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船舱里,所有人都默默听着那个红发女巫扒拉骨头的声响。
顾谶闭了闭眼睛,仔细看的话,会看到他的眼角在抽动。不是因为诺诺的行为,而是那副白骨累累的画面,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厌恶。
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因为曾见过那种尸骨堆积成山的场景,用惨烈去形容都显得单薄,且就在他的面前。他亲眼目睹着生命凋零,血肉被食尽,白骨化为尘埃,天地间笼罩着散不去的血色,一切转眼成荒芜。
那种感觉大概就像传说中龙会嫌恶米粒一样。
零似有所觉,看了眼身边之人,见他揉了揉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害怕了?”顾谶瞥来,故意道。
零偏过头去,上下唇一碰,“在说自己吧?”
“是啊,太可怕了。”顾谶深以为然道。
零怔了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当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家伙哪有什么害怕的表情,反而一脸兴致勃勃。
“无聊。”她低语。
路明非咋咋呼呼地说:“看起来龙王是吃人的,就跟童话故事里的老虎一样,来一个朝觐的就吃一个?这得吃多少年才能吃出那么多骨头?瞧瞧,难得他还都吃得那么干净,连一丝儿干肉都没有。”
“怎么,有的话你还得剔下来尝尝?”顾谶笑着说。
话落,不光路明非一下闭了嘴,就连船舱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表情各异。
“是不太好笑哈。”顾谶干干道。
“老顾,你不是适合说冷笑话的人设。”路明非无奈的语气就像前辈的谆谆教诲。
“你也给我打住。”诺诺冷不丁将从白骨堆里摸出来的东西丢到他手里,吓得这小子一阵大呼小叫。
那是一块锈蚀的长方形金属片,隐约可见金属片四角都有小孔。
“这是甲片,汉朝制式的铠甲,也叫‘甲札’,用麻绳拴起来就是甲胄。甲札的工艺精良,这应该是制式铠甲。骨头下面都是这种甲片,一抓一大把。”诺诺转动射灯的方向,“看那边,那是把东汉军人常用的环首刀,所以这些人应该都是官军。”
“那龙王专吃官军?”路明非习惯性吐槽,“挺挑剔啊,听起来龙王倒是站在劳动人民这边!”
“上千东汉军人死在这里,而且应该是同时死的。”诺诺皱着眉,“没有一具骨头上有伤痕,完全看不出怎么死的,是献祭?真奇怪。”
“暂时放弃考古吧,找到下方入口了吗?”曼施坦因问道。
“我现在就站在它上面。”诺诺回答。
他们脚下,荧光黄的染料线在距他们不远的地方,钻入了白骨堆里。
接着,她跟路明非开始挪动那些白骨,以此找出入口。
而路明非看着层层叠叠的白骨,不知道哪根弦动了,冷不丁道:“这些人死的时候...这里有水吗?”
诺诺蹙眉沉吟道:“应该有的,根据《冰海残卷》提到的,青铜城里应该有水,所以人类才泛舟觐见龙王。”
“可这些人死的时候,这里是没水的。”路明非忽然机智了起来,眼睛里闪着名为睿智的光,“如果那时候这里有水,这些人死了应该浮在水面上,直到烂成骷髅才沉下来才对,烂光之前尸体会四处漂散。但你看四周,尸体都集中在这一块。
所以也就是说,这些人死的时候是聚在这里的,不知怎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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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死了。他们总不可能是潜水到这儿的,那时候可没潜水服,憋也憋死他们了。”
船舱里的众人安静地听着他的推理,有种离奇的很有道理,同时难免会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去想,想为什么。
“这是一场进攻。”一个轻飘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
众人唰得一声回头,看向那个翘腿坐着的身影,顾谶没太多表情。
诺诺打了个寒颤,因为这个想法太惊悚了。
当龙王诺顿把宫殿建在北欧时,人们都以他为神。可在这里,却有上千军人进攻神的领地,就像传说中那场杀死黑王的战争。
无法想象那是一幕怎样的画面,或许两千年前的某一日,这里的水干涸了,不知隶属谁的官军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攻入青铜城。
这是一场人对神的进攻,原本的朝圣之地响彻着喊杀声,他们冲向寝宫,却在这里遭遇了噩运,一瞬间全部死去了。
一缕淡却真实的诡异气息,好像正顺着脚下的寝宫入口萦绕而出。诺诺深吸口气,“陈墨瞳,路明非,准备进入龙王寝宫。”
“小心。”顾谶说。
进展好像有些突然,就连曼施坦因都有些没太跟得上两人的对话,刚刚路明非还在展现他s级的清奇思路,下一秒却马上回归到前路未知的凶险上来。
诺诺抓住路明非的手,一用力,逼得他把攥着手套裂口的拳头松开,大量气泡溢出的同时,她将他的手按在水底。
伤口直接触地,一股彻寒的触感,痛得路明非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就要大叫,但诺诺直接抱住了他,路明非眼睛瞪大了,一时间有些懵,有些惊喜和慌乱,而他所有的面部表情都通过摄像头转接到了船舱的大屏幕上。
下一秒,震动从他们的脚下传来,仿佛地震前兆,整个水底缓慢位移。旋即画面在急速地下降、旋转、翻滚。
凯撒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时也明白诺诺为什么会抱住路明非了。
在清理完白骨后,下方是又一个‘活灵’扼守的入口。水底是一个整体的金属结构,活灵吸了路明非的血后,涡扇形状的金属板产生了位移,入口短暂地出现,引发了水龙卷,把他们一起吸了进去。
如果他们不抱着,后脑勺没准就会撞在入口边缘上。
然后,画面忽然黑了。
可以想象一下,之前还是伴随着路明非尖叫的旋转碰撞的画面,揪着大伙的心情,突然就成了黑屏,由极动陡然成为极静,那一直专心看着的观众会怎样?
提起的一口气,没有自然呼出去,而是噎住了!
“怎么回事?”有人小声问出来。
“应该是下落的时候,通讯线被切断了。”凯撒语气沉着。
这时候他都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情绪,足可见已经具备了领袖的气质。
可他嘴角却紧绷着,整个人周边散发着强烈的低气压,那双永远自信的冰蓝色眸子在颤动。
是罕见的,对未知的恐惧,不是恐惧龙王,而是害怕会失去陈墨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顾谶手指在腿侧轻轻点动,他看了眼身边的俄罗斯少女,零在盯着前方的监控屏幕看。
“有什么好办法吗?”他确信对方能听懂。
“等待。”零一动不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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