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论南征北战

目录:公元579| 作者:哭之笑之| 类别:历史军事

    司马令姬和杨广率先冲出了竹屋,往后院跑去。苏威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惊疑地瞪视了苏福一眼,十分尴尬地起身向宇文衍点头致歉,与苏福一起也跟去后院。宇文衍看看同样面露尴尬的司马泳又看看仍端坐未动的李渊,皱眉说:“我们也去瞧瞧吧。”

    小末伸手过来扶起宇文衍时,他嘀咕了一句:“这算什么事啊”

    众人来到后院,看到一小片菜园,地上种着白菜,架子上垂着油绿的黄瓜。一红一黑一灰,三匹马被拴在竹丛旁,缰套鞍辔齐全,正是司马令姬、杨广和李渊的坐骑。

    苏威此刻的脸色已难看得无以复加,不过仍旧尽量克制着问苏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福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双膝跪倒,有点语无伦次地说:“主……主人息怒啊,小的没……没……没有偷马……”

    “没有偷马,我们的马怎么会在这里?”杨广喝问道。

    宇文衍沉着脸对杨广说:“稍安勿躁,等他把话说完。”说着顺便扫了司马令姬一眼,以示提醒,不要失了名门闺秀千金小姐的身份。

    苏福连说带比划地接着说:“小的真的不是偷……偷马啊不把它们牵……牵回来,它……它们就活不成了。有蛇啊,在那涧水边有蛇,是毒蛇,会……会咬死它们的,小的看见了……”

    苏威闻言面色顿时缓和了许多,急忙问:“如此说,你是为了救这三匹马才将它们牵回来的?”

    苏福使劲点着头,说话也顺畅了许多:“是是是啊,主人小的知道那一带有毒蛇,又寻不见马的主人,马若被咬死了,怪可怜的,就就把它们先牵回来了。马的主人兴许能寻到这里来……”

    司马令姬和杨广都将信将疑,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李渊却抱拳对苏威和苏福说:“原来是一场误会,错怪了苏先生家仆的好意,十分惭愧,请苏先生和这位大哥见谅。”

    宇文衍其实也对苏福的话存有猜疑,但看苏福神情不似作伪,又碍于苏威的面子,此事就此化解了最好,便也说:“都怪朕这两位伴读年幼冲动,不问青红皂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闹了一场误会,还请苏先生不要介意。”

    在场众人除了司马令姬,听了宇文衍的话都是一愣,似乎没完全听懂,但苏威显然已恢复了风度,微笑道:“关心则乱嘛,人之常情,何况三位公子小姐的坐骑都是如此良骥,既然是误会就只当浮云掠过。”

    重新回到竹屋内坐下,饮了一杯茶后,宇文衍进入正题,正色对苏威道:“朕闻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今日特来求教,还请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朕解惑。”

    苏威面色谦和地微笑道:“陛下谬赞了,苏某不过是一介草民,山野村夫,见识有限。陛下有问,苏某尽力。”

    宇文衍点点头,问道:“先生看当今之势,我朝应继承先祖武帝遗愿北伐突厥,还是应该兵指江南并吞南陈呢?”

    苏威放下茶杯,凝神端详了一下宇文衍,显然对小皇帝能提出这样的问题颇感震惊。他沉吟了一下才说:“陛下这问题问得好啊,陛下小小年纪就敢于对高祖武帝的生前遗愿提出疑问,令苏某佩服。愚以为,纵观华夏古今,自秦始皇天下一统至今,哪朝哪代何年何月曾有中原王朝征服统治漠北塞外的事情发生?汉武帝一生穷兵黩武,虽然溃敌千里令匈奴式微,但终不能征服统治北蛮之地。沙漠瀚海地处高寒,苦寒少雨不适农耕,又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像这样的地方取之无益,徒增负担。所以苏某以为北图之计事倍功半,实非上策。”

    在做连李渊、杨广都是凝神倾听,只有司马令姬摆弄这茶杯,时不时偷眼瞧瞧宇文衍,有点心不在焉。

    苏威见宇文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没有插话的意思,便接着说:“再说江南之地,鱼米之乡、地富民丰、文教昌达,可谓中华膏腴之地。进取江南并吞陈国,不仅可使我朝国力倍增,还能结束已持续二百六十多年的分裂局面,使天下重归一统,功在千秋啊”

    宇文衍点头道:“先生所言正是朕之所想,只是有人以我祖武帝遗愿为由反对进取江南,又该如何应对呢?”

    苏威微微一笑,说:“借先帝压当今,如此伎俩古已有之。对这种以先人说事之辈,陛下不妨也请先人出面,便能让其哑口无言。”

    “哦?请先生教我。”

    “就请我朝太祖文皇帝,陛下的曾祖父啊。太祖在时,东、西两魏并立,太祖的劲敌在东,试问,太祖为何要力排众议挥兵西取巴蜀之地呢?”

    接着,苏威便繁简得当地讲述了宇文泰主持西魏朝政时夺取梁国巴蜀的事迹。宇文泰时期,当时天下再次三分,与汉末三国时期截然不同的是,黄河流域是西魏、东魏两国并立,而整个长江流域及南方大部则为南梁所有。如果说汉末三国从地图上看是“品”字型,那么魏末三国则是一个倒过来的“品”字。南北之分即便以淮河为界,也就是说南梁的地域面积甚至比东西两魏相加还要广大,巴蜀、荆湘一直到徐淮之地均在南朝手里。

    本来在这三国之中,西魏最弱,而有着深谋远虑雄才大略的宇文泰却抓住了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一举扭转了劣势,同时削弱了东魏和萧梁两国的实力。这一契机的出现都源自东魏的勋贵重臣——侯景。

    把持东魏朝政的高欢死后,其子高澄掌权。而当时东魏的大司空、尚书仆射、河南道大行台侯景却未将年轻的高澄放在眼里,甚至扬言:“高欢在,我不敢怎样,高欢死了,我绝不与鲜卑小儿公事”高澄自然也视手握重兵飞扬跋扈的侯景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他决定先发制人,假意召侯景返京述职。侯景知道其中有诈便随即反叛,以河南六州归降西魏。宇文泰对侯景不敢轻信,同时又不愿放过这次良机,便要求侯景到长安觐见,以使其脱离驻地和军队,同时派人接收河南诸州。侯景老奸巨猾,见势不对,又迫于东魏军事压力,便又用河南全境十三州归降南梁。

    侯景之乱的结果是侯景投靠了南梁,导致东魏与南梁大战,南梁落败。而在这一过程中,西魏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费吹灰之力夺取了河南七州十二镇。

    此后不久,野心勃勃的侯景又因反对梁与东魏议和而起兵叛梁。这一来,真正的良机出现了。侯景一路杀进了南梁首都建康城,还自立为帝。而在这一过程中,坐镇荆湘地区的湘东王萧绎却拥兵自重,未对侯景的反叛做出及时有力的反应。不仅如此,他还拖延和阻止了蜀地武陵王萧纪勤王之举,进而诱捕了萧纪率领勤王之师的儿子,瓜分了他的军队和底盘,导致益州、荆州两地势同水火。

    建康被侯景攻破后,萧纪、萧绎相继称帝,萧纪更是尽起蜀地之兵,以灭侯平叛为幌子大举东下,真实动机却是要消灭兄弟皇帝萧绎。江陵的萧绎感觉腹背受敌惶惶不可终日,竟然想出了求救于西魏的法子,请宇文泰出兵西川,为解燃眉之急竟不惜饮鸩止渴。

    远见卓识的宇文泰立刻便意识到千载难逢的良机摆在了面前,他认定取蜀制梁,在兹一举。但他的想法却受到西魏众多官员的反对,认为强敌东魏已利用南梁内乱而侵占了大片江北之地,势力愈发强大,倘若对易守难攻的巴蜀用兵,恐怕东魏会趁机西侵。加之西便的吐谷浑极不安分,随时准备趁火打劫,所以西魏不宜轻举妄动。在这场争论中,唯一站在宇文泰这边的就是他的外甥尉迟迥,他坚信萧纪倾巢而出,蜀地必然空虚,我军到处有征无战,必能速战速决。宇文泰便力排众议,将伐蜀全权交给了尉迟迥。结果正如宇文泰和尉迟迥所料,仅动用了一万两千兵马便轻取巴蜀。随后又侵占了荆襄地区大部,直接促成了南梁的崩溃。在陈先霸粉墨登场建立南陈之际,宇文泰已经扭转了三国鼎立中的劣势地位,并为子孙代魏自立做好了铺垫。

    最后苏威说道:“太祖之所以在近乎一意孤行的情况下夺取巴蜀,其意可谓深远,其志可谓崇伟。不仅开疆拓土扩充了国力,还彻底奠定了以周代魏的基础,进而指明了必使天下一统的战略方向。如同秦国并吞六国前先灭古蜀,魏晋下东吴前先取蜀汉,乃一个道理。占领了长江上游天府之国,便对长江中下游形成俯视之态,已从根本上扼杀了南朝向北扩张的可能,并吞南朝统一天下便成为顺理成章之事。太祖取巴蜀就好似围棋盘上未雨绸缪的一颗引征之子,为有朝一日天下一统埋下了伏笔,他老人家的谋篇布局不正是等着陛下去完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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