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水的是一位中年人,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六左右,中等个儿,相貌并无特别的地方,除了嘴唇上面一撮黑亮的仁丹胡,人虽平常,打扮却很另类,上穿一件土黄色的西服,里边穿的则是一件淡青色的长衫,半中半西,不土不洋,如此造型,任何人只要见过一次,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西服客,那天晚上在如意坊闹事的神秘高手,他怎么会出现在飞云观?
西服客也是一愣――身为赌术高手,眼力、记忆力不只是好,而要是特别的好,论眼力,可以在短短数分钟内把混在一起的红小豆和赤小豆分开,论记忆力,可以记住自已洗过一摞扑克中每一张牌的位置,而这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高手所应具备的实力,西服客能够在面对面的赌战中赢了胡玉虎,其赌技已足以列入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这两项功夫自然不会弱,所以,在我认出他的同时,他也同样认出了我。
一愣之后,西服客眼中露出了敌意,眼睛盯住,就象是盯住了杀妻夺子,不共戴天的仇人。
女人的直感是敏锐的,西服客所流露出的敌意很快便被李茹男和春梅感觉到了,两个人四只眼睛也一齐向西服客投入。
“呵呵,苏施主,睡好了?”道虚笑着向西服客打着招呼。
“......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西服客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在李茹男和春梅身上迅速扫过,然后扭身进屋,碰的一声,房门在他背后重重关上。
“这个人怎么回事儿?怎么跟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李茹男不悦地嘀咕道――西服客的房间和我们几个所处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李茹男并不能分清他盯着的主要目标是谁,只觉得这个人不仅无礼而且非常不懂通人情,人家道虚道长怎么说也是飞云观里除青云道长外的二号人物,人家主动向他打招呼,他怎么能爱理不睬,象没有听到似的。
道虚也有些尴尬,被人无视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高兴,不过他终究是一个长于接人待物的人才,情绪很快便调整过来,“呵,这位苏施主性格孤僻,素不喜欢和人交谈,倒也不是对几位不满,李施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性格孤僻或许是真的,不过要说不是对我不满,那就肯定是假的了,他们几个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在如意坊发生的事情,自然不会明白这个人眼中突然喷发出来的敌意,不过,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向他们解释。
“道虚道长,这位苏先生是什么人?听道长的语气,似乎他在飞云观的时间很长呀?”我问道。
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虽然并没打算和这个西服客为敌,但从对方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却是把我当成了敌人。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早做防备,多了解一些对方的底细。
“噢,这位施主姓苏名逸生,是家师青云道长出家前的俗家弟子,虽不是长住观内,不过长则两三年,短则几个月,总是要在观里住上一段时间的。”道虚道长答道。
“青云道长原来是半路出家,他原来是做什么的呢?”李茹男好奇问道。
“惭愧,家师在飞云观出家时我还只是一名普通商人,因生意失败,走头无路想跳河寻短见,恰好家师路过将我救起,可怜我的遭遇,便带我回来青云观,收我为弟子。对于出家前的事情家师很少提及,而我身为弟子也不敢随便询问。”道虚答道。
江湖多恩怨,遁入空门或投身玄门是很多江湖人物在厌倦江湖生涯时喜欢选择的归宿,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人一出家,以前的江湖恩怨便可一笔勾消,从此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了。
青云道长身负上乘轻功,武功必定不弱,年少之时,肯定也是一位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那个西服客是他出家前的徒弟,也不知跟他学的是什么功夫,如果是赌术,恐怕这位青云道长至少也是胡全忠那一级数的人物。
“咦,既然这位苏逸生是青云道长以前的徒弟,而您现在也是青云道长的弟子,算起来,你们应该也算是师兄弟,可为什么他对您的态度那么冷淡呢?”春梅不解地问道。
“这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春梅是够直率的了,直衰到让别人下不来台自已都不知道。道虚一时间找不出适合的答复,一个劲儿的直拉长音。
“春梅!别这么没礼貌!”李茹男小声斥责道――人家既然是师兄弟,关系是好是坏也就是家务事,自已几个只是临时到飞云观借宿一晚的游客,没理由去管人家的家事。
春梅意识到自已失言,连忙下意识地伸手把嘴掩住,憨态可掬,就是想让人生气也气不起来。
“呵,对了,听刚才您问苏逸生是不是睡好了,莫非这位苏先生喜欢黑白颠倒,白天睡觉?如果是这样,那他的习惯可真是很特别呀。”我笑着插口问道,顺便给道虚一个台阶。
此时已是下午,太阳都有些偏西,看日头,估计可能有四点来钟,睡觉能睡到这个时间,大概很难用‘懒’这个字来形容了。
“呵呵,当然不是了。苏施主是今天早晨才到的山上,也许是旅途疲劳,所以才睡到现在吧。好,几位在雾灵山上游玩了大半天,想必也很劳累了,请进房休息,晚饭好时自有人来通知,贫道就不打扰几位了。”道虚也是就坡下驴,叮嘱了几句,转身告辞离开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