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又是寒冬腊月,。忽一日,北风劲吹,彤云密布,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来,一天的工夫,漫山遍野,粉妆玉砌,浑然变成了一个水晶世界。少冲不避严寒,每日清晨仍按时赶到秋水涧练剑,数月的琢磨,一套紫阳剑法已使得像模像样,更要紧的是素君、南雁她们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从此用一份功,便有一份收获。这让少冲觉得踏实有奔头,整个人也变得洒脱自信起来。
练完了一趟剑,少冲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想到黄梅布置的爬山功课还没有完成,便收起剑向东屏山走去,一边走一边温习陈南雁教自己的爬山运气要领。路过一座桃树林,忽然平地一声巨吼,震得树上的雪花纷纷坠地。只见一只斑斓猛虎,从雪窝里窜出来,望少冲便扑。少冲惊得魂飞魄散,拔腿便跑。老虎张牙舞爪地追杀过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山路崎岖,又被大雪覆盖,少冲拼了小命狂奔不止。忽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心中暗叹:“今番做了老虎的早饭。”回头看,那虎却懒洋洋地趴在两丈外的雪窝里,并没有马上扑过来的意思,。
这时少冲才发现自己身左便是一道陡坡,想是那虎心存谨慎才没有立即扑过来。少冲默祷:“老天怜见!今番若能逃得性命,一辈子都向善!”抱住头,就势滚下山坡,一路磕磕碰碰,被石头擦破了皮,被荆棘刮破了脸,到底将老虎甩在了山顶上。少冲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头晕腿颤,望着那虎憨憨发笑。
转身刚要走,又叫苦不迭:一道沟涧挡住了去路,沟宽四丈,深不见底。换在平时一跃也就过了,此刻精疲力竭,哪里能跨得?回头看,虎已捡着缓坡慢慢地下来了,少冲向天一叹:“与其葬身虎口,尸骨无存,不如自己了断,落个全尸!”他正要纵身跳下山涧,忽听对面有人呼叫道:“师弟,快跳过来!”
却是韦素君、陈南雁在沟涧对面向自己挥手呼喊。少冲苦笑道:“师姐,沟太宽,我跳不过去!”陈南雁叫道:“你不要急,我问你,你现在体内是不是有几股热气在游走?”少冲愕然一惊,果然觉察到有几股热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甚是难受。陈南雁又道:“快按我教你的法门,归气入丹田。”少冲心焦如焚,只想骂人,老虎就在面前,还有心思去练什么功?
韦素君板着脸喝道:“休要啰嗦,气沉密门,五心朝天开……”少冲怨恨地看了她一眼,暗想:“罢了,总之是一死,何必又让她笑话?”当即盘腿坐下,按照陈南雁教授过的法门,气运一周天,将那几股热气慢慢引向丹田。初始他心焦意乱,杂念丛生,那几股热气就像调皮的孩子围着丹田左右乱窜偏偏就是不肯归入,少时杂念渐除,热气便如同走上大路,慢悠悠地向丹田靠来,等少冲摒除一切杂念后,热气便慢慢地归入丹田内,腹部慢慢温热起来,顿觉神清气爽,全身充盈着使不完的力气。
少冲睁开眼再看那沟涧,已是心不慌、腿不颤,仿佛抬脚就能跨过去。大喜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先天之气?”陈南雁抿唇一笑,催促道:“是与不是,你先跳过来!老虎可正饿着呢。”少冲心里悚然一惊,纵身一跃,稳稳地跳过了山涧。
这才敢回头往对岸看,白茫茫的一片哪有什么吃人的老虎?少冲正惊疑间,冷不丁雪窝里窜出一只斑斓大虎,唬的他手忙脚乱就往素君身后躲,。那虎直立而行,哈哈大笑道:“李少冲,大功告成,莫要忘恩负义。不然咱家一样吃你。”说话的是黄梅,她身边又站起一匹“虎”,摘去虎头却是杨秀扮的。
原来四人见少冲在内家第一重玄关前徘徊良久不得其门,便编排了这场戏,激发他的潜能,助其过关。少冲得知真相,俯身便给四人叩头。
陈南雁正要搀扶,黄梅拦道:“咱们辛苦了许久,受他几个头有何不可?”坦然受了少冲三个头。杨秀搀扶起少冲,道:“冲破了玄关,才算摸到了内家功法的大门。我看呀,这个年你就别过了。我们给你备了一间木屋,你趁热打铁,把‘导气归田’的法门练熟练精,万丈高楼平地起,打牢根基最是要紧。”
少冲大喜,道:“听凭师姐安排,待我取了铺盖来。”黄梅道:“练功还有工夫睡觉么?每日的饭菜我会派人送去,你专心练功即可。”少冲默然无语,陈南雁道:“他根底还浅,不能太熬神,铺盖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吧。”
少冲自此独处木屋,日夜苦练导气归田之法。不知不觉间已是春回大地,屋外的野木山花悄悄地将嫩嫩的枝条由裂缝探进来,满屋子翠色宜人,少冲的修炼已经到了紧要关头,无心去理睬这些。这日他将体内的真气运行一周天,就觉得全身每一处毛孔都舒泰无比,丹田内热气充盈,似有着使不完的气力,耳目清明,辨物听音,无不百利。
少冲不甚欢喜,眼见满眼的春色被一道木门挡住甚是可惜,于是伸手去推木门,不想手方触着木门,竟哗地一声全碎了。少冲竟道:“我坐了几个春秋,连门都腐朽了。”多日蜗居木屋中,起身后竟是站立不稳,伸手去扶门框,无心中又掰下一块木料,纹理清晰,软硬适中却非朽木。
少冲心喜道:“原来是我的内力大增……我终于练成了。”为打消心中的疑虑,伸手又掰扯下一块来,仔细查看,确实不是朽木。少冲一时兴起在门框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轰然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木屋竟塌了大半。少冲抱头窜出几步,回头再看自己的杰作,不禁仰天一阵大笑:“我终于大功告成了,。”
一人在他身后拍掌笑道:“恭喜李师叔,贺喜李师叔!”少冲闻言一惊,回头看,一个十六七岁的绿裙少女臂挎竹篮正俏生生地站在丁香树下,少冲猜想她就是一直为自己送饭的侍女,忙躬身答谢道:“这些日子有劳姑娘了。”少女没有答话,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衣裳看。
少冲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污垢的衣裳,又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苦笑道:“我这副尊容怕是野人见了也要笑话,还是找个地方让我洗漱一下。”绿裙少女道:“早为师叔准备好了,师叔请随我来。”少冲跟着她来到梨花林深处的一间木屋,只有一个木盆、一桶热水,和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绿裙少女手脚麻利地添好了水,试了试水温正合适,娇笑道:“请师叔沐浴更衣,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说话时她就卷起袖子来服侍少冲更衣,少冲吓了一大跳,摆手拒绝了,少女掩嘴一笑退了出去。少冲上了门闩,三五下把身上的破衣烂衫扯成条条缕缕丢在地上,坐在木盆里擦洗全身,一盆清水瞬间变成了黑泥浆。
洗浴完毕,来拿衣服时,暗吃了一惊:衣服鞋袜踪迹不见!少冲想叫绿裙少女来问,却又碍着面子张不开嘴。正为难时,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咯咯的笑声,一群少女打打闹闹朝木屋走来。少冲心急起来,自己的旧衣已被扯成一团烂布,屋中除浴盆、木桶空无一物,自己这赤条条的往哪里躲去?
众女子忽然觉察到屋里躲着一个裸男,登时惊叫起来,两个胆大的捡了石头就往屋里投,一边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出来受死!”少冲急辩道:“几位大姐不要误会,我也不是坏人……”一女子答道:“你不是坏人,难道我们是坏人不成?哼,你再不出来,我们就放火烧了木屋!”
少冲哀告道:“就算要我出来,总要容我穿上衣裳。”一个女子怒道:“这厮好无礼,休跟他罗嗦,放火烧!”眼看众人取出火镰要点火,少冲一咬牙,撞开窗栅栏,赤身**便往林子里跑,。
众女子原本只是在吓唬他,见他真个裸身往外跑,一阵诧异后,莫不笑弯了腰。少冲狂奔一通,见众人不追,才放慢脚步,又想自己这赤身**的终究不成个体统,正着急时,忽见前方林中藏在一间木屋,屋前倒晾着两件粗布衣裳。
少冲扯了衣裳钻进林中,正手忙脚乱地穿衣,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并无恶意,否则自己已经着了道。少冲镇定地穿好衣裳,才慢慢转过身。一株不知名的树下立着一个少女,手拈一枝桃花,看背影便知是余已己。
少冲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余已己安排的,自从撞见她与老黄的媾和之事,少冲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余已己自己也承认了:“不错,是我安排的。不要问我是为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余已己把手中桃花插在了一株梨树上,移步到了少冲面前,眼光直逼过来:“你看看这紫阳山,巍峨壮丽,苍翠欲滴,好一派仙家道场。可你要真以为这是什么圣山福地的话,那你就错了。这不是什么圣山福地,这是藏污纳垢的所在。你数过梨花林里有多少木屋么?每座木屋背后都有着一桩不可告人的丑事。”
若不是几个月前自己自亲眼见过老黄幽会的事,少冲是断然不会相信余已己的话,现在一切就摆在那,不由得自己不信。少冲道:“……你这些话我若是回了六师叔,她定会逐你出师门的。”
余已己嘿然一声冷笑:“告诉她我是一个淫妇?那又怎样?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沾花惹草,就不许我们找找男人,会会情郎?你尽管回禀去,就说余已己是个坏女人,骗你李大侠、李君子脱了衣裳、光着屁股钻进几个女孩子的木屋里,让人家追得满林子跑。呵呵,你看看她们信是不信。”少冲竟是愕然无语。
余已己见他气短,猛然将双臂勾住少冲的脖颈,威吓道:“你陪我一次,我保证不再纠缠你。”
少冲欲待挣扎,余已己低吼道:“再磨蹭,休怪我动粗,!”少冲一时手脚俱软了。余已己趁势往上一跳,双腿夹住少冲的腰,少冲承力不稳,被她压翻在地,余已己死命地吻了起来。少冲多日不沾染女色,冷不丁有这么个美艳少女**,哪里还把持的住?一翻身就把余已己压在了身下……
黄梅此刻已接替陈兆丽升任后山总管,闻知少冲大功告成,不由地喜上眉梢,叫人布置了一桌酒菜,又派人去请素君、杨秀、陈南雁三个。转身对垂首侍立的余已己说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我会重重嘉奖你的。”支走余已己,问少冲:“这小妮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灯,她没有打你主意吧?”少冲笑道:“梅姐真能说笑,小弟虽粗陋愚顽,却是她的师长,又有几位姐姐看顾,借她几个胆也不敢呀。”黄梅道:“没有最好。紫阳宫门禁森严,你是七姐的亲戚,行事需得慎之又慎。”少冲慌忙称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多时,素君、杨秀二个说说笑笑走过来。黄梅见陈南雁不到,便黑下脸嘟囔道:“我出钱出力为他的弟子庆功,她却不露面,算什么意思啊。”杨秀笑道:“好啦,好啦,做了几天总管,功夫没见高,脾气倒见长。”素君解释道:“是仙翁来了,他对南雁的内功修炼一向是很上心的,这会儿正在秋爽斋面授呢。”黄梅闻言勃然大怒道:“这老东西!还是不死心!”
杨秀吓了一大跳,忙扯她坐下,又去关了屋门,责备道:“你疯了不成?无凭无据的,乱说什么?这话若是让大姐听到还了得?”黄梅恨恨道:“怕什么?我说的话,句句是实,见官打官司我也不怕!”
素君也帮杨秀说她:“你呀,这是怎么了,先前你不是最愿意和他亲近的吗?”黄梅脸一黑,冷笑道:“天下间,唯你韦素君是真君子、活菩萨。”素君被她一呛,哑了口没了话,杨秀就打圆场道:“好啦、好啦,今天是小弟大喜的日子。咱们吃饭、喝酒。”黄梅生了会闷气,见一旁少冲茫然无措的样子,用筷子敲着桌子骂:“山上花太多,小心看瞎了眼。”杨秀按住她来灌酒,笑道:“喝了我的酒,保管解忧愁。”黄梅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掏出手绢拭去嘴角残酒,起身离席。
杨秀见少冲一旁坐着尴尬,便笑道:“她就是这样,不用管她,。这些天在木屋里苦了你了,多吃点补补身子。”二人又细细问了少冲修练的事,少冲一一回答了。
席散,少冲自回迎宾馆。推门却见余已己正坐在屋中向火,酒气顿时散了一半,指着门道:“你,出去!”余已己坐着纹丝不动,面挂冷笑道:“怎么,刚占了便宜就想不认帐。”少冲倒吓了一跳,忙关上门,压低嗓子道:“不是说好,只一次,一次嘛,你怎不守信用。”余已己媚眼一翻:“本姑娘自己送上门来,你凭什么推三阻四的?”见少冲低头闷着,猛然就冷了脸:“李少冲,你听好,要是惹得姑娘不高兴,我就把你的丑事抖出去,让你的好姐姐大好前程毁在你的手上!”
少冲吓得怔在那,气都不敢大口出。余已己贴面上去,抚摸着少冲的面颊,柔声说道:“只要你听话,一切都风平浪静。明年三月你下山,咱们就情断义绝。”少冲心一软,被余已己推压在床上。二人正在纠缠,忽听得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同是一惊。
少冲定了定神问:“是谁!”门外一人淡淡答道:“是我。”少冲只吓得浑身发抖:来人竟是陈南雁。余已己并不显得惊慌,攀着少冲的脖子,在他脸上狠咬了一口,裹了衣裳,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少冲整好衣衫,叠好被褥,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打开屋门,面带歉意地笑道:“刚刚睡下,怠慢师姐了。”陈南雁裹着暗紫色的披风,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一冬不见,形容消瘦,气色也不大好。少冲心里一紧,忙往屋里引。
陈南雁站着没动,说道:“听说你出来了,本想过来看看。后晌有事情耽误了,明天我要下山去,怕要几个月才能回来。所以,过来问问你的修为到了哪一步,也好帮你。”虽是春寒料峭的夜晚,少冲仍觉得春意融融,心中的感激之情汩汩涌流,忙把自己修炼的进展、心得、疑惑,简要地说了一遍。
陈南雁认认真真地听完,启唇笑道:“真要恭喜你了,你的进展比我们当初谁都要快。往后就该学习运气之道了,这个比引气更难,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我回头把要诀法门誊写下来,你先背熟,。这对你也有好处的。”面对这份殷切的关怀,少冲已无言以对,只是步履沉重地把她送出迎宾馆,目送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再回屋,余已己又已经躺在床上了,正神闲气定修着指甲。少冲苦笑道:“你胆子真大,还敢回来?”余已己笑道:“人到门口,你都没留住,难不成还能走了再回来?”继而感叹道,“没想到啊,陈南雁还真是个好人。只可惜,这地方太脏了,好人待久了也会满身臊气。”又挑了挑眉毛说,“我劝你离她远点,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少冲心里咯噔一下,回想日间黄梅的奇怪的言行,隐约觉得陈南雁身上有着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
几日后,少冲正在林间空地上练剑,见余已己叉腰站在一旁观看,心中暗想:“学了这么久剑法,也不知长进了没有,且拿她试试。”主意打定,一声断喝,剑锋一转,使出紫阳剑法第六式“神猴探海”当胸刺去。
余已己显然没料想少冲会出手攻击自己,滑步闪避开,回手只一招便挑落了少冲手中长剑,剑锋直抵他的咽喉,恶狠狠地叫道:“怎么样,玩够了没有。”少冲又羞又愧又恨,叫道:“比武较技,用得着这么凶狠吗。”余已己这才撤了剑,冷哼了一声,移步正要走开。
蓦然,林中鸟雀阵阵惊飞,一阵悠扬诡异的笛声细若游丝般传来。余已己闻声脸色一变,一脚踢翻少冲,沉声说道:“不想死就乖乖躺着。”说完神色惊慌地朝林子中跑去,少冲被她踢中麻穴,动弹不得,只得闭眼平躺。
林子里走出五个人,脚步轻盈,人人身怀上乘武功。余已己伏地参拜,口称“教主”,一个甜腻腻的声音说道:“罢了,你起来吧。”又问道:“余已己,这个月本座可以攻山了吧?”余已己答道:“回教主,万万不可。”那声音惊怒道:“为何不可!上个月你不是说可以吗?”
余已己道:“教主容禀,三个哑巴和老淫棍昨晚到了山上。这四人武功虽不如教主,却也是中原少有的高手,强行攻山,必有大伤亡,。教主一向爱护弟子,属下岂敢陷教主于不义。”沉默了片刻,那声音欣喜地说道:“你考虑的倒很周详,那就定在今年除夕吧。那时节该下雪了,本座就在余百花的尸体前喝酒观雪。”余已己道:“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忽有一个尖刻的声音嚷道:“他是什么人?余已己你好大的胆子,面见教主岂可让外人在场?”随即就有四个人围拢上来,少冲惊出一身冷汗,苦于无计应对。
忽听余已己高声叫道:“教主容禀,此人乃韦素君的义弟,弟子已将他收归麾下,利用他完成教主大计。今日属下正在吩咐他事情,教主突然驾到,情急之下属下只好将他打昏。属下以人头担保,此人绝不会泄漏半点机密。”
那甜腻腻的声音爽朗一笑,道:“算啦,梁右使。余已己的忠心,本座是信得过的。余已己,你好好筹划,大功告成之日本座要大大地犒赏你。”余已己感动万分,伏地叩拜道:“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脚步声渐渐远去,余已己用脚尖踢醒少冲,冷笑道:“好啦,别装了。”少冲梗着脖子道:“我便是死,也决不做对不起紫阳宫的事情,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余已己按剑冷笑道:“你果真不怕死?”少冲把牙一咬闭目等着。
余已己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抱住少冲的手臂笑道:“呆瓜,我怎么舍得杀你呢。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方才你见到的是天蚕教教主蓝少英和他的姘头彭春花,我也是天蚕教的人。”眼见少冲吃惊地要躲开,余已己就恶狠狠地拧着他的耳朵,压着嗓子说:“你躲什么,我能吃了你吗?我入天蚕教是奉旨办差,这件事只有五师叔知道,你若不信大可去找她核实。”
余已己丢开手,围着少冲转了一圈,冷笑脸道:“你已经被他们看见,自今日起你也是天蚕教的人了。”不待少冲说话,就又加了一句:“你要想活命就不要拒绝。”少冲愕然一怔。余已己哼了一声,冷下脸来:“入了教他们会千方百计隐瞒你的身份,不入教,明日你就会被当做天蚕教的奸细抓起来,韦素君也难逃干系。”
少冲听到这已经冷汗淋漓,如果天蚕教确实是紫阳宫的死地,余已己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自己就像当初被迫加入拭剑堂一样,情势所逼,别无选择,。余已己拿出自己的手绢替少冲擦拭额头的冷汗,末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淡淡地说道:“放心吧,有我护着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少冲带着自己的新身份去私下打听天蚕教与紫阳宫的恩怨。覆盖在真相上的岁月浮尘被一层层的揭开,天蚕教竟是世人闻之色变的武林公敌幽冥教的一个分支。天蚕教的创始教主蓝天和未入魔道前竟是威震荆湖的一方霸主。
十八年前盛夏,蓝天和喜得贵子,在江陵城大宴江湖豪客,时任丐帮帮主南宫极乐领着一帮弟子也去道贺。丐帮弟子酒后无德奸污了蓝天和的一名小妾。双方因此大打出手,丐帮人多势众,又有南宫极乐这等高手,一番混战,打得蓝天和丢妻弃子落荒而逃。当晚,其妻怀抱婴儿投井自尽,丐帮弟子又一把火烧了蓝宅。蓝天和求告无门,一怒之下遁入魔道。
八年前,丐帮在鄂州举行传棒大典,此时已是幽冥教荆湖总舵总舵主的蓝天和亲率数千部众围攻丐帮总坛,荆湖各派恨丐帮嚣张,惧幽冥教势大,皆作壁上观,唯紫阳宫倾尽全力星夜驰援。此役,幽冥教大败,部众死伤过半,蓝天和虽保住性命,却被夺了总舵主之位,十年幸苦付之东流。
蓝天和恨紫阳宫坏了他的好事,由此创立天蚕教,专和丐帮、紫阳宫为敌。三年前他接任幽冥东使,便将教主之位传于独子蓝少英。
少冲一日和素君说起这段往事时,感慨道:“如此看来他也是逼不得已。”话一出口他立即后悔起来,韦素君威严板正,只恐这话不合她心意,要挨一顿责骂。孰料素君也颇有感慨地说道:“你说的不错,师父也觉得有愧于他,因此对他一忍再忍。你或许不知道,这些年天蚕教时时刻刻都嚷着要攻山,喊了八年也没见动静,如今都快成了江湖上的一桩笑话了。”
少冲见素君心情不错,就试探着问:“他既处心积虑想对付我们,会不会在山上安插卧底?”素君道:“有是肯定有,不过都是些小鱼小虾,有五姐盯着呢,翻不起什么浪来……嗳,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少冲忙道:“没有,没有,昨日余已己和迎宾馆里的一群少年闲聊时说到此事,我就随口问问,。”
素君默默地点点头,道:“小弟,这个人虚头虚脑,空话连篇,你今后跟她在一起可要当心留神,免得给自己惹麻烦。”少冲唯唯应承,送走素君后,只觉得两腿发飘,一摸额头竟满是虚汗。
岁月悠忽,转眼一年又去大半。寒风猎猎的季节,少冲随素君到紫阳山西南百里外神农镇杀了一个鱼肉乡里的王姓恶霸。此事起因是巡山人抓到一伙逃难男女,按山规,擅闯紫阳宫禁地,要砍一手一脚,众人伏地苦苦哀告,恰逢陈兆丽路过,便询问众人的来历,答是自神农镇来,因恶霸欺负不得不举家出逃。
陈兆丽遂将众人安置在西来庄,又将此事禀告了谢清仪。紫阳宫的规矩,每年春秋两季,弟子皆要下山磨炼技艺,增长无疑,谓之“春操秋练”,这件事便着落由素君去办,紫阳不放心她一人前去,又派不出别人,便让少冲随行。少冲武功虽差点,终究在江湖上漂过几年,阅历要比素君丰厚。
杀人的事办的异常顺利,王姓恶霸文文静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素君只一剑便取了他的性命,素君事后疑心自己杀错了,要少冲去复查,冷冷清清的四进院落找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最后在马棚里找到一个老奴,少冲喝问他金银财物藏在何处。
老奴叩头答道:“家主三代单传,只剩下小主人一人,家财早被族亲恶邻瓜分殆尽。如今只剩着一副空架子。”
少冲又问:“镇上还有别家王姓家大势大吗?”老奴想了想,摇头说道:“再无小康之家。”少冲又问:“你家主人结有仇家吗?”老奴道:“老主人行善乡间三十年,并无与任何人结仇结怨。小主人生性平和,只好读书,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什么仇家?”
少冲闻言默默无语,出到镇子外,素君远远就问:“那户人家果然是个恶霸吗?”少冲道:“算不得恶霸,却也算不得好人,人没有杀错,。”素君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好在没杀错,否则良心何安?”
猛然间镇中人声鼎沸,王家大院处火光冲天,军民一体赶去救火。二人正待离开,素君忽而站住脚,厉声责问少冲道:“这火是你放的!”少冲低头不语,素君见他默认了,浑身一阵颤栗,少冲扶住她的手臂,劝道:“我们是奉命杀人,错不在你。”
素君落下两行清泪,跪倒在地,望着火起处深深地叩了三个头。
回山途中素君一直闷闷不乐,每晚夜深人静时都要焚香静坐,深责自己的过错。少冲拿话劝了她许久,总难解开她的心结。这日途经一个山村,村后半山腰处有一座送子观音庙,门前人头攒动,香火鼎盛。放眼望去,除了来往的善男信女,更还许多的商贩挤在山门前的空地上摆设摊点,卖些香烛,供些小吃。
忽一阵鞭炮声响,只见七八个大汉披红戴绿,抬着礼品,浩浩荡荡而来,有人高声叫:“唐员外还愿来啦。”路边有人议论,一个问路:唐员外是什么人,还什么愿?另个答:那是邻县的巨富,七房夫人都不生育,去年又讨了第八房,仍无子嗣,后到这儿拜了观音菩萨,年初就有了身孕,入秋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他岂能不来还愿?
此时鞭炮声又响,一位美艳少妇抱着周岁大的孩子,在丈夫、婆婆的扶持下,带着香烛来还愿。少冲冷笑道:“原来菩萨也嫌贫爱富,好美恶丑。”这本是玩笑话,却被近旁的摊主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哥这话正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在这做生意五年了,见得多了,大凡来还愿的不是有钱人家的夫人、侍妾,就是有着如花的美貌。寻常人家的妇人磕破了头也不管用。嘿,这世道连菩萨都偏了心,穷人真是没活路了。”
闻这话少冲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素君问道:“小弟,你在想什么?”少冲压着嗓子说道:“这庙有些不干净,小弟怀疑有人故弄玄虚骗财骗色。”素君好半天才明白过来,拍桌子骂道:“竟有这等龌龊事,这些人着实可杀!”把摊主和食客吓了一跳,少冲趁机劝她说:“那咱们就耽误些时日,为民除害,。”二人扮作一对小夫妻进庙来。
大雄宝殿前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善男信女,二人刚一现身,就有一双贼溜溜的小眼在素君身上走了三五遍,少冲看在眼里没有吭声,随众人来到院中一口古井旁,善男信女们都往井里投掷银钱,皆言将银钱投入井中,能听到响声便证明是有真心,观音大士自会保佑。
看那井也有十几丈深,少冲暗笑道:“真好手段,这么深的井,想听个响,银子小了可不成。”从怀中摸出一锭大银丢入井中,“扑通”一声脆响,井旁一个小沙弥躬身说道:“施主心诚,菩萨必然保佑,请上柱香。”
引二人直入大殿,少冲上了香,又祷告几句,忽听一声脆响,一个和尚高声颂道:“成。”小沙弥喜笑道:“恭喜二位了。请随我到后院。师父有话说。”沙弥将二人引到后院,一个长眉和尚闭目端坐,少冲道声:“大师请了。”
和尚抬眼看了看素君,道:“请夫人到后面禅房住上几日,每日默念一千遍‘阿弥陀佛’经,菩萨自会佑护。”少冲道:“菩萨神通广大,既已显灵,就请即刻施法,为何还要耽搁?”和尚一抖长眉,冷笑道:“这人好不晓事,菩萨她老人家云游四海,普度众生,还能天天等着你?想得她老人家赐子就老老实实在寺里候着。她老人家得空自然会关照你们。”说完就很不耐烦地要赶二人走。
少冲见素君脸色铁青就要发作,忙将她拉到一边,低声劝道:“姐姐少安毋躁,这厮必然还有同伙,咱们放长线钓大鱼。”素君按捺怒火,低头不言。少冲问长眉和尚:“敢问要等几日?”和尚笑道:“菩萨什么时候来,谁能说的清?少则三五日,多着一两个月,全看你们的造化啦。”
少冲安慰素君道:“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就多等几日吧。”和尚闻言,喝声:“慢,施主好不懂事,菩萨是女儿身岂可见男子?你且在寺外候着,三天后再来接尊夫人吧。”少冲拉着素君的手假意安慰,暗中叮嘱道:“姐姐安心忍耐,天不黑他们不敢动手。我回头来接应你。”素君点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