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顾念】

目录:迟风席云| 作者:冬眠卡| 类别:都市言情

    (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微微的血腥气味飘入鼻息,司徒成不敢浪费时间,立刻将医箱中的东西取出。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银针,药瓶,一一摆开。

    不知是不是疼得更厉害了,床上躺着的人彻底忘了拘谨,手指死死紧绞着触手能及的东西。穆席云转头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一时没有弄清血腥味从何而来。

    但下一刻无意中与那双眼睛对上的瞬间,穆席云心底竟清清楚楚地漏跳了一拍。那是双掺得进痛苦却掺不进软弱的眼睛,越是痛苦与危难的时候,就越是清明坚定。一如今日,也一如当年地牢里初见之时。

    司徒成的医术,穆席云放心。可没有料到,今日这针下得十分不顺利。

    “他怎了?”床上的人抽搐得厉害,倒不像是故意不配合的样子。

    “这针上所蘸药膏十分厉害,着实不好忍耐。”司徒成叹了口气,道:“迟侍卫,你别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床上的人意识清醒不错,可是那种疼极之后身体本能的抽搐却不是意志坚定就能控制住的。

    “我……尽量。”迟风紧咬着牙,格外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可之后,却依旧不住地痉挛着身子。

    穆席云见状走至床边,弯腰将双手按在迟风肩上。直到触手,才发觉那衣衫早已被汗浸湿。

    起初,这么按着也起了些效用,可随着针上药膏愈发渗入身体,迟风也就越加难以安生,最后闹得司徒成捏着银针久久难以下手。

    “庄主最好从迟侍卫身后将人抱住。”

    兴许是救人心切司徒成忘了两人身份,可穆席云不会忘。闻言只是手上使了力气,将人更牢地固定住。

    “庄主。”司徒成略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口气难免有些责备:“这药虽能救人医病,却比惯常里逼供用的抽骨散还叫人难以忍受。您若实在不愿,就唤个旁人来帮忙罢。”

    穆席云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动作。但拒绝,是必然。床上的男人衣衫散了大半,此刻面容扭曲得有些狰狞,那垂死一样的抽搐痉挛更是看得令人无法心生不厌。

    但下一刻,传进耳里的那句话,却叫他生生将嫌厌亲手给撕了个干净,哪怕连一丝一毫的厌恶也没有留下。

    床上的人就那么微仰起了头看着他,好似洞悉了他的不悦与嫌厌一般,死命地压抑着错乱的喘息,紧拧着眉头道:“属下不动了……庄主。”

    之后是竭尽了全力的克制,即便收效甚微。暗地里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双本已经迷蒙的眸子里生生给逼出几分清醒与坚毅。只是若再看得深一点,便能被其中的痛苦刺疼了双眼。

    穆席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第一时间错开了视线,松开手上过于残忍的力道,移坐至床侧。然后按司徒成所说的,将仍执拗着与身体本能抗争的人扶坐起来,圈进怀里。胳膊慢慢使上气力,避开关节将人牢牢禁锢住。

    其实,也没那么令人厌恶。怀里的人顺从得很,就算痉挛与抽搐,也从不会挣扎。疼到极处,也仅是将脑袋后仰着抵在了他肩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吭过一声。就算事后被司徒成喂药时,齿龈间已经隐隐冒出了猩红。

    “庄主,怀上胎儿的头三个月要尤为小心。”司徒成收了针,如是对穆席云说着。一想起方才的事,又摇了摇头,改为对迟风开口。直到将宜食与不能食的详细交待了一遍,才带着医箱离开。

    只是这回司徒成没有料准,比起床上那勉强做出认真倾听模样的人,穆席云才是上了心的那一个。

    经了刚才那一阵折腾,床榻上被褥早乱成了一片。穆席云看了眼,随手把被子扯到迟风身上,随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就着将人圈在怀里的姿势坐了一个多时辰。待到可以沐浴了,才把人放回床上。可还不等他出声唤水,床上的人就先他一步有了动作。

    迟风一刻也不耽搁,立刻就下了地:“庄主,属下可否告退?”

    这话,按理说并无不敬,可放在这一个时辰的相处之后,再配上那迫不及待的表情,难免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穆席云看了看身前的人,最终还是没有训斥。

    迟风不傻,那一瞬息间的注视,已经足以让他察觉到自己话中的不妥,便安顺地低下头,跪了下去:“属下身上有血,想去洗洗,方才多谢庄主。”

    随着入耳的话,穆席云往迟风身上扫了几眼,待看清暗色裤布上不甚显眼的血迹后,脸上表情有一刻的沉重,目光也渐渐复杂起来。如是望了许久,才叹息着开口:“起来罢,就先在这儿。”

    就先在这儿?迟风莫名其妙地看着转身要推门离开的人,不禁暗自皱了眉。这究竟都是怎了,何时他才能有个消停日子过过……

    其实想过消停日子的又何止他一人,穆席云乍一出门便脸色不好看起来,草草吩咐了句让明钰将水送进屋里,便没了人影。

    迟风当然不想在这屋子里多待,这是闲云山庄里最好的一间屋子不假,可也是最让人待不下去的。而眼下,他不仅得待在这屋子里,还得在这个屋子里沐浴。

    “你……”明钰将浴桶里的水兑好,转身观察站在旁边默不吭声的人,也不知怎么称呼好:“庄主要我服侍你沐浴。”

    “不必。”瞧着不住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的人,迟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他会不加遮掩地让穆席云将自己的狼狈看去,不代表对着其他人时也会如此。

    “可是庄主……”明钰也察觉到了话里的冷意,但那话是穆席云亲口吩咐下的,这会儿她确实不好就这么出去。

    “劳烦姑娘出去。”闻言默默盯着几步之外的人,迟风话里渐渐带上了令人胆寒的狠意。对个杀手出身的人来说,要想叫人退缩或者畏惧,无疑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那你……就自己洗罢。”又在迟风那身衣衫上看了几眼,明钰把干净且熏了香的布巾摆到了一边的圆木凳上。

    迟风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点善意没有的把人目送走出屋子,才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闲云山庄庄主穆席云的屋子,有一日他竟会在这里面沐浴。

    穆席云从房里出去之后,也没真去什么寻不见人的地方,只是在自己屋子重新归于自己之前,去了趟书房。司徒成之前半途而止的叮嘱,他当然知晓是何种意思。确实,他对那个怀了他孩子的男人并没有什么顾念。但,也仅是之前。就在方才,在那句“属下不动了。”之后,在被那双明明压抑着痛苦却仍旧清明得令人窒息的眸子注视过之后,头一次,他开始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卑鄙又恶劣的市井之人。

    喜欢沈逸卿,自然是可以,却实在没必要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硬安个有过的罪名牵扯进去。就算怀了他的孩子,也是那日醉后他硬将人压在身下的。

    对个男人来说,雌伏之辱无疑只会带来仇恨。而那之后的早上,在他心生厌恶离开之后,身上却分明一点因为挣动而留下的伤处都没有。

    隐门的杀手,闲云山庄的暗卫,岂会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叩、叩、叩——”

    书房里,穆席云刚坐下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敲响了门。

    “庄主,奴婢明钰。”

    “进来。”似乎没想到明钰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穆席云等人一进门,便问道:“何事?”若是说沐浴,这个时间也未免太快了点。

    “回庄主,那人……”在不得知的称呼上犹豫了下,明钰继续开口:“那人说不用奴婢服侍。”有些事芝麻绿豆,但做了回报是一回事,做了不回报等日后被发现了又是一回事。明钰是个机灵的,不会在这些事上栽跟头。

    闻言穆席云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会儿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嗯,那你就下去罢。过会儿,去取套干净衣衫给他送去。”

    “是。”明钰抬头看了眼书房里的人,待确认是真的没有任何不悦后,才转身离开。

    兴许是实在没什么事做,穆席云竟揣测了下那人拒绝时的心思,来来回回几次,却又因为忽然没了兴致而中途作罢。实在不是个能招人注目,令人为之驻足的人,即便是放在了眼前,也只能叫人联想到“索然无味”四字。

    但那索然无味的人的肚子里,毕竟还有个他的孩子。于是穆席云深感无趣地挑了挑眉,继续拿起桌上的书开始翻看。并不怎么用心,却也足以将上面所写的东西记住。

    忌受凉。

    忌疲累。

    忌食蟹。

    ……

    忌近香樟木。

    忌近麝香。

    蓦地穆席云蹙起眉,盯着书上最后一行字看了良久,忽然站起身,离开书房向着之前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