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济南的康熙皇帝此时早已进入了梦乡,熟睡中的他做了一个十分奇怪且不详的噩梦。
梦中的他如往常一般穿着代表九五至尊的明黄色朝服,正端坐在紫禁城的正殿中坦然地接受群臣的朝拜。
这热闹的场面看起来像是一次大的祭典,来的大臣有很多,殿外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各色补子不一而足。
康熙皇帝在身边太监顾问行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步步地走到大殿门口, 等走到殿门前时,他的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条鞭子。
在梦中的康熙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对,他只是威严地瞥了眼顾问行。
顾问行的身子躬的更低了些,连连挥手招呼身边的小太监们将大殿门打开。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耀眼的阳光洒入殿中,外面群臣齐齐打千跪倒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很享受这种受万人顶礼膜拜的感觉,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走出殿外,将自己暴露在群臣的视线之中。
在群臣的注视下,他猛然挥下手中长鞭,拍打在地面上响起清脆的鞭声。
顾问行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圣上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
群臣连忙再次磕头齐声山呼万岁。
康熙皇帝志得意满,完全沉浸在眼前这一幕带给他心理上的满足和喜悦。
突然他的耳朵在群臣的称颂声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沉下心来仔细辨别。
很快他听出了声音是从身后的大殿内传出来的,康熙皇帝看了眼身边的顾问行,他佝偻着身躯一动不动,既没有感觉到康熙皇帝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也没有听见身后的异常声音。
康熙皇帝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无所觉,只好自己缓缓扭身,循着声音向大殿内看去。
不想见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大殿之内, 一个男子挺立背对着他,这个人没有辫子, 仍保留着前明打扮。
那男子轻轻拿起摆放在龙椅前御案上翠绿色的玉玺, 冲着案桌上的宣纸使劲印去, 留下了九叠篆写成的“敬天勤民”四字。
看着印在宣纸上的玺印, 那男子猛然发出一声嗤笑,双手交错使劲,徒手将玉玺的一角掰下。
梦中徒手掰坏玉玺的荒诞并不显得突兀,康熙皇帝全然地相信,他下意识地大喝道:“哪里来的大胆蟊贼!敢损毁玉玺,你可知这是诛连全家的重罪。”
男子对康熙的喊话恍若未闻,这让皇帝心中越发恼怒。
但很快他的恼怒转变为了惊恐,因为他发现无论是身边的顾问行,还是站的稍远些的几个大内侍卫都对他的话语和动作置若罔闻。
他怒气冲冲地拍了拍顾问行,他仍是毫无反应。
殿内之人又发出一声嗤笑,双手再次放在玉玺上,康熙皇帝心中的惊恐此刻化为了暴怒,他快步走回殿内,手中鞭子高高扬起,奋力抽打下来。
那男子头也没有回,一伸手抓住了康熙抽来的鞭子,轻轻一抖手, 鞭子便断裂成三截。
“快来人护驾!快来人护驾!”,康熙惊恐地呼喝着。
此时, 男子缓缓扭过头来,露出年轻的面庞,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康熙。
康熙从未见过这个年轻男人,但他瞬间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咬牙切齿地怒喝道:“郑氏子安敢!”
康熙梦中的郑克臧嘴角挂起了一抹嘲讽,再次狠狠地从玉玺上掰下来一个角。
“不!”,康熙皇帝一脸惊恐地从这场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他的叫喊声惊动了外间,顾问行带着几个小内侍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
“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顾问行一脸关切地看着康熙问道。
康熙皇帝闻言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瞪了顾问行一眼,将他吓得连退两步。
就着床边的烛火,顾问行看见了康熙明黄色睡衣上渗出的血迹,是之前的伤口崩开了。
他顾不上思考是哪里得罪了皇上,连忙冲身后的小内侍摆手道:“快去传御医过来!”
说完后他立马接过身后小内侍手中的水杯,递到康熙面前,“主子爷,您喝点水。”
康熙此时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也反应过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
他接过顾问行递来的水杯轻啜一口,随即递回,略带歉意地看了顾问行一眼,“朕刚才害了梦魇,吓到你们了。”
顾问行闻言连忙松了口气,打千跪倒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奴才谢恩!”
康熙轻轻点头,抬手示意他平身,动力手臂后他才感觉到肩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
扭头看了眼被血殷湿的睡衣,他表情淡然地扭过头全然不在乎,看着顾问行随即问道:“福建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
顾问行连忙躬身答道:“康王爷那边的捷报还未到。”
他看到康熙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失望,连忙继续道:“兴许捷报正在路上呢,万岁爷稍安勿躁。”
顾问行的安慰并没让康熙皇帝安心,他回想起刚刚做过的那个噩梦,心中想着那梦一定是在预示着什么。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在顾问行的搀扶下他披上外衣从床上下来缓步走到窗前,静静地凝视着东南方向。
帝国东南一隅的福建省西北边的邵武府,整个城池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城中只有零星的灯光亮起,巡夜士卒踏在街道之上响起整齐的脚步声,他们眼神锐利地四处搜索着可疑之人,严格地贯彻着福建总督姚启圣下达的宵禁戒严令。
此处坐落在城内中央地区的知府衙门处灯火通明,一众伪清文武官员端坐在堂前大眼瞪小眼。
姚启圣轻轻开口道:“那边来的人已经安排下来了?”
“都安排好了,派了兵丁看管,咱们这么处理没问题吧?”,坐在姚启圣下首的邵武知府孙志国一脸忧心忡忡地回答道。
“那能怎么办,总之看管好他,莫要与对方多做接触,王爷那边…”
说到这里,姚启圣想起了把自己关在院子里颓唐度日的杰书,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
“王爷那里由我去分说,记住!除了孙知府外其余人莫要随意与对方交往,到时惹了一身腥臊可别管老夫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