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儿,你不要在挣扎了,他们今天必死无疑。”浮现在地面的人脸嘴巴一张一合。
地下传来地层断裂的声音,地面忽然破开一个洞,郑文彦从里面缓缓的上升,最后脚稳稳的站在地面上。
殷歌扫了一眼楚月轩,嘴唇紧抿,她扯出挂在脖子上的“火焰石”,对他说了几个字。
天空中乌云滚滚,山谷一下子变得晦暗无比,雷声碾着地面滚滚而来。看来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暴雨。风大起来,刮着碎石和断木齐刷刷的飞。
殷歌拿着剑飞速冲向郑文彦,可是郑文彦轻轻一闪,便躲开了,“没用的,你伤不了我。只要我有防备,你连靠近都靠近不了。”
殷歌一边砍,郑文彦一边躲,两人的身影极快,殷歌卯足了全力,但就是无法触及到郑文彦。可是郑文彦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殷歌的行为。
风越来越大了,卷起的沙尘迷了双眼。几滴豆大的雨点砸在殷歌的头上,接着更多的雨点密密匝匝的落下来,雨点连贯如帘,大如瓢泼。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慢慢的汇入已经干涸的湖泊。
忽然,雨水从地面开始冻结成冰,变成了一根根的冰柱,一时间这一片地域竟立了成千上万的细长冰柱,看起来就像是溶洞的石钟乳。“啪啪啪”冰柱自行碎裂,细小的冰片弥漫在空气间,郑文彦的双腿陷入土地里,他脚边的大地里像隐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土地往外拱起,仿佛一个浪头,打向躺在地上血糊糊的颜炡。殷歌眼明手快一剑刺向那个拱起的东西,就听到地下传来闷闷的吼声。郑文彦忽地感觉内脏被千刀割万刀剐一般的剧痛,他口吐鲜血,半跪在地。但是他的样子一点也不狼狈,他轻擦嘴角的血迹,双眼充满杀气的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颜炡。
颜炡虽闭着眼睛,但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
岂有此理,竟然还在垂死挣扎!我要你马上去死!郑文彦的手插入土地,他感觉自己的血肉抽出无数条经脉融入了大地,整个大地就是他的身体,他的神经,他可以感觉到站在这上面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心跳。
“去死吧!”土地中抽出无数触手,它们卷起痲瘢似的漩涡,一起往下俯冲,顷刻间颜炡的身体被捅得如筛子。触手卷起他的身体,把他甩了出去,他毫无生气的如同一块烂掉的抹布般被抛弃在乱石堆里,身体的最后一滴血也流尽了。
殷歌朝颜炡的尸体奔去,她的脚步踉跄,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交错纵横。她想抱起颜炡,可是却一下子拉掉了他的半截胳膊。他的尸体稍微一碰,便七零八碎。他的头颅滚到了殷歌的脚边,殷歌捧起颜炡的头颅,只有他的头还是完整的,脸也没有遭到破坏。雨水“哗啦啦”的冲刷掉他头发上和脸上的血水,露出他本来的发色和样貌。他银白色的长发逶迤垂至地面,紧闭着双眼和双唇仿佛是最为精致的工艺品,殷歌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然后把他的头抱在自己的胸前。
郑文彦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把尖锥在钻。四年前,她消失了,在那场劫难中彻底的消失了。他不愿意也不相信她死了。他们说,也许她是在战乱中被杀死,混在了万人尸体中,无法找到了,他们猜测,也许她惹怒了白虎王,白虎王把她杀死了,再或者,她被白虎王藏了起来。可是即便是藏了起来,隐藏在白虎家的探子几年来也未曾打探到关于她的半点消息。他动用一切的人力发疯般的寻找她,可是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
他一直在等待他们的重逢,他想过很多美好的画面。可是现在她活生生,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没有重逢的欢欣,甚至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他们连路人都不如,因为他们竟然站在了对立面上,成为了敌人。
殷歌搂着颜炡的头,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郑文彦竟觉得有些发怵。他恨颜炡,不仅仅因为颜炡和郑凌玥同流合污,更因为他竟然藏了殷歌四年。所以他一定要杀了颜炡,他不允许其他人霸占他的殷歌。可是现在颜炡死了,殷歌却再也不属于他了。
“郑文彦,我恨你,恨你入骨,你别以为杀掉他,就可以分开我们。你做梦吧!”殷歌仰天发出凄厉的笑声,雨下得更大了,竟让郑文彦的视线模糊起来。
殷歌抚摸着那颗头颅,从地上捡起长剑。
“不要!”郑文彦想去阻止,殷歌用通红的眼睛一瞪,他居然觉得身体无法动弹。
殷歌手握长剑,她的侧影在雨帘中看起来就像一片灰蒙蒙的剪影画面,郑文彦看到她高高举起了剑,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的贯穿下去……他听到了血肉撕裂的声音,他感觉心口疼痛到不能自已,可是他脚生根一般,一步都不能走动,“不要啊,我不想要你死的啊!”
殷歌抱着颜炡的头颅倒下了,在她血流过的地方,瞬间开出了一朵朵诡谲的紫色莲花,莲花一路盛放到郑文彦的脚下。郑文彦颓靡的跪倒在地上,雨冲刷着他的视线,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了,连风的声音都没有。
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莲花结成了一抹紫色的影子,但这抹影子是那样的淡,仿佛随时要羽化了般。
“活下去,不论命运是故意捉弄你,作践你,折磨你还是青睐你,眷顾你,你都不可以忘记,你必须活下去。你的性命不再自由,你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未来和所有族人的生命,你是为了他们而生,为了他们而战。” 那一抹紫色的身影逐渐走远。
“不,爹爹,你不可以抛下我!我根本不想这样。你们不要所有人都离开我!”郑文彦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深储在内心的泪泉夺眶而出。
世界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风,没有雨,没有人,没有声音……他感觉自己就要窒息而死了。头剧烈的痛了起来。他明明不会生病的,可是自从当上了朱雀王,他就会间歇性发作头痛隐症,常常痛得他几近昏迷。他无法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要坚强的支撑起朱雀家族,怎么能让人知道他的软弱。
“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在哭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问他。
他可以感觉到,她离自己那样的近,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鼻息,她的体温,可是却看不到她的人。
“殷歌,你回来,你不要离开我了!”他对着空气喊。
他总是做着孤寂的梦,梦里空无一物,他感觉胸腔压抑,几乎要窒息。可是某天开始梦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让他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这个声音总会安慰他,让他感觉心安,于是他也不会再害怕每天必定会降临的夜晚。
可是他总是看不到这个说话的人。他想知道一直陪伴自己的人是谁。他还记得那天的梦,在梦里风景变得美不胜收。
“我啊,我叫殷歌。”当那个人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一下子看清楚了她的样子。殷歌坐在树下,人面桃花相映红,笑容透明纯澈。原来是殷歌,这个一直在梦中陪伴自己的人,竟然也在现实的生活中陪着自己。他为什么在那一刻才发现呢!
他突然很想笑,又忍不住想流泪。殷歌,开始只因为她是“纯血良人”而设计接触的殷歌,一直被他用谎言困住的殷歌,为何他现在才听出来,那个一直陪着他的声音就是殷歌的啊!
他爱她,他不顾一切的爱上了她。还好,他发现得不是太晚!--当时他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很快他便失去了她。从此,梦中再无色彩……“殷歌,我不要你死,你回来啊!”郑文彦挥着手臂对天空呼喊,空间太过于宽广,除了他的声音,再也别无其他。
刚刚还清脆的声音变得寒冷如冰,她说出来的话仿佛一把利齿割着郑文彦的心脏,“我再也回不来了,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殷歌!你会为你做出的事情后悔吗?你后悔了吗?”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殷歌看到从天而降的甄豪放,一阵欢欣。
雨依旧下得很大,悠然谷一片狼藉。
“这是……”甄豪放看到被毁坏的悠然谷,眉头紧蹙,他瞅了一眼楚月轩和莫青流,又把目光投向颜炡,这下子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赶快把颜炡柳若扛着,咱们要赶快离开这儿。”殷歌迫不及待的推师父。
甄豪放一个肩膀扛一个人,正要走,莫青流的手臂忽然变成一把长刀,对着甄豪放挥去,甄豪放闪得很快,莫青流的长刀并未伤到他。
殷歌挡在莫青流面前,“师父,你带着他们先走!”
“你们休想逃走!”莫青流从地上站起来,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骨骼发出“啪啪”的脆响。他刚才虽被颜炡的冰晶伤害了内脏,但经过一小会儿的休养,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他的恢复能力本来就比一般“上古天神”要快上许多倍。
“当然,你这个‘纯血良人’也得跟我走。”他指着殷歌说。
甄豪放跑到悠然谷谷口,但是那儿已经被巨石堵死。他刚才是爬到山顶,然后从峭壁下来的,现在要带着两个伤者爬上陡峭的山崖,再绕下去,似乎有点困难,而且被追上的可能性也很大。
他放下两个人,用自己深厚的内力一一击碎巨石。
“莫问你们傻愣着干嘛,给我去捉他们!”莫青流指挥手下道。
楚月轩依然坐在地上,他的脸色比刚才看起来还要苍白。殷歌知道他肯定伤势比莫青流严重,而且又动用了“织梦”,定是走不动了。殷歌只是赌了一把,她没想到楚月轩看到“火焰石”后还是遵守了承诺,答应了她的一个请求,对郑文彦使用“织梦”。 “织梦”也许随时会破,郑文彦就会醒来,到时候逃走的可能性是--零。所以必须争分夺秒的逃走,还要逃得越远越好!而现在就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恐怕难以保护另外三人的周全。另外还有楚月轩,她无法带走楚月轩,如果把他留下来,谁知道郑文彦和莫青流会不会伤害他?
殷歌飞速运转大脑,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她突然把长剑往地上一插,说道:“莫公子,您的法力我见过,就凭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合力都无法逃出你的手掌心。我相信你发动了全力,即便是郑文彦、楚月轩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现在我不逃了,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她首先把高帽子一顶一顶往莫青流头上扣。
“哦,什么交易?”莫青流倒是很受用,他双手环胸,趾高气昂的问。
“那就是用‘纯血良人’来换颜炡、柳若、师父,还有楚月轩的命!如果你今天放过他们,我就心甘情愿跟你回玄武家族。”殷歌坚决果断的说。
楚月轩非常惊讶,他没有想到殷歌会以这个为条件交换他们的性命,而这些人中间还包括了他。他剧烈的咳嗽着,“你不需要和他谈交易。”他话音刚落,莫青流的长刀就架在了楚月轩的脖子上,得意洋洋的说:“姓楚的,她比你看得出形势,即便是我们同时受伤,我也比你愈合得快。你看你,再动一动就死了,我看你还是闭嘴的好!”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楚月轩从颜炡手下救他的事情。
殷歌继续道:“莫公子乃是高贵的玄武家族之王的儿子,定不会欺凌弱小,也不会在其他家族的人受伤之时对他发难,您看我说得对吗?”
“哼,那是自然。”莫青流收回长刀,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我为何要和你交易,提了颜炡的头,再抓了你回去,岂不是更好!”
他心中小剧场再度开场--娘的,险些中了这个婆娘的奸计,还好老子英明神武,聪明绝顶!
--小剧场结束。
“那你就只能带着我的尸体回去见玄武王了。”殷歌冷笑道:“一个死掉的‘纯血良人’和一个活着的乖乖听话的‘纯血良人’,你会选哪一个?”
莫青流额头冒出一排汗,心想到:差点忘记这一茬,她竟然以死相逼!
莫青流又想了想,自己家族有多久没找到过“纯血良人”了。如果他带着殷歌回去,玄武王肯定会非常高兴。也许……比颜炡的头更让玄武王有兴趣呢!
“哼,我怎么知道你说话算数不算数。”莫青流表面上还是装得很不在乎。
殷歌指天发誓道:“苍天在上,如果我说半句假话,就让我得前列腺肥大症!”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誓言?”
“你不知道,这是最毒的誓言,比天打雷劈,死无全尸更毒!”
“这个不行,不算不算。”莫青流嚷嚷。
“莫公子,再不快点,郑文彦就要醒了。到时候不但颜炡的人头拿不到,‘纯血良人’也会被他抢走。”楚月轩在他身后道。
“呃……那好!反正你们也逃不了。莫问,把谷口打开!”莫青流抱着莫叶,殷歌让他叫下属帮忙背着楚月轩,他们快速的离开了悠然谷,在离开山谷的那一瞬,殷歌回头望了一眼郑文彦,郑文彦还陷在楚月轩给他的幻觉里。刚才他应该也吸入了颜炡的冰晶,所以才会和楚月轩一样吐血吧。殷歌狠狠的甩甩头,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蜜蜡桑,不好意思,让大家在这个坑里蹲了这么久。我刚把《淘男盛宴》稿子赶完,所以有空啦!
不过这本稿子我想重新修一修,把前面故意雷人的恶搞情节去掉,正经点,往神话方向写。
所以更新完这章,我就回头去改稿子了,等全部改完了再回来连载。
更一章不是故意吊大家胃口的。总之popo不会让这文坑掉!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