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止咀嚼
“入秋啦,知道不?这一入秋啊,那地里的老担、飞鹏,可喂得早就顶呱叽肥了呢!”
只听王大贵终于耐不住了说:“这时候要是能逮着烧了吃啊,那可是老香老香咧,比嘴里抹了芝麻香油都香,比吃了香油大果子都香,比吃了过年炸的肉丸子都香啊!”
王大贵一激动一嘴馋,就开始说开了满嘴鲁西北一带的方言土话来。
就只见,王大贵说着说着,就不自觉拿舌头舔了舔自己那看上去很是干裂的嘴唇,然后,就又使劲儿咂巴了几下子嘴巴。于是,就好像口腔里已经充盈起了汹涌澎湃的唾液,于是,就恋恋不舍地把那已经在口腔里酝酿许久的满嘴宝贵的唾液,给咀嚼着,咽了下去。
然而,黑脸大汉王树军一看王大贵那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又是在显得很是经验十足地在拿鲁西北老家一带的方言,形容着那秋后的蚂蚱拿火烧了,是如何如何地丰肥,如何如何地好吃。就也紧跟着拿老家鲁西北一带的方言漫不经心地接过话茬,冲王大贵说:“那还用得着你在一个劲儿地‘叭叭’嘛!那秋后的老担、飞鹏肥,谁不知道烧了香,吃着好啊?那个,别说是咱大人,就连那吃屎都不知道香臭的孩子,都懂,都知道哩!”
“都懂?都知道?那可不一定。”王大贵听后,就知道黑脸大汉王树军是在有意拿话铳他,于是就也不甘示弱地反驳说:“咳咳,懂?咳咳懂啥啊懂?”王大贵一脸不服气说:“树军,咱也用不着抬杠,可我问你树军,咱也别说那吃屎都不知道香臭的孩子啦,就是你,也知道这秋后的老担跟飞鹏,到底是为啥老香,为啥好吃得不行吗?”
而此时,黑脸大汉王树军好像也懒得再听王大贵多做解释了,就不耐烦道:“香就香,好吃就好吃吧,还用得着我非得给你说出个子鼠丑牛吗?”
“啧啧啧,树军,看你又抬杠了不是?看你又不懂装懂,揣着糊涂装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那你说说到底是为啥吧!”黑脸大汉王树军没好气地说。
“那行,那你即使承认知不道,那我就说给你吧。”王大贵说。
“那你说。”
“行我说。”
于是,王大贵就开始神秘兮兮地说起了秋后的蚂蚱为什么肥,为什么香嘴好吃起来。
王大贵说:“秋后的老担、飞鹏为啥肥?是因为它们吃了一春、一夏的好东西,给喂出来了呗;秋后的老担、飞鹏为啥好吃?是因为到了这时候,它们的肚子里都积攒下油水了,都吃食老少老少了,肚子里都屎少尿多了,都光靠喝露水就能存活了。”
却王大贵一看自己说了一大通,也没人回他话,就又揭秘似地说:“那春夏的老担、飞鹏,是肚子里裹着一滩屎,可秋后的老担、飞鹏唻,肚子里可是包着一包子啊!”
黑脸大汉王树军听了,就又挑刺说:“一包子?那你可又是睁着俩眼说瞎话啦。照你这么说,蚂蚱就不分公母?就都是二胰子吗?”黑脸大汉王树军说:“就是肚子里包着一包子,那也是公蚂蚱,不是母蚂蚱。再说了,人吃了蚂蚱的一包子,还不等于吃进肚子里一帮小蚂蚱嘛!”
“是啊,着啊,对了。这下子算你树军说到正当处啦,算你说对了。”王大贵说:“那老担、飞鹏,当然也分公母,也有雌雄啦,我说的肚子里包着一包子,就说得是母老担、飞鹏,没说是公!”
王大贵说:“还有,刚才树军你说吃了那包着一包子的老担、飞鹏,就等于吃进去了一帮小蚂蚱,不错啊,就因为那秋后的母老担跟飞鹏肚子里都装着一肚子还没成型的小蚂蚱,那才叫好吃唻,吃起来那才真叫个香唻!”
王大贵说:“又说啦,那地里的老担、飞鹏,可都是害虫,成天在地里祸害庄稼,那咱是吃得越多越好。”王大贵说:“咱把地里的老担、飞鹏都吃光啦,那咱老百姓地里栽种的庄稼,也就不受祸害啦!”
一听王大贵说起蚂蚱来,还是一肚子理论,黑脸大汉王树军就又听得很不耐烦了说:“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咱别光耍那两片嘴皮子啊!有本事,咱就快去抓蚂蚱烧着吃啊!”
然而,黑脸大汉王树军这么说了,就赶紧找起了他们的特战队长刘二峰来。却就在黑脸大汉王树军把目光投给刘二峰时,就看见,其实刘二峰的手里,早就攥着好几只王大贵拿家乡土话说的那种形体各异、大小不等的老担和飞鹏了。
不用说,此时刘二峰也已经用行动赞同了王大贵跟黑脸大汉王树军的提议。而刘二峰眼下之所以赞同他们的提议,内心里也很想吃那烧熟了填进嘴里喷香溢油的蚂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是考虑到日军据点距离目前他们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远,又在白天,即使他们几个取火烧蚂蚱,也不存在暴露目标、引发敌情的问题。
而一看他们的特战队长也带头扑捉起了那遍地纷飞着的蚂蚱,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自然也不怠慢,就都肩背着武器,开始在野草杂菜间抓起蚂蚱来了。
很快,刘二峰等人就分别抓来了一堆的蚂蚱,又是在地里拔出了藤杆坚硬的长草,掳去了草叶,就把蚂蚱一一穿到了那长长的草藤上去了。
因为到了秋天,地里有得是干草、柴叶,王大贵就去拾敛来了不少回来当柴禾。却怕起火燃着了那遍地已经泛黄了的野草杂菜,引起来大火,刘二峰就特别叫王大贵选择了一处地头上的小土岗,把柴禾放到了避风处。到这时,黑脸大汉王树军才从衣兜内掏出来了火柴,划着火,就把柴禾给点燃起来了。
而火一燃起来,刘二峰、黑脸大汉王树军还有王大贵,就分别把穿上草藤的蚂蚱放进火苗上烧烤起来。伴着火苗的升腾,蚂蚱很快就被烧熟了。而那烧熟了的蚂蚱,顿时就散发出来一股强烈而扑鼻的香气,那种香气,足以给人以侵润心肺的醉意。
而此时,刘二峰等人鼓墩在地上,吃着那喷香宜人的蚂蚱,王大贵却突然眯缝起不大的眼睛冒出话来,问刘二道:“二峰,你想贞儿吗,你想不想贞儿?”
这时也许因为王大贵考虑不是在正规场合,也许是由于考虑他跟刘二峰参军前都是同村同乡,于是,就没管刘二峰称队长,却直呼了一声“二峰”。
刘二峰听了王大贵的问话,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反问王大贵道:“你说呢?”
“想,准想。我看是准想。”王大贵说:“一晃你跟贞儿分开都俩多月了,能不想吗?”王大贵说:“说不想是假的,说想才是真的。”
王大贵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很沉醉的样子。
黑脸大汉王树军看了王大贵那副表情,却追问起王大贵说:“大贵,依我看,你那是话里有话吧?”黑脸大汉王树军说:“你问人家咱队长二峰想不想贞儿,其实你是在内心里问你自己想不想桂香吧?”
“别瞎说!我跟人家桂香,那还八字没有一撇呢,那哪还敢胡思乱想?”王大贵说。
“嗨,还胡思乱想,我看你早就想得不行啦,早就惦记着想跟人家桂香拜堂成亲了吧!”黑脸大汉王树军却激将着反驳王大贵道。
也许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话,其实正中了王大贵下怀。于是,王大贵听过黑脸大汉王树军的话,就沉默了,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甚至,就连那被他已经填进嘴里的蚂蚱,也倏忽就终止了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