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大亮,原本披红挂彩富丽堂皇的施家老宅院里屋外都用白绢装饰,长长的招魂幡高高矗立随风飘摇,朱漆大门悬挂的大红灯笼全都换成雪白素灯,侍卫官兵、家丁仆役人人身穿白衫,仿佛一夜飞雪染成素白世界。
主院大厅临时设置了祭祀灵堂,厅内素幔白帏,香烟缭绕,幔帐低垂遮盖住匆匆购置的黑漆棺材,为祭祖准备的香火纸锞堆满庭院,火光夹杂浓烟袅袅升起,远远望去好象着了火。
孝子施世轩身穿粗布麻衣,腰系草绳,脚穿草鞋,眼睛红肿如同核桃,手执哭丧棒跪坐在白色幔帐前的草垫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痴痴呆呆仿佛丢了魂儿。
施琅强忍悲痛,亲自指挥置办祭品,搭设灵堂,忙碌半天方才草草布置完毕。
他毕竟年纪已大,经受不住辛苦煎熬,趁吊客还没听到消息上门祭拜的间隙,在戈什哈搀扶下蹒跚来到侧院临时设置的卧室,和衣躺在床上休息。
耳边不时响起施安临死前的疯言疯语,思前想后辗转反侧,哪里能够合得上眼。
朦朦胧胧似睡非睡,房外忽然响起轻微脚步,接着就是几声剥啄。
施琅正在梦中与施安相遇,听他跪在地上哀哀求恳换上汉人衣冠下葬免得没面目见到老爷夫人,骤然从噩梦中惊醒,惊问道:“谁!”
声音惶恐凄厉,宛若黑夜受伤仓惶奔逃的老狼。
房外先是静了一静,接着砰的一声大响被用力撞开,一条雪白人影闪电般冲进房来。
施琅兀自以为在梦中,忙拉过锦被蒙住脸面缩成一团,哀求道:“施安饶命,大公子全都依你就是!”
“爹爹醒来,我是世纶。”
听到熟悉的声音,施琅愣怔了下,扯开锦被慢慢坐起身,向周围张了一张,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施世纶身穿素白布衫,腰系白绫,手执利剑,目光炯炯站在床前,双目如电不住向床底柜后四处扫射,显是以为又来了刺客。
施琅武将出身向来胆大,只是疑心生暗鬼,才会在儿子面前丢丑。老脸不由一红,自嘲道:“魇着了。”
施世纶收起利剑,向坐在床上的老爹望去,见铜铃大眼布满血丝,灰白胡须结成乱团,剃得精光的前额全是豆大汗珠,沿着僵硬面颊滚滚淌下,背心已被冷汗浸得湿透,显得疲倦委顿之极。
心头微酸,坐在床沿轻轻替施琅捶背,低声道:“爹,安叔已经走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不可过于劳累。”
声音哽咽,眼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施琅嗯了一声不置可否,闭着眼睛把身子倚靠在枕头上,半晌方才问道:“拿捕刺客办得怎样?”
关慕夏见刘仇清刺杀未遂中箭身死,悲痛难忍向施世轩射了一枪,满拟能够打倒狼崽替刘仇清复仇,哪料被施世轩无意躲过。
他心有不甘还想换弹再射,王思华见清兵蜂拥扑来势不可挡,忙取出火折点燃几处干柴,趁清兵救火良机钻入地道逃之夭夭。
地道专为刺杀施琅秘密挖掘,自然设计了刺杀之后的逃生之路。王思华进入地道立即按动壁上机关,一块千斤巨石轰隆坠下,把地道口堵得严严实实。
两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地道伏身急行,不一会前面出现黑黝洞口。王思华侧耳倾听,隐约听到洞外青蛙鸣叫一如平常,知道周围无人。
伸手推开遮蔽草皮钻将出去,见远近都是青翠茂密随风起伏的芦获丛,早已脱离施家老宅范围,远远可以望见平房小院火光冲天人声鼎沸,清兵还没将柴房烈焰扑灭,更无法循踪追赶。
王思华稍感放心,想到屠施行动失败老大刘仇清殉职身亡不禁愤恨不己,与关慕夏匆匆换了渔民装束,埋好武器,钻入芦获丛就欲逃遁远去,另觅机会复仇雪恨。
黑夜之中突地一声吆喝,大群便服探事手执利刃,四面八方围将过来,原来施世轩获悉施琅打算元宵回厦门祭祖,发送紧急密令要侦缉处厦门站站长刘福佑用心侦缉刺探,严防刺客潜伏暗杀。
哪料却被修来馆黄性震打了记响亮耳光,特地差人送来屠施行动机密情报,刘福佑办事不力被施世轩训得灰头土脸,生怕刺客果真潜入施家老宅行刺军门,到时双罪俱罚脑袋便要搬家,思前想后带了帮便服探事日夜在施家老宅周围四处转悠,企图发现刺客踪迹立功赎罪。
王思华关慕夏刚钻出地道就被刘福佑发觉,隐伏不动等待接应到来企图一网打尽,见两人即将脱逃远遁当即上前捕拿。
王思华关慕夏赤手空拳如何是提标营亲兵转行的凶悍探事敌手,奋力击倒几名探事眼见不敌,双双吞下暗藏毒药自杀身亡,遂了“我死国存,舍身取义”的特勤处训条。
侦缉处原由施世轩统领,施安逝世施世轩身为孝子要日夜守灵,施世纶只得暂时代管,全权负责侦缉追捕事宜。
听老爹问起,施世纶把刺客撞见探事自杀身亡的消息说了一遍,禀道:“孩儿得到消息当即前往勘察,见两名刺客携带火枪利刃,胸口都刻了反清复明复兴华夏,当是明郑叛逆派遣死士前来刺杀爹爹,害怕爹爹统领大军攻破台湾,扫灭明郑叛逆。”
想起刺客怒目圆睁虽死犹生的凛凛模样,饶是施世纶素来胆大,也不自禁打了个寒噤。
听到反清复明复兴华夏施琅面孔没来由一红,随即若无其事敛去。
他对刺客身份原已猜到七八分,得施世纶亲口证实,慢慢睁开眼睛,嗤笑道:“郑克塽还真看得起老夫,以为只要刺杀施琅就能阻止朝廷大军攻台。东汉时公孙述派出刺客接连刺杀刘秀的领兵大将,济得了甚事,还不是身死国灭,全族抄斩。”
想了一想,低声问道:“刺客都已身死,有没有发现奸细线索?”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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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舍生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