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江湖?
有人说:居庙堂之高是江湖,快意恩仇义薄云天是江湖,一首好了歌道尽世态炎凉红颜枯骨是江湖,锤锻自身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同样也是江湖。
有人说:江湖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江湖亦是蝇营狗苟狼狈为奸。
要德佳说,他尝过最烈的酒,品过最润的女人,重获一世,这一次他只想退出江湖。
诸君:
人生在世,理想、兄弟、红颜、自我。
希望各位的江湖,山高水长,一路好走!
…….
1973年6月9日。
砵兰街。
三温暖的招牌从街头挂到了街尾,如不是楼层有限,条件允许甚至可以直达云霄。
灵蛇美女的噱头传单撒遍地都是,随便捡起一张传单或者卡片,不是五位一色就是三位一体。
三三两辆的莺莺燕燕,身着暴露卖弄妖娆的身姿的在招揽客人。
半老徐娘却风骚不减的妈妈咪们更是利落,他们细细观察着这些路人,分辨着哪些肥羊那些是雏,大声吆喝不说看见落单的靓仔连哄带骗的就往楼上拖。
咸湿佬们则有的两俩相伴勾肩搭背看似互相谦让实则一起砍价,有的三五成群你方唱罢我登场,宁可排队,但兄弟用过的是真的好,有的则神色紧张,一本正经的行色匆匆,但只要看见招牌跟彩灯就忍不住进去张望,看见靓女就忍不住过去攀谈。
砵兰街不长1.5公里左右,但开灯尽现人间繁华,关灯道尽人世苦短。
搬着一条板凳,德佳磕着瓜子,静静的看着这些人人来人往,这比他当年大明扬州烟花地有过之而不及,虽无扬州绮丽的春景但这砵兰街这霓虹闪烁的灯光远胜大明千万。
是的你没有听错就是大明,是那个天子守国门,君王社稷死不和亲不纳贡的大明是那个洪武皇帝,一口破碗、一袭袈裟,一点一点打下来的那个大明。
德佳,字钱,雅号加钱就润居士,别看此时的德佳,白背心、花裤衩、人字拖,但距今约有三百四十多年吧,地地道道的崇祯250年的大明浪人。
看似放荡不羁,实则最重情谊。
家国排第二,兄弟排第三,遇到钱则万事万物皆可挪后,排名第一的则是得加钱!
那一年,为了报仇,他一人一马砍翻女真骑兵一队,看似毫发无损,实则以受内伤。
夕阳西下,黄晕的斜阳将德佳、老马的背影拖得老长老长,德佳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一点一点在身体里消失,他以为自己一人饮恨与山海关外,死在马背之上,死后会去找师傅师兄弟们,也不算伶仃一人了,也就释然了。
没想到眼睛一闭一睁,再一次回到了马背之上。
之前的马虽然老,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汗血宝马,现在的马看似年轻实则东瀛矮脚马。
白马非马,东瀛马亦也是马。
是的,德佳就这样跟马结下了不解之缘,死意马背,生亦马背。融合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德佳是迷茫的,什么科学什么物理,什么飞机大炮,什么热水器冰箱洗衣机电饭煲,他都是迷茫的,这些他看都看不懂的东西,别说用了,看着他们德佳都是抗拒的。
德佳不禁回忆起在师门里的过往,师傅….还有肺痨鬼师弟,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可爱的师弟而死,想到这里不禁喃喃自语到:
“最后还是剩下了我自己一人啊!”
他更不是没有尝试过回去,他更不是没有尝试回家的路,但知道大明已经亡了,距今已有三百多年了,他当年喝酒随便丢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成古董了,德佳绝望了。
三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回去,还回去个屁啊!
指不定当年他的墓都给人刨了。
不得已德佳只能开始慢慢的接受事实,接受新的身份新的环境。
当他坐了四个轮子不需要马自己动的汽车,当他用了按几个号码就能千里传书的电话,体会了什么叫三五一色,三位一体,海陆空全套的时候,德佳只想大声的说:
真香!
所以别跟他说回去了,大明已经亡了,谁叫他回去,他跟谁着急!
比起大明现在的港岛,不宵禁,不海禁,社会环境宽松、百花齐放、现在的德佳只想做马夫好好揾钱。
至于有人会疑问,这个年底里做什么正行不好,非要出来混,出来捞偏门就算了,还选最底层的下九流,最没出息的靠女人赚钱,是什么意思?
德佳只想告诉他生活所迫都是无奈。
嘀嘀嘀~嘀嘀嘀
手提电话响了,这不生意又来了。
拉出长长的天线,德佳在站在板凳之上,拿起砖头一样的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这里是宜春三温暖,请问你是要外卖还是海选?”
“你就是加钱哥德佳是吧?”
电话另一头的是一个女声,虽然她夹着嗓子,想要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中性低沉一点,但还是改变不了她是女生的事实。
“你谁啊?上班还是培训?上班押金一千,培训学费五千!”
“扑街!问我是谁,你来告诉他!”
女人听到德佳把自己也当作失足女显得很是生气,声音更是变得冷漠无比,她既没有应聘上班,也没有报名培训而是直接将电话一移。
“大哥,救我!大哥救我!我是Ruby啊!大哥!”
“Ruby?”
这急促有力的喘息,这如同海浪一潮推向一潮的叫喊声,确实是自己手下开工的Ruby没得错了,可是这个点,她不是应该再宿舍里待钟吗,就算遇到BT也应该是男的啊!
怎么磨豆腐都能磨出大麻烦?“你的妞,踩错场子了,你老大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花姐,你算是什么东西带你的妞捞过界?”
说着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巴掌撞击脸部的清脆声,啪啪好几声脆响连带着几声闷哼,不用想花姐真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我….”
德佳刚想开口,就被电话的另一头打断。
“你的妞看样子性子很烈啊!我话她不是缺男人嘛,我叫十个八个小弟好好招呼她可她就是不从,搞得我很难办啊!
不教训她弟兄们不好带,教训她,她宁死不从,现在我只能问你要个交代了,两万块,带着你的妞滚蛋,不然你就等着去人蛇的橱窗里找他了!”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接私钟,在马夫这一行里头就是大忌,无限接近于带着小妹跳槽,听到自己手下的妞接私钟,德佳的眉头皱了皱。
但说一千道一万他德佳的人就轮不到花姐来处理,最最主要的是,论敲诈勒索德佳可是花姐祖宗辈份,他花一次勒索师弟的时候,花姐曾曾曾祖父都不一定出了生。
问他德佳要钱?
这个花姐怕是跟德佳一样没读过书,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正当德佳犹豫的时刻电话那头Ruby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老大,救我,我知道错了,老大救我!”
“想我救你,什么事情你自己慢慢说!”
此时此刻德佳的脸阴冷的可怕,但还是强忍着怒火耐心的听Ruby讲述。
在Ruby一边哭,一遍叫,断断续续的德佳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昨晚接客时候,Ruby遇到了一个大凯子,这凯子也算是出手阔绰,套餐八十小费一百,小费给的比买单钱还多,遇到这样的顾客,德佳曾经教育过她们,这些人就是她们的再生父母是挚爱亲朋要发自内心的对待,顾客要叫主人就是主人,顾客喜欢听爸爸就一定是爸爸。
Ruby将德佳的话牢记于心,所以在顾客说今晚要去酒吧乐呵乐呵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去了,因为是后到,所以事先去哪个场子并不是Ruby决定的,客人选的是洪兴花姐的场子,Ruby想反正就是过去喝两杯,需要上钟再跟德佳汇报,想当然就去,没想到给看场的小弟当成了踩场子的被扣了下来,凯子给吓跑了不说,现在还得德佳来赎人。
惊吓过度的Ruby说话很不是连贯,支支吾吾的,但德佳还是抓到了重点。
Ruby是去陪酒不是上钟,所以这叫做增进顾客感情,并不算接私活坏了规矩。
上钟会汇报,等于他德佳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大笔抽水。
现在还要他拿钱赎人,等于人在马栏门口坐,祸从天上来。
还有王法嘛?还有天理嘛?
“知道了,我这就带钱过去找她,你自己机灵点保护好自己,明天还要开工上班呢!”
吩咐了两句,德佳就挂断了电话,闭着眼睛开始思索。
他德佳早就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只想踏踏实实赚钱,在这三百年后的世界里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大家和气生财,可为什么非要逼他?
凌晨三点钟,比起其他街早早恢复了深夜该有的静谧,砵兰街依旧是灯火通明,甚至迎来了后半夜新一轮的高潮。
德佳转身上楼,他住的地方就在马栏的楼上,一是方便管理,二来是真的没钱,住更好的地方。
一进门,就能看见一尊神龛。
神龛下面摆着的是一个用红布包起来的“长棍”。
在港岛,江湖中人习惯在店铺在家里摆关公,但在德佳那个年代里,江湖中人虽也同样敬神,但敬的是岳飞,岳武穆,而不是小辫子,女真鞑子立的关公,关二爷。
看过史书的德佳,对于小辫子留下的东西打心眼反感。
德佳将茶机上的苹果放进神龛里,右手在口袋里摸索,摸出一包好彩,低头叼起支烟,掏出打火机,斜斜将烟点燃,呼,嘴里吐出口白雾。
再将嘴里一明一暗冒着红星的香烟摘下,叮的改上打火机,晒然一笑,把香烟插进香炉里。
“岳老爷,你说做好人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