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船长!我的兄弟!如果要开枪,就请一枪打穿我的心脏!”
轮机长扑上去,狠狠地拥抱雷巴尔科。
雷巴尔科没有开枪,他做不到。
轮机长所带的人多半是普通海员,但轮机长却是他当年的同僚,是他劝说轮机长上了这条船,是那种可以互相托付孩子的关系。
他不知道轮机长为什么忽然间性情大变,也许是弟弟的死亡刺激了这个无所畏惧的汉子,但那也还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
轮机长大力地拍打着雷巴尔科的后背,同时向背后的船员们使了个眼色。
他忽然发力,熊一般的双臂把雷巴尔科高举过顶。
雷巴尔科的单兵作战能力在轮机长之上,可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完全控制了。
轮机长身后的船员们抽出了藏在防寒服里的武器,从锋利的厨刀到从机器上拆下来的链条,宽松的防寒服甚至能藏住很大件的武器。
他们从轮机长身边越过,扑向铁栅栏里的雪。而另一些海员抽出的则是AK47,他们的目标是凯撒。
凯撒不得不举起双手,瞄准他的人有七个,都曾是阿尔法特种部队的成员,他并无把握在一瞬间击倒七名一流射手。
锯条在铁链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是这条铁链拴住了铁门,现在只剩它还在保护雪了。
雪似乎醒来也意识到危险了,拼命地挣扎,但没有用,她能用诅咒的吼声摧毁群蛇,却不能摆脱人类的束缚。
就在凯撒准备放手一搏的时候,沉雄的雷声由远而近,就像是一片雨云汹涌着来了,电光在通道中穿梭,像是无数的电蛇痛苦地扭动着。
所有人都战栗着回头,阿巴斯拖着脚步出现在远处。
“阿巴斯,冷静!”凯撒大吼。
在场的人只有他知道‘因陀罗’为何会被提升到这种程度,是因为愤怒。
龙类本就是容易暴怒的生灵,它们在暴怒中摧毁一切甚至自己,混血种也继承了这种特性。
一直以来保守克制的阿巴斯,罕见地被愤怒控制了,此时此刻那双蓝白色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那个正把铁链套上雪脖子的海员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本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勒死雪,但阿巴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强大的电流从他的心脏经过,他的心脏立刻就暂停了跳动。
‘因陀罗’的领域中,所有人的生命都由阿巴斯掌握,他那双青筋暴露的手正缓缓地开合,似乎是在考虑从谁的脖子开始拧断。
船员们都高举双手跪了下去,瑟瑟发抖。
阿巴斯拖着步子,缓缓穿越人群。
幼蛇们咬噬的伤口遍及他的全身,他从脸到脚都裹着纱布,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死而复苏的尸体。
细蛇般的电弧沿着每个人的身体流动,微微电麻的感觉从所有肢端传来。
言灵‘因陀罗’在这间船舱里制造出了一个数万伏高压的静电场,跟雷云的中心无异。
阿巴斯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电荷流动起来,顷刻间杀死所有人,也许只有凯撒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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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冷静!”凯撒再度出声,“带着雪离开,后续我来料理!”
阿巴斯扶着铁栅栏,粗重地喘息,看起来极其虚弱,很难想像这个刚从生死线上回来的家伙是怎么撑起如此恐怖的领域的。
他缓缓扭头,看了凯撒一眼,有那么一刻他的神情是愤怒且迷茫的,然而下一刻他忽然醒悟过来,狂怒的‘因陀罗’沉睡,阿巴斯重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蓝白色光芒开始褪去,人们身上的电弧也随之渐渐熄灭。
阿巴斯冲凯撒疲惫地点了点头。
凯撒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阿巴斯出现的时候状态显然不对,他不敢断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某些混血种和龙类一样,一旦进入深度的愤怒,就不容易从那种精神状态中解脱出来,会无休无止地作战直到燃尽生命。
好在那是阿巴斯,高尚、自律、克制的阿巴斯。
他好像天生就带着一个光环,能反弹掉一切负面的东西,即使是愤怒这种说不清善恶的情绪也无法沾染他。
……
凯撒拔出沙漠之鹰指向那些暴动的船员,雷巴尔科也上前把那些丢在地上的枪械踢开,场面算是被控制住了。
阿巴斯推开栅栏门走了进去,解开了雪身上的铁链,把她抱起来,跌跌撞撞地离开。
他甚至来不及把用于封嘴的绳子解开,那根原本要勒死雪的链条还挂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可当阿巴斯从轮机长身边经过的时候,这个俄罗斯汉子忽然跳了起来,紧紧地抓住了雪脖子上的链条,拼命地往后拉扯。
“奥列格!你在天上的灵看着,你不会白死!”轮机长也不知是在吼叫还是在哭泣。
凯撒措手不及,连他都在阿巴斯的‘因陀罗’状态下惊惧不安,换作普通人类就该心胆俱丧,可轮机长竟然扛住了威压,还是要为他的弟弟复仇。
一个棕熊般强壮的大汉,可以轻而易举地拉断雪那细细的颈椎骨,阿巴斯怒吼着转身。只是顷刻之间,他的童孔变回了恐怖的蓝白色,炽烈的电光从中喷射出来。
无形却仿佛排山倒海的威严随着狂舞的电蛇放射出去,连凯撒的心脏都瞬间停跳,因为巨大的电流在他的身体里乱窜,经过心脏的时候就会造成麻痹。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所有人都痛苦地蜷缩起来,或者是疯狂地抖动,像是某种集体活动,教主放射神威,教众们一起抽风。
轮机长已经被阿巴斯掐着喉咙举向天空,大张着嘴,嘴里喷吐着树状的闪电,可以想像多少雷电被灌入了轮机长体内。
“阿巴斯!停下!”凯撒大吼。
他不是想着要救轮机长,这个失去弟弟的可怜家伙也许罪不至死,但已经顾不上他了,任阿巴斯这么暴怒下去,在场的人都要死。
但他的咽喉肌肉在过电的状态中颤抖,说出的话扭曲得无法分辨。
他跟所有人一样跪在地上,全身上下每块肌肉都仿佛脱离了骨头在跳舞,甚至没办法抬起头来。
就在这个时候,船舱里响起了尖利的风啸声,狂风割面如刀,把凯撒狠狠地压在舱壁上,其他人也都如同纸片那样被忽如其来的飓风吹散。
虽然那风烈得像是能把皮肤都撕开,但凯撒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狂风袭来的瞬间,他身体里涌动的电流停息。
凯撒顶着强风抬头看去,船舱正中央隐约是一个球形的领域,阿巴斯整个人悬浮在那个领域里,他仍然闪烁着刺目的电光,但电蛇只是沿着他的身体流动,无法刺穿那个领域的边界。
帕西静静地站在船舱门口,探出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眼中熔岩色的光芒明灭着,芬格尔躲在他背后缩头缩脑。
凯撒立刻明白了。
幸亏帕西及时赶到,他用言灵‘无尘之地’包裹阿巴斯,制造了一片真空,隔绝了放电现象。
被认为是纯防御型言灵的‘无尘之地’居然完美地克制‘因陀罗’,这是教科书上都不曾教过的用法。
片刻之后,帕西收回了手,阿巴斯身上的电光已经熄灭,沉重地砸在地面上。
他可能早就昏死过去了,但考虑到他的血统,帕西还是让他在真空环境里多待了一会儿。他身边不远是同样昏死过去的雪和轮机长,后者浑身冒着鸟鸟的白烟,大概是很难救回来了。
帕西上前几步,检查雪和阿巴斯的脉搏。
他抱起雪来到凯撒身边,放在他的怀里,“少爷,请带雪小姐去休息一下,阿巴斯先生随后会用担架送过去,这里我会善后。”
他伸手摸了摸雪的头发,轻声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孤单的船找到港湾,就会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