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搬到了东昌府衙,由徐宁和华重去清点缴获,押回梁山。
裴宣手下的军法吏肃清冤案。
武松负责将府库中的一部分钱粮分发给穷苦百姓。
之后众将聚集在州衙议事。
陆阳坐在原本应该属于陈府尹的大案上。
一个军法司的军吏前来汇报:“启禀寨主,东昌府并无陈年积案,张榜雪冤,也无民众来告。”
“哦!”
陆阳心中一动,看来这陈府尹虽然没做出什么大政绩,最少也是个好官清官。
“来人,先带张清上来。”
阮小七亲自带着张清解上堂来。
秦明大怒:“狗贼子,敢伤我縻貹兄弟,看我不剐了你。”
陆阳呵斥道:“大帐之内,怎敢无礼?”
秦明顿时偃旗息鼓,坐了回去。
陆阳亲自下阶,为张清松绑。
“给张虎骑看坐。”
张清看着军士们搬来的椅子一动不动。
“张清败军之将,为何不杀我,反而如此礼遇?”
陆阳回到主位:“将军可曾听过我梁山替天行道的誓言。”
为了不让张清尴尬,陆阳没又让他说出口,就接着道:“当初众兄弟聚义梁山,立誓替天行道。只杀为富不仁的奸商恶霸,和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似将军这样的好汉,如何能死在我们手里?”
张清感叹道:“想不到我从军这么多年,真正的义士竟然都在乡野。”
随即他躬身下拜道:“寨主高义,张清五体投地。”
縻貹此时站出来:“启禀寨主,张虎骑乃是难得一见的好汉,何不请他同上梁山,与我等一起替天行道呢?”
陆阳笑着说:“我也正有此意,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张清看了一眼被他打伤的头领们,还有一些犹豫。
縻貹先开口:“有道是好汉不打不相识,张清兄弟以后便是自己人了,大家在一起切磋也难免会有损伤,在场的都是心胸宽广的好汉,怎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那不是小家子气。对吧秦统制!”
秦明笑道:“你都不在乎了,我这点算什么?”
陆阳道:“张虎骑,兄弟们都盼着你能加入,你就别再推辞了。”
张清仰天长叹:“承蒙诸位厚爱,张清岂敢再有推脱。”
“好,我梁山又多了一员虎将。”
“兄弟快来,我跟你先喝几碗。”
众人都是直爽汉子,有什么不愉快两碗酒下肚就全忘了。
张清不一会就和众人打成了一片。
尤其是跟能躲他飞石的縻貹关系最好。
酒宴过后。
陆阳想起了还有那位陈府尹,还在侧房歇息。
他散了酒宴,单独去侧房面见陈文昭。
轻轻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陆阳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穿着淡蓝色文士衫的读书人正在案前书写。
“陈府尹还有雅兴写文练字啊!”
陈文昭道:“文人的笔,就像武人的刀。一天不练就生疏了。陆寨主请坐吧。”
陈府尹气度非凡,明明已经是阶下囚,但言语之间却还像是主人一般。
陆阳走过了书案,却发现他正在写的字正是梁山的大旗“替天行道”。
“陈大人对这四字有何理解?”
陈文昭放下笔,将纸提起来,吹干墨迹。
四个大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反正陆阳是觉得自己一辈子也难练到这种地步。
“好字。”
陈府尹笑道:“寨主要是喜欢,便送你了。方才你问我如何理解替天行道四字。我确实有一些看法。”
陆阳摊手:“愿闻其详。”
两人对案而坐。
陈文昭道:“替天行道,既是作为义士,惩奸除恶,辅国安民。上报君王,下安百姓。斩世间逆子馋臣,杀天下不忠不义。”
陆阳却笑。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陆阳道:“我原以为,陈大人能有什么高论,没想到,方才这些言语,没有一句出乎陆某所料。”
陈文昭也不生气:“哦!那我倒是想听听陆寨主的高见。”
“陈大人以为天是君王吗?”
陈府尹对曰:“君王乃天子,天子便是天。”
“非也,我以为天乃天下之重。重之重着即为天。”
陈文昭说:“怎么理解!”
陆阳道:“天下最重要的一部分,才是天的代表!”
陈文昭有道:“这天下还能有比圣上更尊贵,更重要的人吗?”
“有,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大人科举出身,四书五经牢记于心,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但孟子曾有言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而为诸侯,得乎诸侯而为大夫。’大人以为这句话对吗?
前唐太宗也有言:‘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大人怎么看?”
陈文昭儒门出身,奉孔孟为圣。
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孔子孟子的话不对。
唐太宗也是他们劝谏皇帝时常用的例子,这句话早就听烂了。
但是现实中却不能拿圣人之语生搬硬套。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圣人。
别人不讲武德,大多数时候只能用魔法对抗魔法。
大家一起断章取义,为了自己的利益歪曲圣人之言的原意,通过自己的角度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解读。
陈文昭朝堂策论,自然精通诡辩之法。
但是面对陆阳这个土匪头子,他却不想拿出看家本领,用自己丰富的知识驳的陆阳哑口无言。
因为他知道这样没有意义。
朝堂之上相互攻讦是为了自己或者自家党派的利益。
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却无力改变,甚至只能加入其中,要不然就要被敌人打的体无完肤。
“却是有理!”
陆阳笑道:“府尹大人不打算反驳一下。”
陈府尹道:“大道至理,有什么好驳的。”
“所以百姓重于君王,百姓才是天的代表。大人也没有异议了。”
“没有。不过既是如此,忠君与爱民也并不冲突。两者可以得兼。”
陆阳道:“要是皇帝和百姓站在了对立面呢?大人帮谁?”
“这······”
陈文昭一直不愿意思考这个问题。
皇帝昏庸是大宋官场几乎明白的共识,当初徽宗即位的时候就有很多大臣反对,说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
现在他登基以后沉溺享乐,疏忽政事,宠信奸臣。
蔡京、朱勔、梁师诚、童贯、高俅等人,打压异己,祸害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各地都已经是怨声载道。
尤其是他这样的地方太守最能体会。
他也明白问题的根本,不出在蔡京等人身上。
只要徽宗还在位,倒了一个蔡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无穷无尽。
“那换一个······”
陆阳道:“大人,恕我直言,大宋的问题不是换皇帝能解决的。”
陈文昭皱眉道:“你让我再想想。”
“好,我这便告辞了。”
梁山大军在东昌府留了三天,收拾完东西,便返回了梁山。
陈文昭也随梁山军队一起到了山寨。
话说济州府团练黄安在两年前被抓上山。
因为他罪行不重,也就没判死刑。
把他关在后山许久,没想到他竟然在前些日子忧郁而死。
陆阳吸取教训,将陈府尹安置在山腰,这里也是梁山军士家眷们的生活之地。
不限制自由,只是不能下山。
张清回去以后见了先前被捉的龚旺和丁得孙。
两人见自己主将都降了,也就没怎么抵抗,跟着一起归顺了梁山。
陆阳用俘虏填补了军队伤亡的空缺,另外在新建一营骑军,交给张清统领,龚旺与丁得孙做副将。
三人自是感激涕零。
几日后,东平府传来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