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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赵全赵义兄弟,自断了左臂,强提一口气苦撑,待得那张教转身离去,二人吐出一口浊气,似是放下多年包袱,剧痛冲顶,登时便晕了过去。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岳飞、杨再兴二人手忙脚乱,一人扶住一个,那血却是止不住的。辰儿自在大散关,断手断脚见的多了,甚至有那杀红眼的将士,腰上缠了数个脑袋,兴致冲冲的报功。如今见了二人自断双臂,虽然吃惊,却不怎么害怕,哀求道:“爹爹,你去救救他们,好不好?”他是在大散关,见过不少将士断手断脚,都是爹爹亲手施为,救助于人。诸葛叙叹道:“赵家勇烈,我怎能袖手旁观?”
起身飞步向前,转眼便到了赵家兄弟近前。杨再兴挥枪便刺,喝道:“甚么人?”诸葛叙一把推开辰儿,脚步一错,躲过铁枪,却又跨了一大步,站到了杨再兴面前,出手按住杨再兴左肩。杨再兴只觉半身酸麻,手臂再也抬不起来,生平行走江湖,一招便被人制住,这还是头一遭。虽说自己受伤在前,右手又扶了赵义,这中年人的武功,却也着实惊世骇俗。岳飞见状不妙,扬起右手,一拳打向诸葛叙后心。诸葛叙喝道:“住手!”飞起一脚,彭的一声,拳脚相抵,诸葛叙身形不动,岳飞却腾腾退了三步,抱了赵全,跌在地上。诸葛叙道:“若要救得二人性命,还需听我吩咐。”辰儿道:“两位大哥哥,爹爹是要救他们的,不要打了。”
诸葛叙松开杨再兴,五指连点,封了赵义半身的经脉,那血便慢慢止住了。岳飞、杨再兴二人惊异不定,诸葛叙同样施为,封了赵全经脉。对岳飞道:“我是诸葛叙。”岳飞惊喜道:“师叔?”诸葛叙点点头,说道:“你背着赵全,我去背赵义,走的快时,这对兄弟,还可有救。”放下辰儿,说道:“去找吉叔叔,赶车过来。”辰儿撒腿便跑。
诸葛叙却对杨再兴说道:“你去收了那对手臂,莫要沾了泥土。”杨再兴为人桀骜不驯,不知为何,对着诸葛叙,却生不出反抗之心,当下依言而行。诸葛叙背起赵义,吉青便也将马车赶来。曲湘遥遥望见诸葛叙背着个血人,惊得手捂了胸口,早就忘了喘息。辰儿一旁瞧见,安慰道:“妈妈放心,爹爹是要救人,没有受伤。”曲湘这才放宽了心,一颗心犹自砰砰直跳,说道:“辰儿,我们下车去吧。那些人放在车上,莫要耽搁了救治。”诸葛叙道:“湘儿莫急,且在车上便是。”又道:“我们快些走吧,吉青跟上。”甩开大步,也不管路上行人如何不可思议,施展了轻功,一路疾行,倒是比之那马车,还要稳当许多。
不一刻,一行人到了一所宅院门前。诸葛叙怔了片刻,那朱红大门如今已是漆色斑落,依稀却是十年前的模样。岳飞正要上前敲门,诸葛叙一个箭步,飞身而起,一脚下去,那陈旧大门轰一声响,直直飞将出去,众人一旁瞧得目瞪口呆。诸葛叙跳进院子,但见一小娃娃举着一方石墩,似是瞧得傻了,心想莫不是有那不知好歹的,要来踢师公的场子?诸葛叙不及细想,大叫道:“师兄,给我准备五坛好酒。”内力悠长,声若洪钟,惊得那笼中的鸟儿扑棱棱上蹿下跳。
后院之中有人应道:“你这小子,毛毛躁躁,还是如此贪杯,刚进的门,便是跟我要酒。那大门,又被你踢坏了罢。”声音略是苍老,中正平和,难掩喜悦之情。诸葛叙早已是入了厢房,哪顾得上答话?岳飞对那小娃娃道:“云儿,去请师公前来,说是有人受了重伤,师叔正在施救。”云儿扔下石墩,答应一声,一颠一颠儿的便往后跑。却见正堂转出一人,青布长袍,发须皆白,双目却是炯炯有神,望之不怒自威,正是那周侗。见到岳飞满身鲜血,惊道:“是何人受伤?”岳飞背着赵全,不便行礼,只道:“回义父,是河北赵家兄弟。”周侗点点头,道:“云儿,跟师公去拿酒来。”云儿兴高采烈,随着去了。
诸葛叙在厢房大叫:“岳飞,你怎的还不进来?吉青,且把那门板拿进来。”岳飞听了诸葛叙催促,慌忙进了厢房。吉青却正收拾马车,伺候曲湘。曲湘道:“救人要紧,你自去罢。这里自有施全打理。”施全道:“我这大哥心细,还是帮衬夫人得好。施全空有一把力气,正好干那粗活。”吉青道:“如此也好。”施全见了曲湘怀中凤儿,正瞪着大眼,滴溜溜的乱看,心中喜悦,忍不住出手摸了那小小脸蛋儿一把。施全那双大手,多是抡刀使枪的,满是老茧子,又不知轻重,凤儿脸蛋儿皮嫩,怎经得住他的大手抚摸,弄的疼了,哇哇大哭。曲湘嗔道:“施大哥,你也不小心些。凤儿乖,不哭不哭。”哄着凤儿,进院去了
施全大是尴尬,心想自己的女儿,摸一下便哭,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以后连自己的女儿都碰不得?吉青哈哈大笑,说道:“二弟,女儿外向,早晚都是如此,何必丧气。”施全道:“大哥,若是凤儿有了婆家,外向我也认了。如今她是懵懂无知,却也这般外向,让人好生不快。”吉青大笑。施全叹着气,提了两扇门板,自去厢房。
进了厢房,施全放下门板,诸葛叙、岳飞将赵全赵义兄弟放下躺好。兄弟二人却是醒了,虽然疼痛难忍,依稀便也明白原委,待要行礼答谢,左臂却是没了。右手微动,便是阵阵剧痛。二人咬了牙,低声道:“多······多······多谢。”声音虚弱,微不可闻,诸葛叙却是听见了,说道:“莫要说话。”
门外脚步声响,只见周侗托了四大坛酒,左右各两坛,走了进来。面色不红,气不大喘,诸葛叙笑道:“师兄老当益壮,小弟佩服的紧啊。呵呵。”周侗瞪了眼,佯怒道:“你这小子,又毁我大门,今天晚上,你便在那看门去罢,莫要进屋睡觉了。”诸葛叙尴尬笑道:“容后再议,容后再议。救人要紧。”瞥见周侗背后,却跟了那个小童,亦是怀抱着一大坛酒。那酒坛甚大,小童抱来,上也只露个脑袋,下便只是一双小脚。虽是涨的面红耳赤,倒也稳稳当当。那一坛酒,怎说也有个四十余斤,那个小童,犹自咬牙坚挺。诸葛叙赞许道:“师兄,你却是不该,收了这么好一个徒弟,也瞒着我。”周侗听了,老脸生辉,呵呵大笑。岳飞道:“师叔知晓,非是义父有意隐瞒师叔,只是犬子顽劣,无才无德,未曾有幸,收录门下。”诸葛叙奇道:“这小娃娃,是你的孩儿?”岳飞道:“正是,犬子四岁,还望师叔日后,多多照拂。”其时岳飞二十一岁,儿子岳云,已是四岁。大宋时候,十五六岁婚配,实属平常。诸葛叙道:“那用着我去多管闲事?师兄这人,为老不尊,见了这等的好苗子,哪有不大下其手的道理。”周侗笑骂:“小兔崽子,师兄在你眼中,便是这样?”
诸葛叙从岳云手中,接过酒坛。岳云松了口气,小手拍着胸脯,喘道:“你娘嘞,却是累死俺了。”众皆一愣,抱腹大笑。岳飞胀得脸色通红,气道:“你这畜生,哪有如此对师叔说话的。”举手便要打。诸葛叙拦下岳飞,笑道:“无妨,无妨。我在军中,听的多了。”岳云笑道:“还是师叔有气概。”岳飞勃然大怒,喝道:“你这混账,师叔也是你叫的,便是有幸收录门下,你也该叫师叔祖。没大没小,便是找打!”诸葛叙拦着岳飞,倒是劝诫上了,岳飞犹自气愤不止,说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周侗放了酒坛,说道:“你叫我取这许多酒来,莫不是要在此痛饮?”诸葛叙道:“师兄又在说笑。我却是要救人,哪有时间喝酒。”将五坛酒一字摆开,拍开泥封,顿时酒香满屋。诸葛叙赞道:“好酒。”周侗道:“埋了十年,就等你来,师兄也是大方之人,免得你四处宣扬,道师兄没个好酒。”诸葛叙尴尬笑道:“师兄多虑,小弟怎会诋毁师兄。”走到赵全赵义身边,伸手抵住二人胸口,强渡了一口真气过去。兄弟二人顿时大咳,满口的浓血喷将出来,溅的诸葛叙胸口,一片殷红。
诸葛叙道:“二位英雄,在下这便与二位接上断臂,恐怕多有疼痛,还望宁耐。”兄弟二人吃了一惊,虽是重伤虚弱,眼中喜色,却是藏不住的,二人练得乃是手上功夫,失了一臂,等于废了八成的功力。只是这等的断臂续接之能,却是闻所未闻。二人吐了淤血,胸口也顺了气,赵全说道:“恩人,这断······断手,当真······能接?”诸葛叙点头,说道:“当无大碍。”众人也是心中惊疑不定,初时以为救助二人,不过保其性命,如今却要断臂续接,实是天下奇事。却听门外曲湘道:“他在军中,多次襄助将士,区区断臂,难不倒他。”周侗叹道:“此事我早听闻,只是不信。手足已断,安能再续?师弟啊,看来师傅没看错你。”最后一句,却是另有所指。曲湘跻身进屋,将凤儿交与施全。此时凤儿已自熟睡,施全小心接过,却是未醒。
曲湘走到杨再兴近前,将两只手臂拿过,取了棉布,自去沾了酒水,拭去臂上污垢。诸葛叙运力于指,扯碎二人衣服,露了上半身,将一坛酒,分倒在两人伤口处。二人伤口之处本已结饬,被酒一冲,登时化作血水,露出那红红的鲜肉。二人一声大叫,恨不得立刻晕将过去。众人厮杀都是一把好手,施全更甚,砍下的脑袋也不知有多少,听那惨叫,也不禁心中打鼓,皆想,若是换做是我,能否受得了?凤儿受了一惊,闭眼大哭。施全哄她不住,只得抱了凤儿,去那院里,好生哄着去了。曲湘却似是见的惯了,毫无惧色,犹自清洗断臂。诸葛叙深知其痛,战场之上,便是有许多将士,纵然不惧生死,接臂之时,却是苦苦哀求,诸葛叙手软,一干勇士,便也终生残废。诸葛叙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棉布口袋,铺在地上。口袋里整整齐齐,插了大小几十根银针,又有些羊肠细线。但见诸葛叙取了十数针在手,在那酒坛里浸了片刻,忽的手掌翻飞,尽数刺入二人肩膀**道。银针一下,二人似是疼痛大减,面色一缓。诸葛叙道:“接臂之时,怕是还要痛甚,二位若是不能承受,这便包扎了伤口,将养些时日,想来也无甚大碍。”
二人皆是咬牙摇头,赵全道:“断臂续接之说,赵全闻所未闻。恩人若能救治了我兄弟二人,当视恩人为再生父母。再造之情,我兄弟二人,必当舍生以报。”诸葛叙摇头道:“我非是图你兄弟回报。英雄之后,但凡有良知之人,必当竭尽全力,岂能图那回报?只是这接臂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也罢,既然你兄弟二人不惧这生死之痛,我便放手施为。”取了些破碎衣衫,浸了酒水,分开塞到二人嘴里,却是怕二人受不过疼痛,咬了舌头。又取了十数针,分刺入二人**道,封了左肩经脉。
曲湘已自清理完毕,诸葛叙取了一臂。愣了片刻,却道:“这手臂却是哪位的?”赵全口塞碎衫,不能言语,眼神却是瞅了赵义。赵义也是一般,瞅了赵全。诸葛叙见他二人情深意重,心下佩服,笑道:“你二人莫要互相谦让,手臂该是谁的便是谁的,岂能胡乱施为。”拿出赵全口中碎衫,道:“这却是谁的?错了可有性命之忧。”赵全说道:“手臂上有刀疤的,便是我的。恩人却先给我二弟接罢”诸葛叙道:“有先有后,听天由命。”又看了眼断臂,说道:“这个有刀疤,便是你的。那就是你先来。”挥起一掌,将那赵全拍晕过去,曲湘自去取了棉布,将赵义眼睛盖上。
却见诸葛叙拿了断臂,在那赵全伤口之处,对了纹理,续了关节,又将银针挑了肌肉,一一对齐。但凡那赵全痛的醒了,诸葛叙便补上一掌,复拍晕过去。如此治疗,众人叹为观止。又见诸葛叙取了一针,却将那羊肠线穿上,运针如飞,将那肌肉、皮肤细细缝合,足有一个时辰,方才缝合完毕,取了一坛酒,将伤口细细清洗一遍。诸葛叙长吁口气,说道:“好了,岳飞,吉青,你二人将他抬进房去,莫要动他,只将这门板一齐放到床上去罢。”岳飞、吉青应了,自去抬走。诸葛叙将赵义眼上棉布拿下,赵义瞪着眼睛,掩饰不住惊疑。他虽蒙了眼睛,却是多次听到赵全痛哼,诸葛叙挥掌。便是痴傻之人,怕也是知晓发生了何事。诸葛叙道:“你且放心,令兄已无大碍。”赵义点头,闭上眼睛。如赵全一般,诸葛叙多次出手,将赵义拍的活来死去,虽是不雅,却也免了这对兄弟饱受痛楚。
足足两个时辰,方才接好赵义手臂。岳飞、吉青自去抬走不提,天色却晚,已是亥时。众人看诸葛叙救人,只是揪心,倒是忘了饥饿,如今忙得完了,顿觉饥肠辘辘。辰儿乖巧,扛了那糖球,每人有份,乐的周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杨再兴虽是神色冰冷,看着辰儿,眼神之中,却有些暖意。他本是命苦之人,虽是杨家之后,却从未享过一天乐趣。自小除了练习枪法,便是跟着父亲学习兵书战策,是以长大之后,脾气暴躁,性格孤僻。如今见了辰儿,却不由心中意动,很是喜欢。他是不善表达之人,纵然喜爱,也只是淡淡说道:“多谢。”辰儿不以为意,蹦蹦跳跳的走到岳云面前,还不及说话,岳云便垂头丧气说道:“俺娘嘞,现在才给俺。”小小顽童,装模做样,众人又是大笑。岳飞在此,少不得又要大骂:“不当人子,唉,不当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