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引着种师道和姚平仲进到皇宫之中。
来到了一处皇帝专门用来宴请群臣的楼宇。
赵桓亲自在门口迎接,那架势就仿佛在盼着自己的救星一样。
几人来到殿外,见皇帝竟然亲自在这里等候,于是便连忙上前:“臣等参见陛下。”
赵桓连忙道:“众卿平身,先到殿中,朕有事要询问。”
三人这才起身,进到殿中。
几人分别坐下。
赵桓忍耐不住,立刻问道:“种少保以为当今之事如何?”
种师道挺直了腰板,对赵桓讲道:“陛下,恕臣直言。女真人打仗全凭一股意气,完全不懂兵法。
打起仗来,哪里有孤军深入,还能让他安全撤退的道理。
他完颜宗望此举无异于送死。
只要等后方援军赶到,臣便能彻底击溃完颜宗望的兵马。
让金国反过来,对我大宋称臣。”
赵桓一听这话,却完全没有相信种师道有这个能力,于是只能尴尬的笑道:“可是现在两边已经议和了。”
种师道说:“臣只是一介武夫,以军事效忠陛下,其他的事情臣不明白。”
赵桓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宴会结束后,皇帝立刻命种师道全权掌控诸路勤王兵马。
同时命姚平仲为都统制。
因为种师道身体不适,时常咳嗽。
所以赵桓也让种师道可以上朝不拜,乘轿子入宫。
种师道领兵到达。
让完颜宗望十分忌惮。
他为了探清城中虚实,于是再派了一名使者前去东京,借着催促赔款的理由,暗中查探种师道手里到底有多少兵马。
这次的使者叫做王汭。
与吴孝民一样,王汭的态度也极为嚣张。
他上殿时,一不行礼,二不跪拜。
“我奉大帅之命,前来催交赔款。
尔等已经答应议和,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有财物送到我军大营之中。”
李邦彦连忙陪着好话:“使者休要动怒。
五百万两黄金,五千万两白银,却不是个小数目。
还需要一点时间进行筹备,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把东西送到贵军大营之中。”
李纲自顾自站在旁边,赵桓已经瞒着他决定议和了,他心中气不平,也不愿意说话。
大宋满朝文武就任凭一个小小的王汭在金殿之上大放厥词,却无人敢阻拦。
忽地,一阵咳嗽声由远及近传来。
一个身穿山纹甲的老人大踏步走进殿来。
其余人见状顿时侧目。
王汭心中也好奇,此人到底是谁,他之前也进过一次东京。
当时殿上肯定没有此人。
种师道到殿中:“臣种师道参见陛下,请陛下恕臣甲胄在身,不可全礼。”
赵桓连忙道:“种少保不必多礼。快来人,赐坐!”
一个小太监搬来了凳子,种师道自去坐下。
王汭看着种师道,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
此人就是让完颜宗望颇为忌惮的老种。
种师道看着王汭,自冷哼一声:“你是金国特使?”
王汭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敢在赵桓面前放肆,见了种师道却颇为小心。
“正是。”
“既是金国特使,为何如此不懂规矩?
凡外邦使节,见我朝天子,必须跪拜。
这点道理也用我讲吗?”
种师道只是平平静静,缓缓开口。
王汭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怒自威。
种师道常年统帅万军。
身上有一种极其明显的威严感。
王汭光是看向种师道,就有些腿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王汭,拜见宋朝皇帝陛下。”
赵桓见王汭跪下,还不敢接受,他连忙起身道:“使节快起平身。”
王汭站起身来,却听种师道讲:“金使,既然话已经说完了,你也该下去了。
接下来是朝会时间,不是你这个外人应该听的。”
王汭只能道:“末使告退。”
众官看着王汭退出了大殿,在宦官的带领下,往宫外走去。
种冽和王进正在殿外的广场上,正见到了出殿的王汭。
“王大哥,那就是金国使节。
伯父让你跟着他,看看谁跟他有所接触。
不要打草惊蛇,回来以后再说。”
王进点了点头,随后跟了上去。
殿中,赵桓长舒了一口气。
“种少保,这金使嚣张跋扈,他是看见了你才知道跪的。”
种师道立刻说道:“不,此贼乃是畏惧天威,而非只是害怕老臣。”
却说王进一路跟着王汭来到城门口。
期间王汭并没有跟任何人有过接触。
即便如此,种师道也依旧坚定的认为城中一定有奸细,只是此人藏得很深。
甚至不止一两个。
不过现在城墙的防务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哪怕有奸细,种师道也有信心让他送不出去任何消息。
京城被围多日。
城中的粮草倒是还有不少。
只是东京人口众多。
每日对于木柴和新鲜蔬菜的消耗量都是极其庞大的。
种师道来之前,城中的官员们也没有对物资进行规划。
他刚到两日,城中的木柴和蔬菜就都消耗一空了。
城外的村民进不来,城里的百姓出不去,物资就无法转运。
东京城里陷入了有米下锅,却没柴烧火的困境。
种师道向赵桓申请,开放西门和南门,让百姓正常进出。
保证城内的物资流转顺畅。
他会派大军出城保护。
赵桓现在对种师道言听计从,这点小事情自然答应。
京城城门打开,百姓们正常活动。
城外的金军劫掠惯了,见这些拿着金银出城采购物资的百姓,老毛病一犯,自然是动了歪心思。
一只金军的巡逻队刚刚走到一半,便遥遥的看见了远处平地上有数十辆运送物资的大车,正往东京城方向开去。
一人率先察觉,随后指着运输队所在的方向道:“谋克,你看那边。”
众人一看眼睛里顿时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怎么样?抢回来?”谋克问道。
众人闻言,立刻狂啸:“那就抢!”
金军骑兵离开了原本的巡逻道路,进入了种师道划定的禁区之内。
五十人骑着马,冲向了正在低头赶路的东京百姓。
他们刚刚越界,还没超过半分钟,却见不远处忽然升起了一道响箭。
一只宋军精锐马军忽然从林子中转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个手持长枪的大将。
这帮金军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迎面冲向两倍于自己的宋军。
但事实证明,人就应该有敬畏之心。
宋军之中也不全是草包。
这些人是种师道麾下最精锐的鄜延路骑兵。
有副将马忠统领,负责保护南门外百姓的安全。
只要金军越界,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来了多少兵马。
马忠都可以自行决定,将对方留下。
这五十个金军不知道深浅。
被对面的宋军精锐在一瞬间冲散。
领头的谋克大惊失色,立刻带人调转方向,逃回了金军大营。
方才的对冲一过,这波金军就已经撇下了六具尸体。
而马忠的手下则只有两人阵亡,三人受伤。
金军逃回以后,将消息告诉了完颜宗望。
如果按照金军在朔州代州时的作风,那必须立刻派人进入东京,斥责宋军的违规行为,随后再将赔款来个超级加倍。
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
而只是派人去向种师道投诉。
种师道居于帅帐,帐下站着金军使节。
老种道:“此次摩擦,全都是因为金军不守规矩,擅自越界所造成的。
本帅宽宏大量,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我这里有一面界旗,你们拿回去,依样仿制,插在毛驼岗周边。
双方军士均不得越界。
擅越者,杀之无责。”
金使什么条件也没敢提,就回去将界旗交给了完颜宗望。
而完颜宗望也按照老种所言,在毛驼岗周边插上了界旗。
此举看似是宋金双方共同设置了红线,实际上却是金军画地为牢,将自己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毛驼岗一带。
老种不愧是一代名将,此计一成,东京周边的优势便落入了宋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