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杰书仍竭尽全力想要集结调遣他的部队将被明军冲击出来的缺口堵住,但他的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有序的队列了。
这时,这位身材伟岸的皇家亲王心中才生出了恐惧和强烈的耻辱。
他知道,如果不能找到一条路冲出敌人的包围,逃回到身后的山区里,必将在此全军覆没。
杰书这一生几乎从未在战场上撤退过,但此时他还是率领身边的亲兵部众, 开始了决死的突围。
他尽可能召集起更多的士卒,试图躲避开明军主攻的方向,绕过混乱的清军,跑到了最后方。
“还需要多久!”
杰书怒吼询问着操作大炮的清军。
那名负责的武官正要回答,只见清军几门野战炮再次一轮齐射终于引起了石堆的整体垮塌。
杰书面色大喜,顾不得多作纠缠, 带着亲兵们迅速在奔逃的清军中间打通了一条路。
围绕在杰书身边的大部分士卒,包括很多跟了杰书许多年的亲兵们都被追杀上来的明军砍翻在地。
但还是有不少人护着杰书冲出了明军尚未合拢的包围圈,快速地攀爬过了变低矮的石堆, 逃离了这片地狱般的山谷。
杰书逃入山区后并没能看见由汤斌率领的后军,但他此刻也顾不上这些,身后的明军追杀的急切,他带着身边的数百残兵迅速遁入黑暗的重重山区之中。
带领着数千士卒断后的汤斌并没有如担任先锋的博术一般遭到明军的突袭,在队伍被截断的瞬间,他立刻组织人想要营救主帅。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汤斌一边说着一边带人绕道从后边向山崖两侧攻去,准备直捣明军的伏击阵地。
密切关注着汤斌动向的明军们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异动,总览全局指挥的杨彦迪第一时间派遣伏兵在半山腰伏击对方,把对方杀的大败。
亲临前线指挥的汤斌被击伤,清军在山腰处丢下许多具尸体后,仓皇退去。
回到山脚后, 汤斌看着减员了近一半的士卒欲哭无泪,他思索片刻后道:
“王爷久经战阵, 郑逆伏击小道料想无碍,当今最重要的是要护住大军的辎重补给。”
身边将领们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后军仅剩的两千余人便以保护后勤辎重的名义缓缓撤入了深山之中。
至此作为此次攻打福建的主力清败亡殆尽,仅留下浙江提督陈世凯率领的北路军一路偏师深入到建宁府左近,总计仅两万人。
留下人马看押俘虏继续搜寻逃跑的康亲王后,郑克臧和杨彦迪展开堂堂之势率领大军主力向建宁府进发。
六月中旬,明军主力从陈世凯身后突然出现,众军齐声大喊着:“杰书、张鹏已败,尔等现在缴械投降,大明王师既往不咎,有能杀官立功者另有奖赏!”
这番喊话极大地动摇了清军的士气,明军主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背后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即便陈世凯连连招呼各部将领弹压辟谣,众军士仍半信半疑。
在距离建宁府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双方大军摆开阵势,展开了在福建中部的最后一场战役。
明军这边足足聚集了四万大军,陈世凯这边经过连日的征战只剩下不到两万人,战争以清军新附降军的率先冲阵拉开了序幕。
很快,战斗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双方之间炮火轰隆,浓厚的硝烟弥漫在双方的阵地上。
此时再也不需要什么计谋,也不需要找寻什么时机,明军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 摆好阵势缓慢却又坚定地不断推进。
双方很快混杂在了一起,喊杀声震天,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清军前军便被击溃。
陈世凯特意将诸部军队的距离拉开,避免了全军的大溃败,但这也导致了互相间的救援不及。
他此时坐镇中军,望了眼仍有相当数量的前军士卒们正在拼死抵抗,只能默默地扭过头去。
缺乏援军的清军死硬分子们便如海面上的一朵浪花,只是稍稍掀起些波澜后,转瞬被淹没在明军的组成的人潮之中。
“这个陈世凯真是名不副实,在劣势兵力下居然将这仗打成了车轮战。”,杨彦迪脸带轻蔑地指着正在交战的双方,冲郑克臧解释道。
郑克臧轻轻点头,“俗话说的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掀起什么浪花。”
杨彦迪闻言后将脸上轻蔑的表情收起,躬身抱拳道:
“殿下所言甚是,陈世凯此举无非是想用人命换时间来拖延我方的进攻。”
郑克臧笑着摇摇头道:“有什么意义呢?”
“无非是他还对杰书抱有幻想,或者是想借此来寻找我军的破绽。”
郑克臧再次摇摇头,语气更加坚定地说道:“没什么意义的。”
确实如郑克臧所言,陈世凯期望的两件事全部落空。
随着时间的流逝康亲王的援军并没有出现,而明军保持着整齐雄壮的阵列稳扎稳打,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明军骑兵营的加入为这次的战役画下了句号,短短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陈世凯率领的北路军便陷入了大溃败中。
至此,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清军三路近九万大军被明军各个击破,总计伤亡近三万,被明军俘虏近五万,只剩万余清军逃散在乡野。
仅剩的成建制部队就是汤斌率领的两千余残兵,此时正和明军在山区里追追逃逃。
杰书率领的数百人目标小,他们一路专挑崎岖的山区小路而行,穿行回到了清军在福建的最后一处占领区域邵武府。
姚启圣见到逃回邵武府的杰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之极毫无一丝血色,他指着杰书身后的数百残兵,“这这这…”
这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姚启圣最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她清癯的脸颊留下,口中喃喃道:
“短短五六年的时间,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在场一众文武官员无人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杰书听见姚启圣的自言自语脸色同样变得煞白,他心跳的很厉害,为叵测的前途而忧心,这前途既有国家的也有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