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血一般的黎明天空下,蓝衣男子倒卧在雪地里,看看那个踩着自己的脸孔,神情狰狞如同恶魔一般的帝国斥候长,眼神有些呆滞,刚才那一幕简直如同噩梦一般,当天亮起来的时候,一发接着一发的精准弩箭,将他手下的死士们射杀。【 ]
这时候他才清楚,即便天亮了,黑暗不再成为那些帝国斥候的掩护,可同样也让那些帝国斥候有了更加宽阔清楚的视野,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袭击自己这些人马的帝国斥候不是等闲之辈。
铁郎拎起了如同死狗般的蓝衣男子,天明前他们先是以弩箭杀敌,最后再一举杀出,血战之下,全歼了这伙李唐死士,可他身边还完好的同伴也只剩下两个,还剩下一个重伤,其余五人都已死了。
蓝衣男子满口的牙齿被铁郎用拳头打落了大半,防止他嚼舌自尽,除了他以外,唯一还活着的就只有李四郎,他的样子更加凄惨,要不是铁郎让两名同伴最后收了手,恐怕他会被直接活活打死。
寂静的雪地里,将四名同伴的尸休和先前战死的同伴一起掩埋在雪中之后,铁郎和另外两人扎下了新的营地,他们还有一个同伴受了重伤,无法赶路,所以他们先驻扎于此,派人回去报信。
铁郎亲自留了下来,万幸的是那些李唐死士的营地里,各种东西准备齐全,药品也有一些,再加上他们这些当斥候的,刀头舔血的日子长了,都会些医治的手段,那名受了重伤的斥候年纪不算大”才二十五岁,身子底子强悍,意志也极为坚韧,最后被他挺了过来,只是被砍断的手却再也长不出来。
篝火边上,铁郎面目阴沉地看着被死死地绑住的蓝衣男子,手中的小刀在火上来回地烤着”他很想一刀一刀剐了这个杂碎,黎明时那场战斗里,他手下死掉的四个同伴里有两个就是死在这个杂碎手里。
只剩下半口牙的蓝衣男子这时候看着目光好似要把自己生吞活录一样的帝国斥候长,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他甚至开口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各安天数。”
铁郎虽然心中暴戾,但是这些年来也已经磨去了不少野性,在军中更是从黑齿常之这位老都督身上学了不少做人的道理。
“天数,大汉就是天数,你们这此狗贼逆天而行,也配讲天数。”铁郎手中的刀子停了下来”刀尖被烧得通红。
“我们是不配讲天数,难道我们就活该在这个化外之岛上世代终老。”蓝衣男子有些不忿地说道,当年太祖皇帝剪灭诸侯,踏平关中李唐,关陇氏族被连根拔起”连同那些高门大族一并被流放瀛洲荒岛。
这近百年来,瀛洲虽然开发日盛,趋向繁华,可他们这此门阀后人却无时无刻不想回到中原”就算失去现在的一切也不要紧,只要给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就行,可是即便文皇帝的时候,对瀛洲开放太学大考”可是每年能够去长安入读太学的仍是凤毛麟角,尤其他们这些属于当年关陇氏族里的直系子弟”便是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
“你们就是活该,当初太祖皇帝仁慈,放了你们一条生路,当初太祖皇帝就该把你们全杀了。”铁郎根本不理会蓝衣男子的话,只是把烧红的刀尖放在了蓝衣男子的眼睛前。
寒风里,灼人的热气吞吐,蓝衣男子纵使向来自诩勇敢,这时候也不由生出了一丝恐惧,因那柄烧红的刀子只要再向前一点,他的眼珠就会立即被烫瞎。
铁郎看着蓝衣男子脸上流露出的恐惧,嘴角冷笑起来,一刀收回插在了身边的雪地里,冒出了滋滋的白气,“就这点胆子,也敢造反,看起来你们这此关陇后人不过是群自怨自艾的怨妇罢了。”
讥讽之后,铁郎不再说话,而是一头钻回了边上的帐子里,不再去管两个俘虏了,等回了大营,那些徙骑司的用刑高手,会让这两个人把什么都说出来。
李四郎就被绑在一边,他的嘴里被绑了布条,浑身手脚更是被牛皮绳索死死地捆住,连半分都动弹不了,他看到铁郎进去以后,立刻便拼命挣动了起来,想要滚到火堆边,烧断身上的绳索,可他动得稍微动静大些,那绳索上缀着的铁皮便个个当当地作响,帐子里另一名帝国斥候走了出来,讲几枚铁蒺藜绑在了李四郎身上,一动就会刺进血肉,连皮带肉扯将下来。
“别乱动。”看着挣扎的李四郎,蓝衣男子轻叹道,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一死了之,死士是不怕死,可是未必能经受得住非人的折磨,而且还是死不了的那种折磨,这时候他突然有些羡慕死掉的那些手下死士,至少他们还有个痛快。
李四郎停了下来,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他一直都尊敬的老师就好像是那些认命的凡夫俗子一样,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傍晚时分,铁郎手下的一名斥候回到了海滩边的军营,帅帐里,听完他的禀告之后,刘景愿也不由悚然动容,他没想到铁郎居然真地带着他那不满一什的人全歼了李唐的死士队伍,还抓到了其中的领头活口。
“你先下去包扎一番,我这便调派人马。”刘景愿朝那名浑身仿佛被雪浸透的斥候说道,铁郎那一队斥候,虽然只有九人,但是每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锐,可是这一回居然死了五个,可想而知战斗的激烈。
“是,大人。”那名斥候退了下去,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和铁郎他们汇合。
帅帐里,只剩下了刘景愿和沈玉门两人,“这个铁狼果然厉害,不过行事鲁莽了此。”沈玉门自语道,其实那个铁郎大可以派人先回大营,这样的话他那一队斥候也不会损失惨重。
“行事鲁莽”也许吧。”刘景愿有些感慨,铁郎是熊津都督府里剩下不多的老兵里资格最老的,如果不是他的个性使然,也不会一直就只是个斥候长而已。
半夜时分,一支百人骑兵队抵达了铁郎他们所在的山林避风地,当看到黑暗中现身的帝国骑兵,蓝衣男子脸上露出了几分绝望神情”虽然瀛洲的山林多半低矮,可是依日崎岖难行,但是这些帝国骑兵却能够如此迅速地抵达,可见其精锐,只怕王府的军队在其面前根本是不堪一击。
从帐篷里走出来”看到自家的军队,铁郎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喜色,这时随军而来的军医官已自从马上跳了下来”那回大营禀报的斥候,只说还有一人重伤,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因此颇为紧张,他来时军医营的上司已经说过,这位铁斥候的手下每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轻易损失不起,便是帅帐里那两位大人也在乎得很,他岂敢怠慢。
看到那军医颇为急切,铁郎也是马上带他进帐,心里面对刘景愿不由多了一分改观”起码这个上司还很在乎他们这些冲锋陷阵的率子。
一番诊视之后,那名军医官松了口气,朝身边脸上有此紧张的铁郎道,“铁大人放心”这位兄弟的性命没有大碍,只需回营好好调理一番,修养几个月后便能完全好了,只是”,那名重伤的斥候先前所做的包扎极为精准”伤药也用的恰到好处,军医官自问就是自己当时在场”也好不了哪里去,不过那名斥候左肩膀处齐肩而断,却是毫无办法了。
“我知道,战场上断手总好过断脚。”铁郎摆了摆手,声音有此发苦,军医官见他如此,也不再说话,只是去一边准备煎药。
而这时候帐子外面,蓝衣男子和李四郎已自己被仍在了马鞍上,连夜带回大营去了,另外剩下五十人看护铁郎他们,同时慢慢地把那名重伤的斥候护送回去。
“做事公私分明,不会被情感左右,这便是你强于我的地方。”看着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的骑兵队伍,铁郎心中想到了刘景愿这锋一直自己有所抵触的上司。
快黎明时,蓝衣男子和李四郎被带到了海岸线上的帝国大营里,虽然曾经在远处观察过如同巨龙般蜿蜒的帝**营,但是当亲身进入其中时,那股肃杀凝重的气息还是压得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马背上冻了半夜,两人从马上被拉下来时,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一样,连一步都动不了,只是如同木偶般被身边下马的帝国士兵拖着带进了一处大帐。
点着巨大牛油错烛,烧着好几个炭盆的军帐里,温暖如春,叫人暖洋洋得有些慵懒的感觉,不过蓝衣男人和李四郎却是没有半点感觉,因为他们已经快被冻僵了。
乎腕上的绳索被解开,蓝衣男子和李四郎都有种洗如隔世的感觉,在他们的面前是个看上去长得很是和善的圆脸男人,一身黑色的袍子,嘴角笑咪咪的,只是那双眼珠子有些发绿的感觉。
“来人,好好给他们把身上的伤治下,不然的话,等会用刑要是一不小心弄死了,可就麻烦了。”虽然生得一副和气生财的胖商人样貌,说话时的声音也很是精神没有半分阴侧,但那圆脸男人说出的话却叫蓝衣男子心里一沉。
这时两人身边已自多了几名身穿徙骑司制服的精悍汉子拿住了两人,讲两人身上满是的血污的衣服拨了个干净,接着便是上好的伤药敷在了伤口上细细包扎起来,另外还给涂上了活血生热的药油,不过片刻间两人原本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身体便开始恢复了过来。
“我姓杨,恭为徙骑司的用刑官,别的本事没有,不过这用刑逼供,还算有此心得休会。”杨万刑走到了被绑在两张藤椅上的俘虏面前,依然是一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样子做着自我介绍,“大概除了廷尉府里那些几代都是干这行的,没人能和我比,徙骑司里,别人都管我叫杨屠子。”
长长的桌上,一卷白布被摊了开来,里面各种各样精巧的刀具出现在了蓝衣男子的视线里,而这时杨万刑已经拿起了一把小刀,走到了被录光的他面前,冰冷的刀锋落在已经温暖起来的肌肤上,叫他浑身打了个寒颤。
“我希望两位最好能给我几分薄面,省得我要当着两位中某一位的面把另外一位给一刀一刀地刻成骨头架子。”杨万刑说话时依然和气,不过身上陡然间散发出来的阴森死气却是叫蓝衣男子和李四郎都是有种仿佛从头到脚的冰冷凉意。
看着那双如同啃食尸休的狼一样发绿的眼珠,蓝衣男子忽然想到了死去的父亲曾经说过,只有那些真正杀人如麻的屠夫才会有一双发绿的眼睛。
“现在我问,你们答,让我满意的话,就好吃好喝地送你们上路。”杨万刑手中的小刀从蓝衣男子的身上离开,他边上两名提骑司的手下则是端出了准备好的美酒和牛羊肉,就放在两人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杨万刑看向了那个蓝衣俘虏,虽然这个人看上去很深沉,不好对付,但是他却能看到他眼神里那种隐晦的恐惧和动摇,这个俘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反倒是边上那个瀛洲杂种,似乎要硬气很多,不过无知者才无畏,就如同吐蕃蛮子引以为傲的獒犬,并非因为勇猛而能力搏虎豹,完全是因为蠢得不知道害怕,才敢跟虎豹呲牙,最后的下场就是被排成碎片。
聪明人往往都怕死,因为他们想得太多,杨万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觉得这个所谓的死士首领才更好对付。
“高君寿。”蓝衣男子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杨万刑略微愣了愣后,便笑了起来,李唐逆贼那里,高氏也是其中的心腹之臣,看起来这回军中斥候果然是抓到了一条大鱼。
“你呢?”杨万刑没有急着问下去,而是看向了一边的那个瀛洲杂种,虽然他想把身上的新袍子给弄脏,可是这今年轻的瀛洲杂种那种倔强的眼神让他很不喜欢。
没有回答,李四郎从小受到的死士训练让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一旁的高君寿别过了脸,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便是他也不想看到的血腥场面。
“让他好好看着。”杨万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酷戾的气息,他那仿佛绿色的眼珠里甚至映出了碜人的碧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