨小莲这样从外头买进来的,干脆就猫在自己的屋子里,偶尔一群人约着绣个荷包,打个牌。这两天温度越发低了,更是懒得出门,京墨只觉得身上都窝的长了毛。这会儿出了屋子,倒有些时光飞逝的恍惚与感慨了。
只是这片刻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很久,京墨眨眨眼便回过神来,拉着小莲一块儿,伸出手去接雪花玩。
“…这雪还是小了些,这要是在安都,都没人稀罕。”
京墨正接的开心,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悠悠传来。京墨显示一愣,继而转过头去看说话那人。
“等回了安都,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打雪仗、堆雪人,什么是滑冰橇、溜冰!”
霍景澄换了身装扮,不再是那身朴素的不行的麻布劲装,而是穿了件暗紫云纹团花锦衣,衬得他意气风发,少年风流。
京墨一眼扫过去,不予多看,便准备离开。
霍景澄身前围了三四个半大的丫鬟,穿红戴绿,不难看出是用心打扮过的。
正是讲的起劲,霍景澄长眉一挑,就在人群之中一眼认出了京墨。
“…安都的雪那可真是——哟,这不是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吗?”
京墨只当是他在叫旁人,径直走向小莲:“你若是不愿意挨冻,咱们就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霍景澄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凑到京墨身边,笑眯眯地问。
京墨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院子里的其他人。大多数都是八卦看戏的目光,只是原先围在霍景澄身边的那几个丫鬟,投过来的视线却有些不善。
“霍公子若是闲来无事,不如想想何时将不久前景平弄坏的那个木盆的钱赔给我们。”京墨突然开口,朗声道。
“?”
不顾霍景澄傻掉的目光,京墨拉着小莲,快速穿过人群离开。
等到被人注视的感觉消失的差不多,小莲才伸手拉了拉京墨,有些担忧地问道:“刚刚那样说,会不会不好啊?”
京墨步子一顿,倒不是担心霍景澄,而是没想到小莲担心他。
“是他突然凑过来的…不过你,怎么突然这样关心他?”
这霍景澄可不是个好人,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天天在白府内院与那些小丫鬟聊天聊地的。要是小莲看上了他,这件事可有些难办。
“我不是担心他,”知道京墨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小莲一张俏脸瞬间涨的通红,“那天过去以后,阿平找过我,说要将木盆的钱赔给我,是我自己婉拒了。”
“阿平?”
京墨敏锐地抓住了一个名字,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你说的不会是…霍景平吧?”她试探着开口,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却见小莲笑眯眯地点点头,身上不知怎的,散发出温柔的气息:“那小皮猴,天天上蹿下跳,活力十足。他年纪虽然小,却很有意思。我以前去月出阁,总是一个人,如今跟他一起作伴,倒也有意思。”
月出阁与善治堂之间有一条路是必经之路。平日霍景平便是从偏门进来,然后去善治堂跟着几个老账房先生学学写字算数、再给他们打打下手。
“说起来,这霍景澄与霍景平两兄弟长得倒是不像…”
小莲说着说着,却突然想起来两人的相貌似乎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霍景澄浓眉大眼,棱角分明。虽然年纪小,却能看出来日后的英俊潇洒。而霍景平虽然十分可爱,却是圆鼻圆眼,更显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