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遇见我,把全世界都错过。
……
“世界就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族类,都是弱肉强食。”夏弥说道:“我本来应该隐藏得更久,可洛基在我找到他之前先发现了我,我没有时间了。”
“我明白。”顾谶点头。
“我想过你还有别的身份,唯独没想到你会是世界树的转生。”夏弥低头, 青丝如水泻,“早知道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以前的记忆,有很多我都记不清了。”顾谶怔怔看着漆黑上空飞过的萤火虫,星星点点,“从我记事开始,就在跟奥丁争夺身体,还要躲那些人。后来我逃了出来, 困在了尼伯龙根里。”
“那幢爬山虎的小楼?”夏弥问。
顾谶轻轻颔首。
他不能离开太远, 也不能离开太久,如果说命运真的早就注定,那不知是耶梦加得找上了他,还是他等到了对方。总之神奇的相遇出现了,她的降临,给他带来了奇迹。
“真可怜。”夏弥抚着他的胸膛,是如树皮般嶙峋的纹理。
“这个世界上充满了怪物。”顾谶低声道:“我想,如果我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我们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夏弥瞳孔微微放大,一时愣住了。
眼前之人一如往日般,笑意温煦,眉目清和,用最平静的话在说着最诚恳的奢望,奢望从她这里听到回答。
她很想嗤笑,嘲讽他自作多情,自己接近他从一开始就抱有目的, 而且起初以为他跟奥丁没有关系的时候, 都想过抹去他对自己的记忆,一走了之;
或者说,自己同他吃饭喝酒,不过是因为想观察一下人类的生活方式,他就像一只小白鼠,他的笑他的情感都只是她借此揣摩学习,今后更好在人类世界伪装生活的工具罢了;
亦或者,更近距离地观察他的喜怒哀乐,只是因为好奇,好奇一个没什么朋友年纪也不小的男人明明过得这么落拓潦倒,却还能对明天对这个世界保持期待。这应该是很无趣的人生。
而不是因为什么‘喜欢’或‘爱’。
但夏弥有些说不出来,在看到顾谶清澈含笑的眼睛时。
她不自觉捏着他的手腕更用力了几分,语气有些冷硬,“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吃饭,偶尔找你聊天是喜欢你吧?”
顾谶沉默了一会儿,“不会。”
刚刚他沉默的几秒钟里,夏弥不可遏制地想过他会怎样回答,可此刻听到这两个字, 心口的位置忽然有些发闷。她抿紧了唇,用力捶了几下胸口。
“那就好, 说明你还不笨。”她说:“只是有点同情你罢了。”
“同情?”顾谶轻轻咂着这两个字。
“知道我第一次见你, 是在哪里吗?”夏弥问。
“学校?”
“是快餐店,你请路明非吃饭。”
“那应该是上完网,他要回家。”
“他一直在抱怨,说游戏,说他堂弟,说他婶婶。”夏弥回忆道:“你并不用心地听着,可当他看你的时候,你就会笑着安慰他,然后他也会傻笑,你会看向窗外。”
顾谶不知道她说这个的用意。
“那时我觉得你很可怜。”夏弥说:“路明非能跟你倾诉,你却连一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
“有些话,我不太能说得出口。”顾谶说。
夏弥继续道:“后来我从你身上感知到了奥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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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就开始观察你,游戏厅、网吧、图书馆、饭馆,我都曾跟着你。”
谷縛
顾谶笑了起来,“所以你也喜欢黄昏时,天花板上的树影吗?”
这让夏弥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就都忘了,好似所有的欲盖弥彰顷刻间不堪一击地烟消云散。
她默然片刻,“你很讨厌。”
“我知道。”顾谶笑容微弱,心跳渐渐停止。
“不要死。”夏弥忽然说。
……
荧荧的微光,顾谶看到了面前之人的眼睛,不是象征着权与力的黄金瞳,而是澄澈得能映出云影天光,黑白分明的眸子。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让他听到了水滴的啪嗒声。
夏弥割开了手腕,握成拳头,炙热的血坠成线,淌进顾谶胸口的裂隙,那是上一次昆古尼尔留下的痕迹。
顾谶发现自己丧失了语言的能力,他想挣扎,却如受钳制般不能动弹。
他看到了夏弥的笑容,很美,容光粲然,脸颊有一点点婴儿肥,嘴角还有小虎牙。浅浅的歌声从她嘴里哼出,发丝在微风中起落,像是蝴蝶的飞翔。
黑夜随着她的歌声点亮了。
夏弥没有再说话,只是柔软地笑着,歌声如梦呓。
她应该还有要说的话,可再怎么观察人类都学不会,话就在心底纠缠着,没有勇气说出来。
或许她想让他知道,她当时也期待着跟他的再见,很期待,想要见到他。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心里像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止地刮进来,如果说这就是喜欢,那应该就是了。
夏弥的歌声低了下去,目光渐渐涣散,而顾谶的胸腔发出有力的震动,那是充满活力的心脏,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木质化的皮肤随之从体表自行褪落。混沌的双眸像是裂开了口子,光明从裂缝中溢出,仿佛炽白色的海潮。但眨眼间,那摄人的冷厉白芒消退了,瞳孔里一丝丝金光逐渐发亮,像是碎裂的金色宝石。
那是象征龙族血统的黄金瞳。
女孩跌在了他的怀里,脸色柔弱而苍白,轻得像是一片树叶。
顾谶清楚如果有谁能救她的话,一定是路鸣泽,他大声呼喊路鸣泽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你会为我而活吗?”夏弥问。
两人四目相对,顾谶却说不出话来。
“我说想跟你一起看BJ的雪是真的。”少女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不要伤心,这只是暂别,我们还会再见的,就在初雪的时候吧。”
“好。”顾谶勉强道。
“到那时,称赞我就像初见的那天一样很美吧。”夏弥狡黠一笑,“你今晚好像买了礼物带来,是什么?”
顾谶一怔,然后跌跌撞撞地起身,“我去给你找!”
他跑进了废墟里,拼命翻找着。
夏弥看着他的身影,轻声问:“我知道是个烛台,有什么寓意吗?”
“一盏太阳,是你...”顾谶闻声抬头,女孩的笑靥还停留在脸上,却无法再听到他的话了。她的身上亮起了淡淡的荧光,洁白无瑕的女孩就这样如泡沫般消散了,在微风里,像吹散的雪滴花。
眼泪无声漫过他的脸庞,素日如青竹般挺拔的男人佝偻了下去。
……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对明天对这个世界心怀期待,而是因为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