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侯看着世子姬伯，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如果晋国变革受阻。孤打算抛弃这些士大夫们。”
晋国侯其实与东野西伯已经在秘密筹划这个预备方案了。
但是没有想到他们这么保密还是被世子姬伯获知了。
是姬伯之前为了军权，伪装着支持父亲改革。
可是军权现在迟迟没得到，外面诸侯国吞并的势头又那么猛，
世子姬伯又得知自己父亲竟然准备同意让士大夫们立国。
所以世子姬伯算是彻底不装了，准备找自己父亲摊牌。
明确表示反对父亲的这些变革措施，现在的世子姬伯严重的认为东野西伯把自己父亲蛊惑的太深。
竟然能说服自己父亲放弃接近一半的疆域。
“父亲，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就算这些士大夫们平时会为了利益勾心斗角，但是如果晋国有难他们肯定也会与我们团结一心的。”姬伯愤怒的斥责道。
晋国侯看着愤怒的姬伯，反而没有生气，而是叹了一口气反问道，
“当年犬戎攻进镐京的时候，秦国与我们晋国去救天子了吗？”
“那是天子无能，孩儿一定不会重蹈周王室的覆辙。”姬伯信誓旦旦的说道。
晋国侯紧接着询问道，
“也许你也会像父亲一样能够镇住这些士大夫，但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你的重孙呢？只要有一个昏君，晋国立刻就会被肢解。到时候我们晋国宗族怕是连半壁江山都没有了。”
世子姬伯此时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
因为晋国侯的论据太遥远，但是眼下失去的利益都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世子姬伯已经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父亲是被东野西伯完全洗脑了。
因为晋国在如此大好形势面前，不但不趁机抢占小国的领土，
反而还要跟国内的士大夫们分家，允许他们‘立国’。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世子姬伯能想象的极限。
他不知道东野西伯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年轻的时候致力于开疆拓土的父亲，
突然转变观念，竟然要搞起什么变革来。
世子姬伯不以为然的回道，
“父亲，万一晋国变革失败呢？那到时候获利的是谁？肯定是天子吧？万一我们晋国被天下诸侯群起而攻之，我们连帮手都没有了。”
世子姬伯的意思就是，让这些军力强大的士大夫们独立建国以后，
晋国的国力就没有那么强大了，到时候天下的格局又要开始剧烈改变。
毕竟让世界上的头号老大肢解的时候，肯定会有不少诸侯国趁机跳出来想做老大。
而且晋国一旦变革失败，那么不用等到未来，立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世子姬伯这次敢与自己强势的父亲据理力争，也是因为他的观点并不是完全错的。
万一晋国变革失败，面临的局面可能更加危险。
所以对于世子姬伯而言，如今晋国如此强大为何要去主动冒险？
晋国侯思索了片刻说道，
“如今我们晋国宗族的实力还是比士大夫们加在一起还强的，如果这个时间段晋国都不敢变革，将来就敢吗？”
其实晋国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希望世子姬伯理解自己的苦心。
因为晋国侯不是没有看到变革失败的后果，可是他更加看到不变革的必然结果。
既然不变革的必然结果就是晋国会被肢解，那么晋国侯只能在自己最有实力的时候选择变革。
起码现在的晋国宗族的力量，是能承受住晋国变革失败的。
虽然世子姬伯与晋国侯在大声争吵，但是晋国侯并未生气。
因为晋国侯知道，世子姬伯的考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只是自己的这个决定太过超前，所以自己不能去责怪世子姬伯。
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说动世子姬伯。
世子姬伯则在此时想说动父亲，他接着又询问道，
“父亲，我们刚刚抓了范大夫，现在秦国介入怎么办？如果不是父亲执意要变革，他们怎么会主动去勾结他国？”
世子姬伯想问个明白，自然是因为这个案子是他操办的。
现在范大夫已经下了大狱，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放出来，
那就相当于直接宣告晋国侯与士大夫们的斗争失败了。
那晋国侯只能启用备用方案让士大夫们自己立国。
因为拿范氏开刀，本来就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是晋国侯要拿来做给晋国士大夫们看的，也是用来测试士大夫们的反应的。
现在秦国的介入，的确让这件事非常尴尬了起来。
如果晋国侯质疑要处决范大夫，那就是公开又打了秦国的脸。
变革还没开始，又给晋国树了一个强敌，这是非常不可取的。
晋国侯见世子姬伯如此不满与焦虑，随后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姬伯说道，
“孤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晋国，为了你。孤就是想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帮你扭转这个局面。”
世子姬伯也发现，今天的父亲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面对自己的情绪宣泄，竟然一直试图与自己沟通。
此时世子姬伯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也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父亲，放眼这天下，只有天子在变革。其余的都在忙着抢地盘，我们何必跟天子学？”
此时的晋国侯冷静下来以后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世子姬伯既然得知了此事，
想必晋国的士大夫们肯定也听到这方面的风声了吧？
难怪他们本来是等着看范氏家族好戏的，突然在暗中开始要维护范氏了。
原来他们不是真的要维护范氏，而是要用范氏与自己打擂台。
然后逼迫自己同意他们单独立国啊。
此时的晋国侯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也很不可靠，自己与东野西伯的密谈怎么会泄露？
晋国侯看着世子姬伯的眼睛，非常认真的说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怕是士大夫们也知道了吧？那孤就向他们妥协吧。”
“妥协？”世子姬伯瞪大眼睛询问道。
“是的，孤要与他们谈判，同意他们立国。但是还有许多细节要谈。”晋国侯说道。
其实晋国侯想与士大夫们谈的就是同意他们立国，但是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具体的代价那还是需要当面谈的。
晋国侯这样对世子姬伯摊牌，也是在告诉世子姬伯一件事。
那就是无论如何晋国一定要变革。
此时的世子姬伯看着神情坚定的父亲，又看了看一旁的东野西伯，
他知道，自己已经劝不回自己的父亲了。
他觉得父亲这是要将晋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世子姬伯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