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四周全是鲜血。
跑,她拼命的逃跑。
一道雪白的影子不停的追逐着她。她摔倒了,倒在一堆碎肉片上,眼前是两具骸骨,骸骨旁分明摆着爹娘用过的刀剑。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是血水仍然源源不断的流进她的眼睛里……“醒醒,醒醒!”有人拍打她的脸颊,她睁开眼睛,看到了莫叶肥嘟嘟的脸。
“姑姑在做噩梦吗?”莫叶用袖子替她擦拭额头的汗水。
殷歌坐起来,把莫叶抱到腿上,点点他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怎么不睡觉呢?”
“我去嘘嘘,听到姑姑在叫什么‘月哥哥’,我就进来瞧瞧。”
“吓,我怎么会叫他的名字?!”殷歌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啊,你真的在叫‘月哥哥’,他是不是欠了你很多债啊,姑姑做梦都在叫他!”
“呃……是欠了我很多……钱。”
“哇,那‘颜炡’就欠更多了,前几天你都在喊他的名字呢。”
“乖乖去睡觉啊!”
莫叶一头扎进殷歌的怀里,“不嘛,船摇晃得我晕乎乎的,我要和姑姑一起。”
“小心你哥哥不高兴。”
“哼,我可以选择无视他。”小莫叶鼻子一哼,“我还没在中原玩够呢,他又要回小蓬莱,真不高兴!”
“好吧,那咱们不管他。莫叶来一起睡吧!”
“哦,好。”
莫叶钻进殷歌的被窝,很快便睡着了。可是殷歌却再也睡不着,枕着海浪声到天明。
离开悠然谷后,他们逃离燮山。楚月轩自然是有楚家的人接应,师父则把颜炡和柳若带到驻扎在附近的兵营,殷歌让师父沿路保护他们,自己则和莫青流踏上了去小蓬莱的路。据说玄武王常年住在海上的岛屿--小蓬莱,很少出来中原走动。
起初师父很不放心她,但是她给师父保证,找到机会就会逃走,并会拿着颜炡的令牌去京城会合,加之颜炡伤势过重,殷歌和师父都不放心那些士兵,于是甄豪放还是选择了护送颜炡去京城。
莫青流选择走水路,一上船殷歌就再无逃走机会,殷歌跟着大船从江里飘到海上,接着又在海上飘荡了十来天,可是压根儿连小蓬莱的影子都没见着。她在怀疑自己上了岛怎么找得到机会跑回中原,她深刻的后悔当初没跳河游走,要跳海逃跑,恐怕只能喂鲨鱼了。
莫叶起初还对山谷的事情很介意,不怎么搭理她。殷歌发现莫叶居然把“哈里波尔”抱了出来,可见他非常喜欢这只小兔子。“哈里波尔”却老往殷歌这儿跑,不理莫叶,殷歌就用小兔子哄莫叶,小孩子容易哄,两三下就和殷歌和好如初了,现在更是黏人得很,和殷歌同吃同睡。莫青流起初干扰两人的感情,后来见莫叶不听他的,也就随他去了。
早晨醒来,丫鬟苓烟送来淡水供殷歌梳洗,殷歌忍不住问道:“离小蓬莱还有多远啊?”
“回姑娘,按照天数来算,应该是差不多了,估计今晚或者明早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
“哦。”殷歌给自己梳了两条发辫,她放下梳子,对着铜镜照了照,心里盘算着到底该怎么办。她是要嫁给玄武王呢,还是嫁给他的笨儿子呢?哎,如果是这两个人,她宁愿选嫁给莫叶了。
“姑姑,该用早饭了。”莫叶在旁边拉拉她的衣袖。
“嗯,好。”
殷歌拉着莫叶一起去吃早饭,莫青流已经坐在里面了,见他们手拉手的进来,他不乐的“哼”了一声。
玄武家族虽然是四大家族中最弱小的一族,但是吃穿独用比起皇室来也毫不逊色,光这只大画舫就有三层楼高,其中挂满绫罗绸缎,摆满金银饰物,每天的餐饮也是精致上等。殷歌这几年过惯了乡野生活,突然吃到山珍海味,还真有点不习惯,头几天还拉过肚子。
见殷歌不怎么吃东西,莫青流鼻子哼了一声,“殷姑娘莫非觉得我玄武家的东西配不上姑娘,上了画舫之后,姑娘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莫不是想见到玄武王后装病?装不能生孩子?”
我说,您可真粗俗!殷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还是挺乖巧的,“莫公子,我是从小在山野长大,对这些精致的粮食有些不习惯,不像莫公子从小喝三鹿长大,所以头脑灵敏,聪慧过人。另外奴家有些晕船,所以胃口才不是很好,绝非想装病。”詹小悦骂人的时候都说他从小喝过三鹿,殷歌也就借着骂骂莫青流。
“三鹿是什么,我没喝过呢。莫非其他家族的人都喝三鹿?千万不能让这丫头小瞧了老子。”莫青流心里暗衬道。他马上摆出一副挺得意的样子,“嗯,那是自然,不过也不是所有喝过三鹿的人都像我头脑这般聪慧。最迟明早上也该到小蓬莱了,你的晕船之症上了岸就会好。对了,说起来你姓殷,为什么你姐姐却姓苏呢?”
他怎么提起小清了?殷歌想起小清,心中有又了无限的愧疚。明明可以姐妹重聚的,却被那几个家族的人搅黄了事情,估计小清也不会在镇子上等她了吧。这一别,又要到何时才能相见呢!她不免惆怅起来。
“公子这么一提,我想念家姐了……”
“唔。”莫青流双眼一亮,贼兮兮的表情就像是从人家祖坟挖了几两银子的土鳖,看得殷歌鸡皮疙瘩直冒。
“殷姑娘不用担心,我已经……”莫青流话还未说完,船身忽然来了个剧烈的颠簸,所有家具都往左边移过去,一会儿又往右边移。莫青流飞速冲到甲板上去问:“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被海浪声给淹没了,殷歌从窗口看到天幕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大海的中心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沿着漩涡有数丈高的巨浪势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发出地狱般的嘶吼声,海浪带着令人战栗的恐怖,即将吞噬它碰触到的一切东西……她下意识的抓住了窗户上的雕花,一手紧紧抱住莫叶。天哪,那是什么,她难道要死在海里了吗?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
巨浪迎面而来,宛如巨人的舌头,狠狠拍打在画舫上,画舫脆弱得犹如纸糊,顷刻间就被打成了两截,沉入海底……殷歌是被正午的太阳烤醒的。
天气很晴朗,太阳在头顶上炙热的燃烧着,仿佛一个巨大的转动着的火轮。此刻的天空蓝得醉人,与面前的大海交相辉映。海浪轻轻的拍打岸边细白的沙滩,一会儿冲刷上来珊瑚,一会儿又把它们吸回海里。海水看起来清澈无比,比沿路上看到的海水都要透明得多。
殷歌还记得当时画舫被几十丈高的大浪推上半空,然后画舫似乎是断了,她坠入墨汁一般漆黑的海里。她当时心里不停的默念着,“死定了,死定了!”
可是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她讶异的发现自己还活着,脚边则是那片几乎扼杀了她的大海。讽刺的是,大海此刻却平静温驯极了,仿佛对人诉说着自己的温柔。
殷歌扫视了一圈沙滩,除了她一个人,没见着其他的人。莫非他们全部葬身鱼腹了吗?
殷歌从地上爬起来,脚有点发软。她估计自己是被冲到了什么小岛上,顿时她感觉有些绝望,真是命运多舛啊。她突然想起放在荷包里的火凤凰蛋,天哪,不会碎了吧!她从荷包里翻出来一看,激动得泪流满面,火凤凰蛋居然完好无损,真是奇迹啊!
日光太过炙热,殷歌爬到旁边的椰树林去休息,脚边滚落了几个椰子,殷歌没有见过椰子,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看起来好像是果实,殷歌劈开一个果子,里面的水流了出来。殷歌忽然想起“夜光石”可以试毒,于是从脖子上掏出红绳,在“夜光石”上沾了点椰子汁,看到石头没有任何变化,才放心的喝了一口椰汁解渴。
休息了一下,殷歌决定去探探地形。这块岛屿上长着她不认识的植物,好像草丛中还蛰伏着一些小动物。丛林中树木长得极为茂密,枝叶交缠,走进去顿时感觉凉爽无比,甚至还有一些凝结在页面上的露水滴在身上。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丛间跳跃,似乎在观察这个不速之客。
溺水后身体极度虚弱,她靠在树根下坐一坐,却发现树上盘旋着一条碗口大的蟒蛇,正对她吐着猩红的信子,好像随时都要过来咬上一口。殷歌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蟒蛇,吓得一个激灵。仔细一看,她差点哭了,怎么树上挂着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蛇啊,而且都是花色各异,从未见过的品种。万一是剧毒的蛇,咬上一口可就完蛋了!
这么多的蛇简直对她布下了天罗地网,她的性命已经岌岌可危。
天空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叫声,闷闷的有点像打雷。群蛇突然收起了信子,一溜烟全缩走了,树林上空传来“咔嚓”“咔嚓”的树枝断裂声,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殷歌马上缩到了大树后面,只见一只大鸟用鲜红的爪子抓住蟒蛇,而蟒蛇则用力缠住树枝,拿毒牙去咬大鸟。照说殷歌连火凤凰都见过,一只大鸟有什么稀奇,可是偏偏这只鸟让殷歌目瞪口呆,因为这只飞鸟竟然有九颗头,中间是一个大头,两旁各挂四只小头。鸟嘴里滴下什么水,滴在蛇的皮肤上,吱吱冒烟。九头鸟的喙啄着蟒蛇,蟒蛇则缠住了它的躯体,两个动物扭打在一起,不分伯仲。可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笛子的声音,九头鸟突然振动翅膀,飞向了空中,而蟒蛇松开了身躯,重重落回枝头,由于体重问题,它弹到了地面。九头鸟风一般的飞走了,蟒蛇也扭动身躯,钻入了密林中。殷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让它们全跑了,她往前走了几步,笛子的声音更加明显。
莫非这里有人类!殷歌激动的跑了起来,可是很快她的心境就从天堂跌入了地狱,因为她踩到了陷阱,一张大网拔地而起,把她吊在半空中。网子不知道什么材质,她只是扭动了一下,网绳勒得更紧了。
笛音更近了,殷歌往下一看,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站在网下看着她。那个小伙子一身灰衣,窄袖箭裤,皮肤白皙,样貌端正,但是板着脸孔。殷歌吞了口唾沫,陪笑道:“这位小哥,小女子乘坐的船遇到风浪,落难到此岛,不想踩了您的陷阱,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小伙子冷哼一声,捡了根枝条戳了戳殷歌,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网子中的人,然后他走到一棵大树旁,掏出匕首一挥,砍断了绳子,殷歌从半空中掉了下来,摔到地上,痛得她龇牙咧嘴。她想从网子里面爬出来,可是那个小伙子居然抓住网口一拉,网子再度收紧,然后他拖着殷歌--就像拖野猪一般,往前走去。
殷歌在网兜里简直苦不堪言,幸好一路地上并没有什么大石块之类的,否则她真是要皮开肉绽了。那小伙子走了不一会儿就出了密林,毒辣的日头毫无遮挡的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他把殷歌丢到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笼子里,锁上笼子,丢上板车,把殷歌拖着走。
殷歌在笼子里闻到一阵恶臭,看到还有动物的粪便,想来这肯定是他装猎物的笼子。他难道瞎了吗?看不到她是一个人,不是野兽啊!
“我并不是什么坏人,你能不能把我从里面放出来啊!”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啊?你不会说话吗?还是听不到啊?”
小伙子突然停下来,从地上抓起一块泥巴,照着殷歌丢去,“叫你闭嘴,怎么有这么烦人的猎物!”
殷歌在笼子里无法躲闪,泥巴“啪”的打在脸上,她顿时火冒三丈,“我是人,不是什么猎物!你到底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伙子根本不理她,继续拉着她前进,殷歌叫得嗓子都哑了,他也不再回应她半句。最后,殷歌看到了一间小草屋,小伙子踹了笼子一脚,笼子从板车上翻下来,滚到屋子中。然后他关上门,扬长而去,留下殷歌在黑漆漆的小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坑得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