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便有消息灵通者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郑海死了,他的脊椎骨被砸成两段,一段直接戳穿了心脏,拘留所开始进行内部调查,同室五人几乎都异口同声地否认看见了什么,睡在下铺的一个徐楚本地人只说感觉到床在剧烈晃动,因为郑海平时很凶悍,所以他们都不敢吭声。
医院的诊断结论排出了他杀的可能,郑海是意外死亡,而这件事却暴露出了拘留所一个管理上的漏洞,居然没有监控录像,尽管人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为了掩盖工作中的失误,几乎就在当天下午,刚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周教导员便召集了党委紧急会议,拘留所党委经过简单的讨论后下了结论,郑海确实是意外死亡,属于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内。
为此,拘留所把铁床全部换成了木床,并将监视器更换成无须关机便可换录像带的那种,保持二十四小时监控,113室的其他五人,人人都被叫到办公室去警告了一通,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但杨恒用拳头建立起来的威信却没有消失,他几乎成了拘留所的名人,所有人见到他都会笑眯眯地称他一声老杨,然后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支烟。
很快,三天过去了,这天中午,杨恒正在和一名室友聊天,这名室友叫李致富,也就是他的旧丰县老乡,他本来是个老实的农民,因为老婆被人强奸了,他一怒之下便拿刀把对方捅死了,全乡人都为他求情,因为他捅死了一个恶霸,使他的案情有了点特殊性,便把暂时关在拘押所里,已经半年了。
他十分感激杨恒干掉了郑海,替他报了仇,虽然杨恒的本意也不想打死郑海,只想狠狠教训他一下,但事情就那么巧,郑海死了,而且还不用他负什么责任,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他的运气就这么好。
他和李致富谈起了杨文强的案子,杨文强不仅在落凤村,在东坎乡也算是个名人,这个李致富也听说过,他也曾见过供出杨恒的王栋。
“那个王栋我认识,前几天还关在202室,就在你进来的前一天被移走了,或许你们是一案犯,怕你们串供,得分开关。”
“狗屁一案犯,我在一年前就没跟杨文强干了,打死人关我屁事。”杨恒对这件事情极为郁闷,杨文强打死人和他有什么关系,还有王栋说风就是风,这些公安局的人是吃什么干饭的,连最起码的事情都弄不清楚,这三天来他不停地申述,但拘留所的干警告诉他,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估摸着这件事上面压得紧,所以他们逮到一个算一个。”
杨恒叹了口气,其实他也隐隐猜到是这样了,当初他替杨文强做事,打伤了不少人,他也是该受点惩罚了。
“2061号,有亲属探望。”
门口忽然传来干警的声音,杨恒一怔,他立刻反应过来,是找他的,他大喜过望,转身便冲出来,“2061号在!“
“你随我来吧!”干警一边走一边给他讲探望的规矩,不能超过两小时,除了烟以外,其他东西都不能收,而且烟也要检查,不能在里面私藏别的物品。
来探监的人果然是林静宜,她眼都哭肿了,她坐在探监室,见杨恒进来,她哭着扑了上了,“阿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被抓了?”
杨恒和她隔了一道铁栅栏,他抓住林静宜白皙而温暖的手,把它贴在自己脸上,眼睛有点红了,只有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会到了亲人的重要,但杨恒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他轻轻拍了拍林静宜的手,“静宜姐,坐下来听我给你说。”
林静宜擦去泪水,点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大姐夫把旅行包给你了吗?”
“给了。”
“包里有我买股票的凭证,你把它收好了。”
“阿杨,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给我讲讲你的案子,让我怎么做。”
杨恒沉思一下便道:“这件案子今年才发生,可是我去年就已经做生姜生意了,静宜姐可以把我的营业执照和合同拿给专案组看,或许能证明我的无辜。”
“好!我回去就办,你在这里怎么样?吃了很多苦吧!”林静宜见他光着头,心疼极了。
杨恒笑了笑安慰她道:“我在这里很好,能吃能睡,晚上我还有时间看书,可以让我静下心来想一些事情,静宜姐就当我在这里修行。”
林静宜叹了口气,她从包里取出一大堆吃的,还有十几本书和几条烟,一起给他道:“以后静宜姐每周都会来看你,你想要什么,尽管给我说。”
杨恒把烟收下,却把吃的和书一起还了回去,“静宜姐,除烟以外,这里别的都不准收。”
“书也可以。”身后的干警提醒道。
杨恒把书拿了回来,他握着林静宜的手道:“静宜姐,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各种挫折,这段经历对我或许并不是坏事,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我会等你一辈子。”林静宜眼一红,捂着嘴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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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干警把烟和书还给了他,已经通过检查,可以正常用了,林静宜给他送来的书是一套《资治通鉴》白话对照版,对于古文基础不好的杨恒来说,非常有用,下午,拘留所进行篮球比赛,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操场上,杨恒则点了一支烟,坐在桌前平静地体悟前人的感悟。
还是在做生姜生意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杨恒在林静宜的书橱里翻到了一本《史记》,从此,他就迷上了历史,中国历史的博大精深和深厚的沉淀,将他日益嚣张的**之心又悄悄收敛了,在历史中他读到了另一种他所缺乏的软力量,智慧。
他就像一个发育迅速的少年,贪婪地吮吸着书中带给他的营养,他看得入神了,不知不觉,烟已经燃了大半截他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人已经站了很久了。
烟灰烫着了他的手,他才如梦方醒,连忙把烟头灭了,这时,他若有所感,一回头,竟看见拘留所的周教导员站在他身后,他连忙站了起来。
“坐吧!”周教导员轻轻摆了摆手,温和地笑道:“喜欢看历史书是好事,以前拘留所关押过几个落马的官员,他们就喜欢看历史书和人物传记,在我那边还留有一箱呢!等会儿我让人搬给你。”
这个周教导员就是拘留所的一把手,约五十岁,脸庞削瘦,是个很严厉的中年人,每天都要板着脸训话,杨恒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温和,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周教导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微微一笑道:“交警大队的王启发你认识吧!他是我的战友,和我一起转业到地方。”
杨恒这才焕然大悟,难怪他打死郑海没有事,原来竟是王启发在背后帮他抹平了这件事,不是什么运气,他心中忽然一阵感动,有很多人都在默默关心着他。
“这事也怪我,当时我在郑州开会,王启发已经打电话托我了,但当天没来得及关照所里不要把你和郑海安排在一起,结果晚上就出了事,不过也好,你替我扫掉了一个麻烦人物。”
杨恒苦笑了一声道:“我本来是无心伤他,只是当时太愤怒,出手重了点。”
周教导员哈哈一笑,“我事后调你的档案才知道,你小子居然是省散打冠军,郑海不知道,就是他的不幸了。”
说到这里,周教导员脸色一肃道:“党委经研究决定,我们第二拘留所要成立一个学员自律自助委员会,以防止郑海似的悲剧再出现,准备从近千名拘留所成员中,挑选三名有威望的人担任队长,协助干警管理成员,我推荐你担任三名队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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