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我为杯碗!!

目录:开局北美1400年:正在建国| 作者:非7| 类别:历史军事

    使团庆功宴的次日。

    消息便传遍整个王都。

    使团求和而归,早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庆功宴的存在,便是为这件事做了最后的盖棺定论。

    人们心中最后一点惧怕,终于烟消云散。

    而各城邦国的使者,也在这一天纷纷拜见特左左莫克,领谷地之主的王令,传递各城。

    各城封锁可以解除。

    只在北边商路要道,设立关口。

    这么做是为了保险起见,若还有从克马城来的人,依旧要被严密管辖,不得入城。

    想要带走亲族可以,须有专人为他传信。

    同时,谷地与北方的商路也将彻底断绝。

    因为使团带回的消息已经明确。

    除了克马城十数万子民,北地各部三十余万人也将朝圣均衡。

    北地将空无一人。

    或许以后会有谷地人不断迁徙,重新繁衍出生机。

    但那已是极遥远的未来,至少在近十几年,无人会愿意踏足那曾遭遇神罚的克马城。

    而“均衡”一词,也将逐渐成为禁忌。

    就算各城邦国祭拜的一定是均衡之主,但子民心中对这真神更多的是畏惧,而无任何崇拜信仰。

    面子上的功夫做到位即可。

    最后。

    还有另一则消息弥漫——

    “大王子将要继位。”

    特左左莫克不能出尔反尔,因此在昨夜宴席上,便郑重宣布,待谷地大局稳定后,便起王权继承之事。

    这与洛波达所预料的一样。

    审判之军的威胁未彻底解除,特左左莫克不会轻易释放权柄。

    而即便继位,他也如同傀儡一般。

    只需看那两位弟弟在听到王位继承之事的表情,便可知晓了。

    当老国主宣布继承之事后,二人的第一反应既不是恭贺,也不是嫉妒。

    他们甚至没有多看洛波达一眼,而是彼此相视,针锋相对起来……

    在二人眼中,大王子继位,也只是过度罢了。

    真正的王权之争,将在他们手下展开。

    中午时分。

    德德格与洛波达吃了饭,便一起拿出“拼音字母表”开始修习法则奥义。

    语文法则是大道之根基。

    不通神语,又怎能修习其他法则呢?

    德德格如今为洛波达的老师,他已掌握拼读能力,抱着一本带注音的《均衡圣典》,能磕绊的朗读,只是不知那些字符的意思。

    识字还需一个过程。

    然而,当修习将要开始,德德格又忽然一愣,小声道:“殿下,明天深夜,我们就将启程,您为何还不准备?”

    洛波达笑道:“准备什么?大张旗鼓的收拾行囊?向我的亲族传递均衡意志?”

    他展望四周:“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汇报给国主的,又怎能这么肆无忌惮?”

    德德格问:“那到时只有仓促上路?”

    洛波达点头:“我妻早亡,我有五个孩子,但如今都已成家立业,与我最亲近的只有两个小孙子,他们不受父母的宠爱,就住在我的宫殿。”

    “到时带上他们就行了,我知我的审判之道,在那阿兹特克人的身上;而在特帕尼克斯国中,我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

    “毕竟,神罚都不能令世人警醒,看穿这虚假,而甘愿沦落其中……”

    “我又凭什么能唤醒我的家人亲族?”

    “唯有那两个小孙子,他们还是地上的泥。”

    德德格茫然:“地上的泥?”

    洛波达道:“他们还没有被人捏成杯、碗的形状!那么当均衡的荣光照耀时,他们就能有无限种可能。”

    说罢,洛波达见德德格低垂了眼眉,他又笑起来:“你是在质疑你自己?已是杯碗的模样?”

    德德格见被揭穿,哭笑不得,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洛波达又道:“即便你已是杯碗的模样,但吾主已赐予你新的生命,你不再被人奴役,不再拥有主人……”

    “换言之,你即便是杯碗,你也能决定你要装盛什么。”

    “有人装甘泉,解旅人之渴;”

    “有人盛毒药,害他人性命!”

    “但如我,又如你曾给我说过,你的父……”

    “我们选择用自己装盛那‘均衡的火油’,洒向四方!”

    “这些天我在想,为什么吾主不让审判之军南下,后来我明白……”

    “她给了世人做选择的权力。”

    “这是她赐予世人最大的恩典!”

    “你可为恶,可为善。”

    “但终承其果!”

    “而不似如今这恶土,世人没有选择的权力!奴隶需听主人的吩咐,主人需听比他更强大的人的吩咐。”

    德德格下意识道:“可在均衡,子民也需听神使的吩咐啊……”

    洛波达笑道:“奴隶是心甘情愿成为奴隶的吗?”

    “但我知晓,均衡的子民,是心甘情愿聆听她的训词的。”

    “因唯有遵行她的道,才能有喜乐的生活!”

    “德德格,你须知晓,压迫控制与教导指引,是两种不同的事物。”

    话到此处。

    德德格已是震撼,情不自禁道:“殿下,您是智者,是堪比老师与神使的智者!”

    “赞美吾主,赞美均衡!”

    洛波达也发出赞颂,又问:“那你想好,你要装盛什么了吗?”

    “我还没想好……”德德格迟疑道,可他的目光却是坚定的,“但我知道,我肯定会找到的!”

    本该是德德格对洛波达的奥义传授,如今却变作洛波达对德德格的教导开智。

    大王子沉浸学术之道几十年,眼界、思维自然不是这奴仆儿子可睥睨的。

    也因此,大王子越是接近那真知的领域,越是明晰均衡喜乐的道,有多么珍贵。

    如此才心甘情愿,舍弃一切,接受这审判之旅。

    这是吾主赐下的恩典,是属于他自己的选择,无人逼迫。

    到了夜晚。

    二人饥肠辘辘,又叫侍者准备丰盛的晚餐。

    洛波达开玩笑道:“到均衡,就没有人服侍我了!哈哈哈……看来我想要洗清心中罪恶,还需更加努力才行。”

    德德格道:“在均衡,可没人会想要别人服侍!因为人人都知道,自己劳动获取的饭食,最为可口!”

    “你说的对……”

    却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阵嘶吼、咆孝,打断了二人的谈笑。

    洛波达皱眉,唤来侍者:“是谁在嘶嚎?”

    侍者道:“是十七王子!他在发泄愤怒!自您带使团离去后不久,王宫就出了大事……”

    “蒙达雅殿下失踪,老国主因此震怒!”

    一听这话,洛波达都愣住了,片刻后才忙问:“蒂尔斯曾找到使团,清查贼盗,更封禁各条要道,蒙达雅还没被找到?”

    那侍者向外瞅了瞅,忽然压低声音道:“殿下,有传闻说,蒙达雅公主是与一奴仆私奔,逃向均衡!”

    “因那奴仆是来自山丘城的子民,曾在园林官宅邸被奴役,那园林官一家,早前已被全部判以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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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也知道,山丘城早就臣服均衡了。”

    洛波达望向德德格。

    德德格勐地摇头:“不可能,若有新人抵达克马,都会作详尽记录,执行卫生条例!我与老师就专门负责此事。”

    “我虽然不知公主模样,但我与老师对贵族气质、做派都很了解!”

    “从克马城审判后,再无贵族敢踏入克马。”

    洛波达皱眉:“我使团中也无这样的人,蒙达雅我怎会忽略?更何况蒂尔斯是亲自搜查了许久的!”

    那侍者苦笑:“具体事宜我等不敢探寻,但老国主却有旨意,此事须秘而不宣!”

    洛波达一听就懂了。

    公主与奴仆出逃不提,只臣服均衡,就不能令子民得知。

    如今秘而不宣,待瞒不住,又或是确实找不到人时,那就举办葬礼,判作死亡。

    就算未来蒙达雅再出现,也将被抹杀。

    王族不能蒙羞。

    王族子嗣更没有选择权。

    “呵,下去吧。”洛波达苦涩闷下一口酒,摆手送走了侍者。

    待那人离去,他才幽幽一叹:“你说得对,这恶土,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翌日。

    一切如常。

    德德格虽然心知深夜到来,就将启程,一整天下来,也对此事只字不提,全凭洛波达的安排。

    甚至到了夜晚时,他也回到房中,安静入睡。

    只是合拢的双眼下,心中是焦躁不安。

    王子出逃,事情没那么简单。

    而他不知计划,只有怀揣忐忑。

    一直到深夜到来。

    他在床榻之上仿佛已睡死过去,实则浑身皮肉都在微微发颤,犹如有千百只蚁虫撕咬啃噬。

    终于……

    “呜!”

    “砰!”

    有闷哼与倒地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德德格的眼睛陡然睁开,也在这一瞬,他的屋门被推开,传来洛波达的低声呼唤:“快,不必更衣,现在就走!”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几乎是从床上弹射起来。

    整整一天,他都在完成心理建设,而如今,听得嘱咐,肢体意识本能,已完全替代思考反应。

    只穿睡衣褂袍,他便来到门口。

    见得洛波达也是一样的打扮,不断喘着粗气,而手中赫然拎着一把沾染鲜血的匕首。

    血流从匕首下不断滴落。

    很快就丝毫不染,反射骇人寒芒。

    德德格认得,这是吾主所赐神兵,是审判之军的标配。

    却不想老师竟赐予了王子殿下。

    再看向门外,两名侍者已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

    “殿,殿下,你杀了他们?”

    洛波达平稳呼吸,一边拽着他离去,一边笑道:“我是已经年迈,但当年还是青壮时,也为王国开疆拓土!”

    “我那三弟虽掌握军权,可即便现在与我捉对厮杀,也不见得能幸存!”

    德德格颤抖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您,您又犯下了罪罚!

    ”

    德德格虽曾是图戈的侍卫,却也从未杀过人;更何况,他如今已臣服均衡之下。

    洛波达见他情绪波动,也停下了脚步,转身正色道:“德德格,你忘记昨日,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吗?”

    “什,什么?”

    “我若为杯碗,我会装盛什么?”

    德德格道:“均衡的火油。”

    “对!我、你父,所有的传火者,我们既要装盛那火油,点燃均衡的火种,就必将遭受烈焰的炙烤,动辄破碎、湮灭!”

    “我是犯下了罪,但这也是我心甘情愿,去背负的罪!”

    “人可为善,也可为恶!”

    “吾主赐予世人选择的机会,那我就心甘情愿去背负善或恶的后果!”

    “因为……”

    “我虽然不知,我的未来会怎样!是为均衡的灯盏,还是破碎成瓦片……”

    “但我知晓,均衡的未来是无限光明!”

    “我不畏善恶,无惧后果……”

    “我更不怕留下污名!

    ”

    “传火者,只为传递均衡之火,只为均衡!”

    德德格双目圆瞪:“这是老师的意思?”

    “不,这是我的意思,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如我选择归入均衡,而我的亲族对均衡视而不见!”

    “所以,我若为传火者,也不必在意其他传火者的意志……”

    “因为,我们的审判之路,各不相同!只有那最终目的,是为一致。”

    说到这里。

    洛波达左右探查环境,才重重一巴掌拍在德德格肩膀,“没时间了!要与我讨论,等我们离开这王宫都城……走!”

    德德格勐地惊醒,才重新意识到二人还在危局。

    二人重新出发。

    向远处的宫殿疾行。

    而路上,洛波达又刺死几名侍者,终于找到他的两个孙子。

    “你背这个胖小子,瘦的交给我。”

    二人用床单将孩子绑在身上。

    德德格问:“他们不会被惊醒吗?”

    洛波达的老脸显得阴森,“今日晚饭,我在他们汤羹中加了草药!足可睡够一天一夜!”

    “你……”

    “我知,我知,我犯下了罪,但我愿承担后果!继续走!”

    他们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宫墙,拨开杂草,就见到一个存在时日许久的缺口。

    洛波达道:“这是我幼时跑出王宫的密道,除了我,还有我早逝的两个弟弟……后继王子位的二殿下、三殿下都不知此处。”

    他们解开孩子,推出洞口,才俯身爬了出去。

    而到了墙外,就有了接应者。

    此时,年迈的洛波达已累得气喘吁吁,将孩子交给亲信,便随他们的带领,前往出城的密道。

    一切很顺利。

    但此间惊险,只有德德格知晓。

    当他们穿过悠长的隧道,来到城外,呼吸到旷野清凉的空气,众人才真正松了口气。

    亲信侍者道:“殿下,我们的人已在‘多多河’驻扎等候!”

    “我们下一步去哪?”

    洛波达玩味笑道:“你猜呢?”

    那亲信道:“我知殿下之意,是臣服均衡!那必定是去那克马城!我等早已立下誓言,誓死追随您的脚步!”

    洛波达摇头:“臣服均衡没错,但去哪儿,你是猜错了!走吧,先去‘多多河’!”

    德德格一直在旁观。

    他心中逐渐安定,因为他已听出洛波达要表达的意思。

    就连这些死士亲信都不知他们最终要去湖中城。

    那就算身后王宫事发,特左左莫克也绝不会想到他们的目的地!

    湖中城,早已被所有人遗忘!

    可那却是谷地恶土黑暗中,唯一一处摇曳均衡之火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