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同意。”
明亮的校长办公室,凤凰福克斯在一块墨鱼骨头上磨着自己的喙,细小的咔嚓声与银器旋转的叮叮声组成了此时静谧的背景音。邓布利多吃力地坐直身子,看着安静地坐在桌子对面的黑袍男子,一向犀利的蓝眼睛里闪过了费解与不安。
而斯内普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两手撑在扶手上方交叠成塔状,低垂的目光落在邓布利多那毫无生气的焦黑的右手上。
邓布利多向前倾身,似乎在怀疑自己的听力。“我……抱歉,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杀掉你,邓布利多。”斯内普慢慢地重复了一遍。
“可是,西弗勒斯,你还没明白……”
“不,我听过你的理由了,关于我的灵魂不会为此遭受谴责……您从很久以前就不为我的灵魂担心了,不是么?”他毫无笑意地勾了勾嘴角,“您的理由的确很充分,于情于理,作为一个你说的‘好心人’,都没有理由不帮您这个忙。但是,这不代表着,我应该毫无异议地接受,不是么。”
“可是德拉科•马尔福他……”
“我大可以拖住他的计划,不管是下毒或者诅咒,等到你如期死去,让他告诉黑魔王其实是他害死了你——这无疑对他更有好处。”
长久的沉默中,邓布利多脸上谈笑自若的神情消失了,他看着西弗勒斯的眼睛,似乎是在很久之后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审视他。
“对斯莱特林,我想,只能采取另一种商议方式了,不是吗?”他最终自问自答地说道:“说说看,西弗勒斯,你想让我做什么?”
斯内普像邓布利多一样坦然地与他对望,他动了动眉毛,声音平静而无情。
“你老了,邓布利多。”
老校长耸肩:“这件事,我三十年前就知道了。”
西弗勒斯摇摇头:“一个人变老的标志,是他开始犯一些根本不会犯的错误。”他的目光这才第一次转向桌上破碎的戒指,“‘死海之柱’,这个诅咒根本不会影响到你,如果你没有变得软弱和愚蠢的话。”
“是啊,我愚蠢地受到了诱惑。”邓布利多轻松地承认道:“多亏了你,我才没有像那个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死海的女人一样变成风化的盐柱。”
斯内普没对此发表更多看法,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前不久,哈利对您发怒了,不是么?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脾气。”
“啊,是啊,非常……非常愤怒,乖僻而狠戾。”邓布利多呵呵笑道:“我还以为看到了当年的你。”
“不,那不是我。他从我这里得到的性格缺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西弗勒斯自嘲道。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邓布利多:“事实上,您很清楚,那来自黑魔王。去年的一整年,他的性格和心理,都更接近你我所知的那个黑魔王。”
“……我想,这就是你当初教他大脑封闭术的原因?他曾经这样过?”邓布利多带着些玩味地问道。
“是,那时他经常因为情绪的不稳定发生魔法紊乱。我原以为,那是因为他太像他的母亲……当然这也算是部分原因。”说到这里,他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但是在他有效地建立起思维控制分层之后,还是经常……极度暴戾。”
“很叛逆的孩子,我猜。”邓布利多垂下目光微笑道。
斯内普逼视着他,轻如耳语般慢慢说道:“我很好奇,邓布利多校长,在他对自己一无所知的现状如此不满的如今,在您已经将预言完全告诉了他之后,在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的现在……您要过多久,才打算让哈利知道,他承载着黑魔王的一部分灵魂呢?”
邓布利多像听到什么大响声一样猛地抬起头来。
斯内普就像没看到他的反应一样,继续问道:“或者,更具象化的说法……一个不成功的、的魂器?”
“你一直都知道?西弗勒斯,你是怎么……哦,”邓布利多忽然放松了表情,露出一个笑容。
“莉莉。”老人像说出什么事实一样说出了这个名字,有点无奈。
“确实,这个词足以解释一切不合常规、常识和常理的事物了,不是么。”斯内普干巴巴地说道。
“我已经嗅到了一丝蛇的狡猾味道,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怡然道,“一个交易,或者是一个——没有更好的说法——陷阱?”
“请相信我是非常尊重您,并且感激您这些年的信任与帮助的。”斯内普郑重地说道。
“哦,得了,我不是伏地魔,没必要对我说这些,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很受用似的对他眨眨眼:“我宁可听你说我是个冥顽不化的老疯子。”
“假话说得太多,以至于说了真话也没人相信,这真遗憾。”他淡淡地回敬道,站起身来,两手撑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上。
“我用我们所知的有关黑魔王的魂器的一切,交换您运用最后的高深智慧,帮我们想办法除掉哈利身体里的那个灵魂碎片,而不是让他面对必死的命运。”
邓布利多两手的指尖合在一起,静静地对上面前男人那深沉漆黑的眼睛,似乎全没感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
“就好像我一直没这么做一样。”老人不带一点怨气地说道。
有那么一刻,西弗勒斯的表情显出了一丝松懈,但他依然坚持直视那双通明透彻的蓝眼睛:“同时,作为目前他最信任崇敬的长者,请教给他,他需要知道的一切,越多越好。”
老人的胡子下面露出些窃笑。“按照一般程序,我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问问,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他逗趣地说道。
“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将我们的要求当做一个孩子气的玩笑,阿不思。”斯内普说着直起了身,挥挥魔杖,校长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水晶瓶。
“我注意到,你说的是‘我们’?”
“没错,我们。”斯内普的口气终于有了点抱歉的意思,他沮丧地说:“把那个名副其实的麻烦精带到这个世上来却自己搞不定他的两个罪魁祸首。”
“哦,我得说,过了这么多年,西弗勒斯,你终于清醒了。真让人刮目相看。”
“多谢夸奖,但是没必要落井下石。还是说点正事。”
“嗯,与此同时,要不要来点橘子汽水?或者菠萝芒——”“不必了多谢。”
看着邓布利多将水晶瓶里的记忆倒进桌子上的冥想盆,兰婀叹了口气,看着曾经的自己从里面升出来。
“我一点也不希望这个记忆出现在您面前,邓布利多教授。因为这几乎是我所知道的可能发生的最坏的事了。”莉莉•奈杰勒斯的声音从石盆深处传出来,带着悠远的回响,“但是,在说一切之前,请接受我对您一直以来对哈利毫无私心的呵护与帮助的恩情的感谢。”
象牙色的长袍飘然摆动,记忆中的莉莉慢慢地向邓布利多鞠躬,脸上满是感激与敬佩。
“啊,我都快忘了,她有多么可爱了,你觉得呢,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声感叹道,西弗勒斯根本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望着自己合在面前的手指。
“复活石戒指,如您所知,它的确是携带黑魔法最少的魂器——这就是您最先去找它的原因吧?据我所知,黑魔王一直想在它本身已经足够强大的魔力之上加持力量更大的黑魔法而不得。也许,现在那上面力量最大的只有黑暗系诅咒加倍咒和让您永远摘不下来的肉身渗透咒?——也就是说,就算您再想带上这戒指,那么只要走出冈特老宅的范围,情况就完全在您的能力控制之内了。”
“好吧,我想我同样也忘了,你有多么聪明,莉莉。”邓布利多摇着头笑道,有点不好意思。
“关于本身带有高深魔法,却携带黑魔法能力不强的魂器,我曾经建议黑魔王,将最强大的黑魔法用在它周围的环境中,让人一望可知它的危险,却在面对魂器本身的‘脆弱’时可以掉以轻心,认为他们没有关系,然后在受到蛊惑发动那法器本身的魔法时,用连锁触动的方式将环境中的黑魔法瞬间引爆……我推荐了龙毒蚀目,断魂截心,死海之柱,和摄魂怪之魂。”莉莉叹了口气,“我想,既然您以现在的样子回来,而西弗勒斯暂时还有法可施,应该是死海之柱,或者附加着最后一个。”
邓布利多就像是真的面对着莉莉本人一样,摊了摊手:“还好没加上第一个。”
“但是,对如此了解伏地魔的您来说,这种错误是不可能出现的。我想,您真的是有些老糊涂了。同时这也说明了,复活石对您产生的作用,实在太大了。我十分理解这一点,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请求西弗勒斯最好永远不要碰它。耐心等到……”莉莉惨然止住话头,面呈羞愧。
邓布利多的眼睛睁大了,他的目光慢慢穿透莉莉的幻象,落在对面的斯内普身上,只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消瘦的面颊边缘绷起了锋利的棱角。
“等到……等到我去,找到它?”邓布利多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仿佛舌头已经僵硬,他颓然向后靠在椅子里,睿智的眼睛有些失神,“我明白了,”他轻飘飘地说道:“全明白了……”
他看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像是在对它说话一样:“这么说,我其实是,自投罗网了?”
“我丝毫不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得意。我经常在想,如果当初我带着自己对魂器的所知所得,向您求助,与您合作,而不是用它们去威胁伏地魔,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跟您一样,我犯了年轻人过于自信的愚蠢错误。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有如果。就像我此刻已经死了一样,无法更改。
“但是,您此刻应该已经意识到您对哈利一直以来过于保护的错误了,不是么?”莉莉的神情变得明亮而坚毅:“作为他的父母,我们请求您让他多了解一些自己将要面对的事,直到他在心理的成长上足以击溃伏地魔——在这方面,还有谁能比您更适合呢?西弗和我的正邪观一直比较模糊,拜托您了,邓布利多校长。为此,西弗勒斯已经为此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如果您同意并且这么做了的话,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份会让您满意的谢礼……”
直到莉莉的幻影落回冥想盆,那空明的语声不再回响,西弗勒斯才抬起了目光。
“现在,你知道她有足够的理由引起别人发自内心的憎恨了?”望着邓布利多有些灰白的脸色,西弗勒斯毫无起伏地说道。
“魂器,我早该猜到的……这就是她必须为伏地魔做的事?”
斯内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留给你的记忆,似乎,有很多?”
“每一个魂器,每一种可能,每一个后果……多到我会怀疑,如果将这些记忆一股脑全灌进现在的黑魔王脑子里,会直接达到邓布利多你想要的后果。”他说着,抬起眼来凝视着对方那处变不惊的湛蓝色双眸:“也许,在关于魂器的知识上,我们比不上你,但是,说道黑魔王的魂器,没人比她更了解,现在,是我。”
“我想,你肯定已经处理过那些魂器了?——除了这个戒指。”
“斯莱特林的‘龙心盒’是第一个,但那不是我去拿到的,只剩魂器本身属于黑魔王的魔力了;拉文克劳的‘风之冠’,我用魄寂圣水侵蚀得只剩一个骨架;赫奇帕奇的‘圣血杯’,我已经探听到了它的下落,在等待时机,最少要将它弱化到日记本那个程度;那条蛇被他赋予了人性,重塑了灵魂,时刻带在身边,看起来是最难以接近的一个。”斯内普实事求是地叙述道。
邓布利多在他说完之后,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她以为他是在思考关于魂器的事,但是——
“你们,莉莉和你,比我想象的强大得多。我指的是心灵。”邓布利多由衷地赞许道:“能够背负这么多……你们的儿子,我不该再小看他了。”
“我没听错,邓布利多,因为我们骗了你这么多年,所以你决定帮助我们?”斯内普这句话仿佛是代表全斯莱特林问出来的。
“哦,莉莉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对我这么说的吧。嗯,这招真的很阴险。”邓布利多眨眨眼睛,拿起了面前的果汁。
“随你怎么说。”西弗勒斯无奈地说道,却是暗暗松了口气的样子。
“现在,既然有人替我去操心伏地魔,我这个如释重负的老人,可不可以问问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谢礼?”
西弗勒斯撇撇嘴角:“有些事情,没有经过就知道结果,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哦,开始说一些很有道理但全无意义的话——你已经拥有成为上位者的能力了,西弗勒斯……”
兰婀久久地看着邓布利多,就像在莉莉死后十多年他才真正了解了她一样,她在这个老人已经离世十几年后,才真正了解了他的伟大之处。
西弗勒斯对此也一定感到了触动,不然,他不会将这段记忆留给她……好吧,到目前为止,他的每一段记忆都似乎是为了拷问她的灵魂。并且,让她在这像他一样受到触动的经历中,与他一起——成长。
……
同样漆黑的夜晚,同样的办公室,同样的两个人,静静相对。桌上放着的,正是那个金色飞贼,还有那枚复活石。邓布利多正发出呵呵的笑声。
“口琴一直都只是口琴而已,但戒指可不一定一直都是戒指,不是么?”他高深莫测而颠三倒四地说道。
“为什么一定是这个,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斯内普的面容绷紧着,手臂也在胸前抱得不能再紧,他艰难地盯着邓布利多,依然避免去看它。
邓布利多的镜片在壁炉的火光里闪烁了一瞬,他轻松地将戒指拿起,把玩起来。
“现在,好奇的是我,西弗勒斯。”他面上是笑着的,而目光却锐利地看着斯内普:“为什么你一直装作这块石头不存在?——愿意试试么?”他作势将戒指递到他面前。
“你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我的人生已经足够危险,没必要献祭给古老的——殉情魔法。”西弗勒斯连嘴角都绷紧了,说出的话像铁块一样,“现在,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这种只能引人向死的诅咒法器是让他活命必不可少的。”
“也许,你只是不想面对、不想知道,复活石召唤出来的,到底是谁吧。”邓布利多轻轻地说道。
西弗勒斯那一瞬间的眼神,仿佛他坐在电刑椅而不是那张舒适的座椅上。瞬间之后,他的眼睛变得深沉又空洞,像刮着呜呜作响的风的隧道。
“……我不明白。”最终,他轻声说道。
“据我所知,你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得非常出色,西弗勒斯,没有依靠任何课本。”邓布利多拐了个大大的弯说道,西弗勒斯的目光依然没有松懈,老人继续不痛不痒地说道:“但是为什么,你坚称守护神不是抵抗摄魂怪最好的办法?要知道,它确凿无疑地救过你和莉莉的命。”
斯内普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如果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质疑教员的教学水准——只有真正经过的人才知道,面对摄魂怪的时候想要‘快乐’是多难的事。”
“你很迷茫,西弗勒斯。”
“我记得我的目标一向都很明确,这正是我们合作的原因,不是么?”
“那你就不会在去年通知我去魔法部的时候那样,用强力的大脑封闭术挡住那个守护神了。”
斯内普的神情顿时变了,变得垂头丧气,还有些失望和不解。他认输地叹了口气。
“呼神护卫。”他轻声道。
他的杖尖挑出一团明亮的光芒,顿时显得屋子里的灯火黯淡许多。
那是一只牝鹿,令人难以置信的轻巧而优雅,令人感到宁静而温柔,顾盼间带着灵性与眷恋,轻轻一跃,从屋子的一头跃到了另一头,又跃出窗外,消失不见。邓布利多静静地欣赏着这头牝鹿,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赞美。
过了半晌,西弗勒斯从刚才的景象中回过神来,低声而艰难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我是……我以为自己只想报仇。”
邓布利多无声地笑了。
“春天的牝鹿,不是么?”他轻声说道:“伏地魔在放过她的时候,曾经这么说过,不是么?”
西弗勒斯抬起头来,眉头纠结,目光更加不解。
“我得承认,自己几乎从没见到过像你们这样相爱的人……在魔法上都是如此。”邓布利多对他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师讲解道,“不管是你的银蛇,还是她的凤凰,都是你们自己,是她,也同时是你,内心的本质。
“而据我所了解,莉莉,是多变的。”邓布利多笑着向他摊手:“这一点,我想,你一定会赞同的。她总是化身千万,不是么?人总是在经历中成长,而守护神,也是会变化的。就像前不久,我们亲爱的唐克斯那头轻捷的猎豹就变成了,嗯,一头威风凛凛的狼,虽然还不大确定。……既然是‘莉莉’的化身,它就代表着你对她印象最深、触动最大的瞬间。并且,在本质上,被她同化。”
“你,你是说,这还是……是她?”
“毫无疑问。亲爱的西弗勒斯。我想,当你不仅是为了报复伏地魔,将哈利当做不得不照看的累赘,或者把他当做一个复仇工具而不是一个孩子来培养,并且专注于保住他的性命的那一刻开始——不管那是多久之前——你就已经被莉莉改变了。不止是爱她,也爱着哈利,这个时候,你的心里,出现的是那个时候的莉莉,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爱,可以放弃生命的,春天的牝鹿。”
有好一会,斯内普什么都说不出。他吞咽了一下,酸溜溜地说道:“听起来你似乎无所不知。”
邓布利多对着天花板翻翻眼珠:“总有人说我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法师,为了这个称号,我也得多做点功课吧。”得到对方的一个白眼,老人露出一个非常疲惫的微笑:“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我才不会答应跟你合作。也不会听从你的威胁,因为半夜想到了这个而把你叫来。”他指指桌上的复活石和金色飞贼。
西弗勒斯撇撇嘴,没有任何惭愧的表示:“现在,您该告诉我,为什么这块该死的石头可以救他了?如果您满足了那无孔不入的好奇心的话?”
邓布利多挥挥魔杖,桌上出现了一本厚厚皮质的文件夹:“我仔细研读过你总结出的关于伏地魔的魂器的一切。发现了很多……对魔法领域探索更深的东西。每一个魂器,都伴随着汤姆•里德尔对自身某些特质的割舍。挂坠盒,是他的眼睛,即洞察力。冠冕,不仅是他的头发,还是他头脑中的理智。金杯,带着他血液的温度,是他觉得最为无用的忠诚。日记本,他割舍得最多,从麻瓜父亲那里继承的血统、相貌,和对亲情的希冀。在逃亡期间,还要杀死一个毫无干系的老麻瓜,用那条蛇制造魂器,他必将丧失自己的人性,哦,当然还有鼻子。”他说着,点点那个文件夹,严肃地说道:“而他留在哈利体内的,据我猜测,是良知。”
“良知?你说他还……”斯内普不耐烦地喷了一声:“我不认为,十六年前的那个黑魔王还是有良知的!”
邓布利多笑了一声。“哦,不,他还是有的。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地方。”他说道:“但是,当他为了杀掉一个甚至还未出世的孩子,对着莉莉举起魔杖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抛弃了作为人类的最后一点良知。当然,因为莉莉的计谋,他的杀戮没有成功,但这不意味着,他的灵魂没有因此而分裂。当一年之后,他再次对着同一个孩子举起魔杖——他那仅剩的良知,无法接受两个母亲的爱的魔法的拷问,终于与他自身割裂开来。没有了良知的人,便不称为人,这也是他当时被‘灭亡’的必然性。”
“怎么,那件事,不是因为‘爱’的魔法,而是黑魔头的‘良心’在作祟?”斯内普说着这些,都觉得别扭得很。
邓布利多朗声而笑:“我要说,这是一次奇异高妙的魔法之旅。迄今为止,从未有巫师涉足过这个领域。也就无法确切地说明,到底是怎样的魔法互相作用着产生我们今天所知的这个结果。去年,如此接近伏地魔的灵魂,让哈利被他的易怒情绪感染了,我想。可谁又知道,那片有着伏地魔残存也是仅有的良知的魂片,没有被哈利所同化呢?前不久,我想我确凿地听到了,哈利代表着那个灵魂问我,关于梅洛普——‘甚至不肯为他的儿子活下去’……几乎完全相同的身世,让他们拥有了更深的同感,甚至,也许,包括对母亲的思念……”
西弗勒斯噌地一下站起身,紧紧盯着那枚黑色的小石头,目光灼灼发亮。
“你是说——这个,是给那个魂片用的!”他低声而急迫地说道。
“只要你能保证,到时候哈利的思想,也就是灵魂,可以被保护得好好的……”
斯内普抿了抿嘴巴,还是承认了。“是的,我想是的。”
“啊哈,我就知道。”老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一副逮到你了的表情。“敢在我和伏地魔面前做这么大胆的事,你可真像个格兰芬多。”他摇头啧啧道,“现在,你愿意告诉我,那个山洞里等着我的是什么了?——顺便说一句,我已经找到了进去的并且到达的方法。只等带着哈利,让他去了解这一切了。”
“……掘想剂。”思考片刻,西弗勒斯坐下来,恢复了面上的平静,“雷古勒斯•布莱克拿走真的魂器之后,趁着原先的厄术水、噬神蛊和燃骨汤剂没有自动填满之前,我将它放了进去。”
“哦,那可真是……非常……能够让人回想起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并且身临其境?”邓布利多轻叹一声:“那么,我想,你一定解开了古方中的那一味‘冷酷残忍的怜悯之爱’?”
“那是毒角兽的泪水。……她找到的。”他没有说的是,连这副药剂都是她特地叫克利切留给他的。
为了圆邓布利多长久以来的愿望,知道当时阿里安娜的死,到底是谁造成的。复活石做不到这一点,而这副失传几个世纪的魔药却可以办到。
“我想,你在那个时候也早已发现,那片死湖表面充满着的,是你亲手熬制的触动汤剂,用来控制湖底的阴尸了?”
“是的。”
“真残忍啊,你们两个。”邓布利多无奈地笑笑,叹了口气:“好吧,到我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我会带着哈利去完成这一切,教给他需要知道的最后一点……然后,你会斟酌当时的情况,看是否可以帮我那个小忙?是这样么?”
斯内普没有回应他半真半假的指责,而是露出了一个苦笑:“也许,哈利会因此而恨你,和我,在我们死后。关于我们不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
“不,”邓布利多说道,轻声而坚决:“哈利,从来不需要别人告诉他怎么做。”
他只需要知道,怎样看,怎样想,怎样面对。
……
场景再次变换的时候,她忍不住啊地一声叫出来。
“西弗勒斯!”泪水的奔涌中,看到一幅比自己的想象更恐怖的画面。
“看…着…我……”
她扑倒在地。几乎与哈利重合在一起。紧紧盯着那双黑暗深邃的眼睛。像发着黑色光芒的燧石,像鹅毛不浮的冥河弱水,那目光如此温柔,像是要将她溺毙……
“……莉莉。”
她再也忍不住,抢上前去,向他伸出手……
按在了地板上。
记忆戛然而止。
头痛欲裂,眼睛干涩得难受,却已将所有泪水都留在了那个盒子里。她扑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发抖。她咬着下唇,脸色煞白,紧紧地闭上眼睛,面容渐渐变得平静、坚定。
正在甲板上东寻西找的小阿不思瞥到了什么,跑了过去。
“奶奶阿姨!”怪异的称呼令周围的游客不禁侧目。
哈利回头,看到抱着阿不思向自己走来的兰婀,先是“咦”了一声。
“我想,我知道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差了。”没有眼镜的哈利大笑,指着兰婀的黑色半框眼镜。
兰婀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度数不高,但是我讨厌视野不清晰。”之前她戴的都是隐形眼镜,只是在哈利给她那些记忆之前,就因为流泪太多而不得不摘下了。
“也许回去之后,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熬上一锅明目药水。”她打趣道。
“别担心,那是我的常备药剂,”哈利抿嘴笑笑,仔细看着她的面色:“怎么,妈妈,看起来,你改变主意,愿意跟我们回去了?”
“当然。”她看了看手中的手机,神色安然:“巫师是不是也需要护照或绿卡什么的?”
“只是个身份证明,这个你不用担心。德拉科在国际魔法合作司里有一张桌子呢。”哈利笑道,然后眯了眯眼睛:“那么,你需要用什么名字?”
“莉莉。”她一点也不觉得他是多此一问:“莉莉•斯内普。”
哈利抬了抬眉毛,不动声色地建议道:“你打破了诅咒,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一定很希望你依然是‘奈杰勒斯’,至少是中间名……”
“这是回去之后的事了。但不管怎样,我都会是斯内普——”她又看了一眼手机,抬起头来看着远处的海平线,似笑非笑。
“莉莉•楚•斯内普(Lily rue Snape)。”她轻声念道。
“……哦,妈妈,我喜欢你的姓氏。”
“我也是。”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小鬼,扬着小下巴,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你耍赖!”斯科皮指着她怀里的阿不思:“说好捉迷藏,你却不找了,让我白藏这么半天!”
小七低头,露出跟此时的兰婀一模一样的纯良温柔笑。
“因为我知道找不到你,我不找了,你自己就会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喵,向大家道歉鸟~那天之后就回老家了……各种不顺当各种灵感被拖延……
这段毁掉重写了好几遍……终于可以松口气……下章见面!
这卖萌的斯内普一家……让我拿你们肿么办呢~【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