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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辰儿听了岳云所说,要向周侗、岳飞认错,心中欢喜,说道:“云弟弟,伯伯、师兄都在屋里,你这便喊出他们,好生说话罢。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岳云虽是服了软,奈何从小霸道惯了,这个认错的事,却是从来没有做过。张了张嘴,期期艾艾愣是没憋出一句话。辰儿看了,说道:“云弟弟,你不是要反悔罢?”
岳云摇头道:“小师叔,我没反悔,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师叔,要不你喊爷爷爹爹出来,好吗?”辰儿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替你喊,这算甚么?”岳云听了,小脸通红,嘴巴张了几张,究竟是面皮薄的很,没说出半句话。
辰儿无奈,灵机一动,当下将袁术言而无信,逼走孙策,最后落得呕血而死的故事说了一遍,又说道:“刘备奔走天下,穷困潦倒,四处寄人篱下,最后还是创下一番大事业,更是当了皇帝,凭的便是一个‘信’字。刘备信义素著,名望遍于四海,故而手下的将士,都为他用心打仗。袁术向来喜欢孙策,常感慨说‘有子如此,吾复何忧?’,却偏偏一次次失信于他。袁术许了孙策九江太守的位子,等孙策把九江打下来,却让自己的亲戚陈纪做了九江太守。又许了孙策庐江太守,孙策出生入死的打下庐江,袁术却又让亲信刘勋捡了便宜,做了庐江太守。最后逼得孙策领着亲信部下,转江东而去。袁术失了大将,又不讲信义,手下人心涣散,最后虽是做了皇帝,却被刘备打的节节败退,等退到寿春,更是连饭都吃不上了。他不知耻,嫌天气炎热,便跟厨子要**解渴。厨子说,但有糠麸三五斗,哪来**与你。袁术又病又气,最后吐了几升血,却是死了。”顿了一顿,又道:“云弟弟,你是想做刘备那样的英雄,还是做袁术那样的无信无义之人,还要好好想想。”
岳云不满道:“小师叔,你就知道讲故事取笑我,我自然是想做刘备那样的英雄啦。”辰儿正色道:“云弟弟,我讲故事,并非为了取笑于你,这些故事都是爹爹给我讲的,告诫我为人要光明磊落,信义为先。俗话说‘马无鞍不行,人无信不立’,你若是说出来的话,不能做到,还是甚么大丈夫?我若是想着取笑你,还用在这里陪你吗?”
岳云见了小师叔生气,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当下低声道:“小师叔,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辰儿道:“我话都跟你说了,你愿意想,那便想罢。”
岳云蹲在桩上,两只眼睛看着正堂屋门,却也不知在想甚么。辰儿自在一旁,默想平日所学。时光转瞬,流逝非常。过了午时,日头南向偏西,院中的大树,却是再挡不住烈日炎炎,两个孩童,当阳而立,不一刻时候,汗湿内襟。
又站了约莫半个时辰,辰儿倒是沉得住气,他平日站桩之时,比这要辛苦的多。岳云却是从未受过这等的苦楚,被日头一蒸,眼晕脚软,口干舌燥,心中便极是着急。看了一眼辰儿,正负手而立,眯着眼睛,五心向内,丝毫不动。岳云热的急了,只得说道:“小师叔,我···我要喊出···喊出爷爷、爹爹来啦。”辰儿面色不变,说道:“好生认错罢。”
岳云定了定心思,张口喊道:“爷爷,爹爹,云儿知错啦。”
屋里传出周侗的话,说道:“你那里错了?”岳云听了爷爷答话,心中便多了几分欢喜,说道:“爷爷,云儿以后不调皮了,要听爷爷和爹爹的话。”过了片刻,周侗方道:“好罢,你下来罢。”岳云听了,慌不辄迭的便要往下去。哪知他蹲得久了,脚又麻又软,一个站立不稳,一头向下栽去。辰儿骇了一跳,一把抓住岳云小腿,自己却也站不住,从桩上掉了下去。两个孩子一时吓得坏了,连声惊叫也无。忽见堂内飞出一道人影,电光火石之间,将两个孩童接住。这人须发皆白,青袍舞动,不是周侗,却又是谁。
两个孩童落了地,顿时一阵后怕。辰儿脸色便有些苍白,岳云毕竟年纪尚小,竟然哇哇大哭。周侗满脸爱怜,拍着岳云后背,说道:“乖孙儿,不怕不怕。”
众人陆续出屋,岳飞眼中,满是担忧关切,岳云虽然顽劣不堪,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天下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安氏、赵氏随后出屋,她二人不知岳云是掉下来的,还道是周侗救下来的,看到岳云安然无恙,不由心中大宽。
周侗又抚慰了岳云几句,看他哭的差了,似是累的不轻,叫过岳飞,着他领回房内,睡觉去罢。周侗轻抚辰儿脑袋,笑道:“辰儿,你做的很好。你说说,你想要甚么奖励?伯伯但能做到的,一定给你。”辰儿平复了胸中气息,说道:“伯伯,我跟云弟弟,以后就跟你学本事罢。”周侗笑道:“这个要求,你便是不说,伯伯也是要做的。你再想想,还要不要别的东西?”
辰儿想了想,忽的想起妈妈病重,忙道:“周伯伯,那您要救救我妈妈。治好她的病,好不好?”周侗笑道:“这些本来便是伯伯该做的,这样罢,你若是想不出别的东西,伯伯先欠着你的,以后你想要了,伯伯再给你,好不好?”辰儿一时也想不到要甚么,却记得爹爹曾经说过,见了伯伯,他给的东西便要,他不给的,也要想办法要,这个伯伯,可是富有的很,当下点头道:“辰儿谢谢伯伯啦,伯伯没事吩咐,辰儿想去看看爹爹妈妈。”周侗道:“那倒是不必,你妈妈吃了药,师弟正运功相助,不便打扰。左右无事,你便跟着我罢。先去看看赵家兄弟,好些了没。”
当下周侗携了辰儿,自去厢房。吴妈得了诸葛叙嘱咐,隔了几个时辰,便要用酒水清洗断臂之处,若是赵家兄弟醒了,便喂他些鸡汤,喝点美酒。周侗到了厢房,这赵家兄弟浑身酒气,睡的正香。眉头时时微蹙,想是睡梦之中,犹自阵阵疼痛。幸而如今,赵家兄弟性命已是无碍,只是断臂,能不能保得住,倒还难说的紧。
周侗看着赵家兄弟,叹口气,说道:“辰儿,你爹爹可曾跟你说过河北赵家的故事?”辰儿摇头道:“爹爹没有说过。河北赵家,昨天我才听说。我听爹爹说,赵家被金贼灭了门。”周侗说道:“正是。河北赵家,练得是祖传的鹰爪功,你看看他们手指。”辰儿顺着周侗所指,但见这兄弟二人,昏睡之中,手指仍是爪状,指上老茧龟裂,犹如枯树盘根,想来功力便是不弱。辰儿自是见过昨日赵全大战杨再兴,杨再兴若不是仗着霸王枪法精妙,枪法又练得熟了,又怎能与赵全周旋良久?
周侗道:“赵家忠义,如今已是传遍天下。河北英豪,深感其义,但凡血性之人,齐聚太行山,立了七十二寨,号称七十二路抗金英雄。北方百姓,无不望风而去。”辰儿道:“甚么七十二寨?是不是跟梁山好汉一般?”听辰儿提起梁山好汉,周侗心中一痛,想到了那几个弟子,不由闭了眼睛,轻叹口气。辰儿看周侗表情,便知他心中难受,忙道:“伯伯,爹爹说,梁山好汉,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里面还有卢师兄、林师兄,是不是?”周侗轻轻点头,辰儿道:“伯伯,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师兄的事,等我长大了,也要做师兄那样的英雄。”
过了片刻,周侗方道:“你的师兄们,都是英雄,可是伯伯却是不愿他们做甚么英雄。辰儿,你长大了,也莫要去做劳什子英雄。”辰儿疑道:“伯伯,爹爹说,大丈夫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但凡做的对了,做的好了,就是大英雄。”周侗叹道:“你爹爹说的没错,但是你要知晓,我墨门自祖师开宗立派一来,便不是忠于哪朝哪代,而是忠于天下百姓。天下但无战乱,我墨氏门人自在潜修,烽火若起,门下弟子当以守护一方为己任,保得百姓得以安居。师祖创下的墨氏学派,根基便是仁爱、非攻,天下本是一家,老是打来打去的,还有甚么意思。只要百姓过的好,我墨氏管他是谁当皇帝!”辰儿道:“爹爹说,师祖以莫大善心,创下墨门,最后也是因为如此,自祖师之后,历代朝廷,皆不以我墨氏为重。是不是便是为我墨氏门人不尊朝廷之故?”
周侗点头道:“墨氏门下,本为布衣。门下弟子,多是穷苦出身,更是心向百姓。所谓的朝廷,没给了穷苦之人半分好处,我墨氏门下,干嘛还要以朝廷为尊?你大师兄卢俊义,枪棒上的功夫,可说是天下无双。便是伯伯,要想胜他,也是不易。他自上了梁山,梁山便是好生的兴旺。受了朝廷招安之后,南征北战,立下了多少功劳?最后不过封个庐州团练副使罢了,却还遭了奸臣陷害,喝了毒酒,坠马而死。你林师兄,虽然是京师的八十万禁军教头,却是连太尉府的一个小小的衙内,都敢捋他虎须,害他夫人。武松武师兄,断了手臂,朝廷何曾抚慰?”周侗越说越气,啐了一口,愤懑道:“这些缘故,皆是我墨氏以百姓为重,哪家的天下,干我墨门屁事。朝廷负我,我又何必尊他朝廷。只消我墨氏门下,不负天下百姓,便对的起师祖的一番心血了。”
辰儿虽大概明白了周侗所说,却是不好当即回话,只得说道:“伯伯的教诲,辰儿记下了。”周侗粗喘了几口,顿了一顿,方道:“告诉你几位师兄的事,是想告诉你,朝廷虽有倚重我墨门之事,却是不会加以信任。‘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便是这个道理。”辰儿心中一动,说道:“伯伯所说,辰儿定铭记在心。”周侗又叹口气,沉默良久,忽的笑道:“你的燕青师兄、李俊师兄,倒是一对妙人儿。”辰儿一愣,周侗道:“你的燕青师兄,本是你卢俊义师兄的书童,人生的俊俏非常,又是聪明伶俐,我看着喜欢,便收了做记名弟子。这个燕青,学东西倒是快的很,轻身短打的功夫,学得是出神入化。其心思深远,更非你几位师兄所能及。大胜方腊之后,曾劝过你卢师兄弃了官职,纵情天下。你卢师兄不听,他便自己挑了金银,寻了李师师,浪迹江湖去了,如今却也没个准信,倒是不知在那快活。辰儿,日后你若见了他,替伯伯好生教训他一番。”
辰儿看周伯伯表情,心里明明喜欢的紧,口中却还要自己教训于他,只得应道:“是,伯伯。”周侗笑道:“你的这个李俊师兄,江湖上也是大大的有名,人称混江龙,一身水上的功夫,除了殁于王事的张顺,无人能敌。这个张顺,号称浪里白条,能在水里,潜上七天七夜,你说利害不厉害?”辰儿道:“七天七夜?”周侗道:“你的李俊师兄,倒是也差不多。这个小子,自小在江边长大,天赋异禀,能在水下换气喘息。后来被当官的欺负的紧了,做了江洋大盗。那年我渡船南下,这小子倒还是想着打劫于我。”想了一想,周侗笑道:“李俊水里功夫不错,却是没学过武艺。我见他颇为聪慧,又没做过恶事,便收了这个弟子,将‘潜龙升天’授了于他,却是很少人知道。”辰儿知道,这“潜龙升天”,乃是墨氏门内最高的内功心法,比之少林的易筋洗髓经,怕是也犹有过之。
看到辰儿惊讶,周侗说道:“我墨氏门下不分入室记名,皆可学得门内精要,但看个人天分如何。辰儿,日后墨门由你当家,但收弟子,定要切记,人品为先。人品若是不好,纵然天资无双,也不可收入我墨氏门下。墨氏门下,皆是震惊天下的绝学,若是那些奸邪之人得了,定是祸害天下,甚至我墨氏绝学,从此非一家独有。”辰儿点头应了,周侗道:“非是我墨门敝帚自珍,实是这些绝学,非同小可,若是四处流传,不免天下混乱,此非我墨门宗旨,有违祖师训诫。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