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舌战。
白时中和李邦彦竭尽全力的劝导赵桓答应金军的条件。
其情恳切,让李纲都以为他们两个受了金国的好处。
想要帮金军攻破东京,他们好改换门庭。
他派人暗中将两人的人际交往查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两人跟金国相关人士有任何的联系。
相反,金国特使确实曾经去求见两人,但两人纷纷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特使连他们家的大门都没进去。
李纲实在搞不懂他们两个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最后只能归咎于两人是书生心理。
理论和实践严重脱节。
他们确实对大宋忠心耿耿,但却认不清现实。
错估了宋金两国之间的实力差距,更错估了金国的贪婪。
李邦彦请道:“启奏陛下,我大宋幅员万里,物产丰富。
只是这些许物资,遗之以求和平。
不比掀起战事,劳民伤财,要好的多吗?”
赵桓正想点头表示肯定,却听李纲骂道:“胡说八道!金军索要的金帛,竭天下之财也难以供给,区区一个京城怎么能够?
河北河东乃中原屏障。
若是割让两河,金军的前线就会推到大宋国都之前。
这次金军走了,下次再来,又该如何,难道把东京也割让了吗?
还有让陛下认金帝当伯父,更是无耻。
我大宋皇帝凭什么给他金国蛮子当侄子,你们这些堂堂士大夫还要不要脸面?
至于派亲王和宰相为人质,宰相可以去,但亲王决不能去。
陛下可派一位能言善辩之人进入金营,与敌人虚与委蛇。
臣已经向老种经略发出求援。
只要拖延个几天,种相公的大军马上就到。
金军知道了我们的厉害,就算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金军也自然会撤退回去。
到时候再议和,他们就不敢轻视我们,如此才能保证和平来的长久。”
李邦彦道:“李尚书此言差矣,大军来时,若金军不撤,又该如何?”
李纲十分硬气:“金军若是不撤,那便让他们再也回不去。”
“说得轻巧,金军在黄河北岸用两千骑兵轻松击溃了我军两万精锐。
两边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李尚书说要打败金军,你现在怎么不出去跟金军打一仗!
你要是有把握能赢,咱们也不用坐在这里讨论这些了。”
李纲气道:“你以为我不敢和金军作战,我只是在等待最好的出击时机。
东京禁军不堪战,得有老种经略的西军精锐赶到,才好动手。”
“等你动手,恐怕一切都完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朝堂上唇枪舌剑,斗得不可开交。
其他人纷纷沉默。
李纲被李邦彦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他也使出了最后的绝招:“陛下,若是真要听李邦彦之言,臣宁愿辞官,也不与此贼同列。”
赵桓连忙出来打圆场:“爱卿且勿生气,此事颇为繁杂,朕看,不如容后再议?”
李纲闻言这才罢休。
朝会一散,令李纲想不到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赵桓趁李纲一走,立刻召见了李邦彦。
顷刻间便答应了金军的所有条件。
随后他便召集了赵氏诸王,要选一个去当人质的倒霉蛋。
一问之下,竟然无人愿意出来。
赵桓叹了口气,正要点名。
却不想,人群后方,一人越次而上。
“启奏陛下,臣愿前往金营。”
赵桓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九弟,康王赵构。
“九弟,你真愿前去?”
赵构道:“金军一定要亲王作为人质,臣为了江山社稷,宗族大计,绝不退让。”
“好,九弟,朕代天下万民谢谢你。”
亲王的人选已经敲定。
赵桓又点了少宰张邦昌通往。
启程之日。
李棁前来送行。
“康王殿下,金军一定要您送他们渡过黄河才肯放你回来。”
赵构却道:“国家危难之时,我就是以身殉国也是应该的。”
另一边,少宰张邦昌却被吓得浑身发抖,连马都骑不稳。
赵构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见张邦昌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张少宰,此男子之事,相公不可如此。”
张邦昌听赵构如此慷慨,自觉惭愧,没过多久也停下了哭泣。
两人辞别送行人等,骑着快马前往金营。
完颜宗望并没有把他们当作阶下囚对待。
反而是好酒好肉进行招待。
还会时不时叫赵构一起出营去打猎。
赵构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因为身处敌营而表现出畏惧的情绪,这让金军诸将对他另眼相看。
也愿意于他结交。
赵构刚刚进入金营不到两天,种师道和姚平仲的先头部队就到达了西京洛阳。
姚平仲接到前方哨骑发回来的消息,知道了完颜宗望已经在东京城外驻扎。
他将消息交给了种师道,并劝道:“种相公,贼酋翰鲁补乃当世名将,金军骁勇善战,更何况还有六万人马。
我军只有七千人,就这么过去太过危险。
我看咱们还是在汜水关停驻,等后方小种相公与我父的大军赶来再一起前进,更为稳妥。”
其余诸将纷纷点头,老种却道:“希晏,我等的首要目标是去东京救驾勤王。
一切都要以勤王为目的。
不得在洛阳迁延不进。
再说了,我军兵少,若是在汜水关停留不前,反倒会自曝虚实,令金军小看。
明日我便大张旗鼓的开往东京,他怎知我到底有多少兵马。
京城军民闻我前来,必定士气振奋,还会怕他金贼吗?”
姚平仲拜道:“种相公深谋远虑,平仲受教了。”
次日,种师道如昨日所言,对于自己的行动毫不掩饰。
他派出了大量侦骑,一来作为探哨,二来辅助宣传。
侦骑们一边跑,一边往四处张贴告示。
告示上宣称种少保率领西军百万驰援东京。
这告示很快落到了完颜宗望的手里。
种师道的名号他当然听过,宋朝最厉害的大将之一。
但种师道宣称自己带了百万大军前来,完颜宗望却连一个字都不信。
整个大宋朝的禁军部队都不一定有一百万。
种师道怎么可能凭空变出来这么多人。
宗望明白对方是想用人数来吓住他。
哪怕他知道这个人数有水分,但他依旧被吓住了。
一般行军之时,为了震慑敌军,都会虚报三四倍的兵力。
反正人数上万,对方就很难确定真假。
百万精兵,就算只有十分之一实数,那也是十万大军。
是他需要谨慎应对的强敌。
可是他哪里知道,种师道手上实际拥有的兵力,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当种师道的兵马抵近东京城西,汴水南岸。
金军看见了种师道的帅旗,立刻撤回了在城外包围的兵马,同时命令探马,限制活动范围。
一心一意在毛驼岗上筑堡防守。
赵桓听说种师道来了,金军便立刻撤围,于是欣喜异常。
连忙命李纲亲自出门迎接,将老种接到宫里来。
李纲迅速出城。
在城门处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种师道。
“种少保,我盼你来,可是如同旱苗盼甘露啊!
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种师道微微咳嗽了两声:“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李纲自我介绍道:“下官李纲,现任东京留守,四壁防御使。”
“原来是李大人,久仰大名。”
“种少保说的哪里话,是我李纲久仰种少保威名。
对了,陛下听闻少保前来,已经在宫中准备了酒宴,请少保立刻随我起行吧。”
种师道笑道:“陛下有请,我怎敢怠慢,咱们这就走。”
姚平仲作为这支军队实际上的指挥官和种师道一起进入了皇宫。
而种冽和王进则带领兵马前往京城军营之中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