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哥和喋鹰离去之后,龙渊让赵子服留了下来,赵子服此时也是满身创痕,神情显得颇为狼狈,营帐内静悄悄,龙渊没有开口说话,赵子服咬了咬嘴唇,忽然屈膝跪了下去。
龙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案,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说话,可是过了好半天,龙渊仍然在那里轻轻敲着,不见他开口。
赵子服黯然道:“子服有罪!”
龙渊点了点头。
赵子服道:“身为军师却无法为主公分忧,反而被大理制擎,子服愧对主公的信任!”
龙渊并没有让他起来,轻声道:“大理剩下了三万五千名俘虏,照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赵子服沉吟了一下方道:“段洪基做出这疯狂的事情全都是因为一个女人,我想他背后也一定还有人在唆使,我们将这三万五千名俘虏连同他的骸骨送回大理,我想大理人应当接受这个教训。我们可以借机提出让他们割让北方三关的土地,等于让大理人向我们敞开门户,主公意下如何?”赵子服从入账之前便想着这个问题,他知道刀无艳已经前往大理国内斡旋,现在战事已经结束,只要调解得当应该可以将这场风波悄然平定。
龙渊抿起嘴唇蹦出两个字:“不好!”
赵子服内心一怔,抬起头愕然望向龙渊。
龙渊道:“段洪基死了,虽然他是自杀。可是大理人会不会相信?天下人会不会相信?”
赵子服默然无语,龙渊所说的地确是实情。无论段洪基死因为何,可是他死在这场战争中,死在他们的境内是不争地事实,大理人肯定会认为是龙渊杀了他们的君主,这个梁子只怕是结定了。
龙渊又道:“我答应过段洪基绝不入侵大理。君无戏言,既然我说出口就要做到,这三万五千名大理的俘虏,我若是将他们送回去。大理人缓过这口气来一定会不计代价的向我报复,这是国仇,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只要打起来,我放回去的三万五千名俘虏就会是进攻我们地主力。”
“主公打算杀了他们?”赵子服内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兆。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若是杀了他们,只怕明日天下间就会传遍我残暴的名声。”
赵子服愣愣看着龙渊,这位主公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让他看不懂了。
龙渊道:“我准备让这三万五千名大理士兵成为我修筑工事地苦役,即可以帮助我们尽快的稳固防守,又可以用这批人控制大理国内,他们不但是奴隶而且是我的人质,大理国胆敢有任何的异动,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们。”
赵子服倒吸了一口冷气:“主公难道打算就这样将他们永远留在巴蜀?”
龙渊摇了摇头,轻声道:“三年,为我服役三年,然后我会向大理国要一个合理的价钱。将他们全都送回去,那时候,我们地实力将会真真正正雄踞于西南,区区小国,根本不足道哉。”
赵子服这次总算明白了龙渊的本意,将这三万五千名大理士兵留在巴蜀服役,几乎抽干了大理国最精锐的兵力。大理国想在短时间内形成一支如此规模的武装力量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更何况这三万五千名大理士兵不知要牵动多少大理家庭,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到如此规模庞大的人质队伍。龙渊是想利用他们威慑大理,三年之后就算这些士兵侥幸存活下来,大理想要将他们赎回去,只怕还要花上不菲的金银,或许会就此淘空大理的国库,赵子服暗赞龙渊高明之余,内心中却又感到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为何,他又突然想到了刀无艳,身为大理人地刀无艳知道这件事后又会作何感想?
赵子服原本想和平解决这次争端的愿望已经完全破灭。
龙渊道:“出使大理调停被抓,我不能怪你,可是你竟然放任喋露率领三千军前往翡翠关,我却不能这么算了,身为左军师,你应当分得出何谓私何谓公,如果你从一开始便判清形势,我们也不回落入如此窘迫的境地,更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赵子服满面惭色:“我错了!”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很失望!”
赵子服内心一沉,他自然明白龙渊口中失望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龙渊站起身来,双目久久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赵子服,低声道:“诸葛先生已经将大康律令重新修撰了一遍,回去后,你接手修订的工作,半年之内务必要将这部律令完成并推广出去。”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平淡,可是在赵子服地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过去龙渊让诸葛运春主内,他主外,现在等于将他处理外政地权力一并收了回去,让他去给诸葛运春已经完成的律令做修订工作,自己身为左军师,按照地位原本在诸葛运春之上,现在龙渊做出这样地决定等于告诉天下人,他赵子服不能胜任这个位置,更让他痛苦的是,自己回去后要负责给诸葛运春擦屁股。
龙渊从赵子服的神情中已经猜到了他此刻的心情,若是在平时龙渊或许还会开导他两句,可是现在龙渊心情极度恶劣,加上对赵子服在整件事处理上表现出的水准大失所望,根本懒得理会他,低声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你下去养伤吧!”
赵子服只能磕头谢恩离去,望着赵子服一瘸一拐的落魄身影,秦晖觉得有些不忍,低声道:“主公。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军师……”
龙渊叹了口气道:“我并没有怪他,我只是……有些失望……”
喋露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去。龙渊守在她地身边,看着她憔悴的俏脸,心中生起无限爱怜,这倔强而可怜地丫头,为了苗人付出的实在太多。
营帐外响起耶律峰的轻声咳嗽。龙渊知道他一定有重要事情禀报,小心为喋露掖好了被子,然后才走出了营帐。当他看到了耶律峰身后的喋鹰,微笑着向喋鹰点了点头。小声道:“喋露睡了!”
喋鹰点了点头,龙渊看到他目光闪烁,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微笑道:“二哥有什么事情?”
喋鹰低声道:“喋露是我们最疼爱的妹子,这次连累她落到如此地地步,我们两个心中都是无比难过。”
龙渊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他不想反反复复的提起,既然已经过去,还是让它彻底的过去,毕竟这段噩梦般的经历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幸福地回忆喋鹰道:“我大哥走了!”
龙渊道:“身为苗王,他应当知道自己需要承担的责任,身为男人,他必须挺起胸膛面对发生过的一切。”
喋鹰道:“大哥将这付胆子交给我,可是我只怕无力承担。”
龙渊双目猛然一亮,有些激动道:“苗人的创伤是谁造成?便应当由谁去弥补。我今日就说过,这王位并非意味着尊崇,而是意味着责任!”
喋鹰满面愧色,低声道:“妹夫,你是好汉子,大哥临行之前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他能够将喋露许配给你。是他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说完这番话他便向远处走去。龙渊说得不错,苗人的这场劫难虽然是他大哥造成。可是他们家族对这件事也要负上主要地责任,身为喋哥的兄弟,他有义务去弥补这一
望着喋鹰远去的背影,龙渊心中也是颇多惆怅,喋哥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苗疆,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给苗人带来了这么一场灾难,必须有人要站出来有所交代,喋哥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离开苗疆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与其继续留下日夜折磨他自己的内心,还不如让他走出去,寻找挑起这一事件的罪魁祸首。夜色中秦晖引领着一人向龙渊走来,龙渊远远便认出那人乃是刀无艳,他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向身后望了望,向自己处理事务的营帐内走去,这是因为他害怕惊醒了刚刚入睡地喋露。
跟随龙渊走入营帐,刀无艳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冷漠,妩媚多情的眼波也变成了冰冰凉凉的感觉。
龙渊反而觉着这才是真正的刀无艳,只有这样,自己才好开诚布公跟她谈正事。刀无艳现在来找自己,其目的不言自明,龙渊知道她和赵子服在战前尝试地那番努力,可是他并不像赵子服那样相信刀无艳,因为他始终认为,刀无艳只会站在大理人地立场上,绝不会也不可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看问题。
刀无艳地话很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舅舅是不是被你杀了?”
龙渊摇了摇头,平淡的盯住刀无艳的双目:“他死了,不过是自杀!”
刀无艳一颗心猛然抽搐了一下,宛如针芒深深刺入了她心头最娇嫩的部分,她无法形容此时的痛苦和悲伤,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涌出了她的双目。
这是龙渊第一次看到刀无艳流泪,这个他心目中的女强人竟也会流泪。
刀无艳用力咬了咬樱唇,轻声道:“把我舅舅的遗体还给我,然后释放所有的大理士兵,我或许可以从中斡旋,让大理和巴蜀之间免去一场战火。”
龙渊轻声道:“假如想要免去一场战火,当初刀老板就应当极力阻止翡翠关之战。”他是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者,刀无艳的两个条件对他来说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刀无艳道:“我努力过!”
龙渊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了事情的结果!”
刀无艳怒道:“你杀了大理的君主,难道还不肯放过这数万士兵,让整个大理的臣民都活在耻辱之中吗?”
龙渊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可是这场耻辱,却是你们自己找来的,段洪基的尸体,我可以交给你,那些士兵却要留下为奴,想洗刷耻辱,你尽管鼓动大理人和我浴血一战,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机会?”
从龙渊坚定不移的目光中,刀无艳意识到自己没可能说服他,除了舅父的尸体,自己也带不走任何的东西,仇恨宛如毒蛇般在咬噬着她的内心,她一字一句道:“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
龙渊泰然自若道:“我今日才发现,立场不同的两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