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嫣呢?”这是琦儿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她走了……”月蝉拧了把毛巾,继又放下,脸上带着疑虑,“真就这么喜欢她?”
“恩”琦儿不假思索道。
月蝉眼里有了闪躲,她背对起琦儿,全神贯注的再次拧了下毛巾,细微的叹了口气,“真是段孽缘。”
琦儿起身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台面上两杯半满的茶盏早已凉透。怎么就这么走了?琦儿微垂着头,说不出的失落,“不行,我得去找她。”
“你现在不能去,才刚醒……”月蝉单手将琦儿按回椅子。
“可是她这一走对我的误会就更重了。”琦儿急得恨不能马上飞到唐语嫣身边,她再一次的站起,谁知月蝉突然摔下手里的毛巾,气恼的瞪了她一眼,“多亏你这身子抗毒性异于常人,否则早已命归西天,才将你的毒解清,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为师为了救你费了多少精力花了多少名贵药材,你若真这么不自爱就将我付出的全数还回再走。以后也落个耳根清净!”月蝉没来由的生着琦儿的气,夺门而去。这徒弟真是太让她失望了。
琦儿自知自己理亏,看着师父怒气正旺的背影急忙追了出去。她小心的靠近月蝉,哄道:“师父我不去找她就是,别生气嘛……啊,对了不如过些天我们去瞧瞧小不点吧?”女性总是对天真无辜的小孩子毫无抵抗力,月蝉不自觉的笑笑算是解了方才的气。
天色阴沉了些,怕是要下雷阵雨,月蝉收拾起院里晒着的药草,扫了眼琦儿休息的屋子,想起昨晚遇见唐语嫣的情景,暗自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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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一直在装死。”
“终于又见面了。”月蝉放下为琦儿把脉的手,毒已经解了一半。
“是为了她?”唐语嫣步步逼近,冰冷的眼居高临下,时至今日她还是对自己如此冷淡,骄傲的唐语嫣容不得她的无视。
“她很喜欢你。”月蝉看着昏睡中的琦儿会心一笑,“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再去纠缠过往。”
唐语嫣冷冷一笑,“她也只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吧,就如我般。”看着眼前这个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陌路人,唐语嫣如鲠在喉,有好多话想倾诉,有好多恨想发泄,却难以自制的斜靠在雕花床帏上借力支撑着一身疲惫的躯壳,曾经她可以为了她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结果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她们为了私奔而摆的一步棋而已。本来以为她已死那些恩怨情仇也早已淡化,可是当她活生生的再次出现在你面前那种震撼,即便如唐语嫣这般镇定的人一时也难以承受。
“当晚我以为你是她才说出那番话,以至于让你有了误会。”月蝉脸上挂着愧色,除了惭愧别无其他。唐语嫣看着如此波澜不惊的月蝉,心中的恨意更甚。她的心意早已明了,痴痴傻傻不肯接受的人是自己,可是……
“可是你为了她还是利用了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么?”唐语嫣直起后背,字字紧逼,“不是因为你,我娘也不会被那恶毒的二娘残害;不是因为你,我爹也不至于让我嫁给一个糟老头……”说到激动处,唐语嫣紧逼双目深深的吸了口气,原来对她的恨意一直积重难返。可是为何她还是这般平静。
唐语嫣突然邪笑一声,语气中充满嘲讽,“不是因为你,梅妃也不用被打入冷宫。”
“是你?”陷害两字没能说出口,但明显的,月蝉的眉头轻皱了下,看来她一早便知此事。
“这事还得问你那宝贝女儿。”唐语嫣不愧是唐语嫣,早已将瑾儿买通宦官把一名假太监混入宫中陷害梅妃的事调查的一清二楚,虽期间费了番周折,但只要是她有所怀疑的必定会彻查干净,除了琦儿的事,想到琦儿,她偷看了眼床榻上昏迷不醒之人,眼神深邃的令人费解,她宁愿相信一些表面文章也不想探入深究,或许这就是某种逃避吧。
“瑾儿?怎么可能……”一想到这早已亭亭玉立的女儿,月蝉暗暗垂了眼睑,难道她们的事情被发现,可是那么乖巧羸弱的女儿怎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来?
“这事你可以去问柳絮,是她亲自出面压制才不至于事情暴露,免去杨家的灾难。”陷害皇室中人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看来那个平日漫不经心的柳絮还有些能耐。
月蝉陷入了深思,悲戚的揉着太阳穴,但凡换做任何一位母亲断然无法轻易接受自己女儿的这种越轨之举,她可是梅妃啊,所有人都能对梅妃不义,就是她的女儿不能!在柳絮告诉她梅妃近况的时候,她就从江南一路走走停停赶来,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该入宫见面,看来这次是非去不可了。
“她为何会这么做”月蝉侧脸对着唐语嫣,一脸愁容。唐语嫣自然是知道瑾儿这么做原是怀疑自己与梅妃有染,也是从这件事让她开始重新审视瑾儿,该有多爱一个人才能让自己心性大变?
唐语嫣露出了复仇后的笑容,她像是等着看好戏般冷嘲道:“这事,恐怕你得问她本人。”出乎她意料的是,月蝉似乎并不是很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片刻的忧伤之后继续替琦儿换了药。
究竟那晚她和梅妃间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变得连自己女儿都不顾了?见她的表现冷冷淡淡,唐语嫣有些气恼,果然够绝情,不过,她对自己的爱人甚至是亲人越冷漠,自己就越能在失败的泥潭中,得到暂时快慰。
“她……何时能醒?”唐语嫣为自己添了盏茶,似是无意的问道。眼睛却时不时的扫过琦儿憔悴的睡容。
“本来可以马上好的,可惜她忍了太久,再晚来一步就连我也无能为力。”
“死了也好,省去我不少麻烦。”唐语嫣逞着口舌之快,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抽搐了下。
月蝉重重的叹了口气,她看了看唐语嫣再望向昏迷中的琦儿,摇了摇头,“她为你受如此多的罪,你却这般冷漠,果然够铁石心肠。”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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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一天的惊心动魄,唐语嫣在浴桶里花了整整一晚上才使今日的悸动冷静下来,可是月蝉的话却久久徘徊在耳际,
“她为了你被二哥打折了腿,去了半条命,为了见你险些命丧山谷,今天又是为了你差点被毒死……”
“别以为人人都自谋私利,至少琦儿是纯粹的,你就不能用心感受一次吗?她的要求真的不多……”
唐语嫣轻捏起浴桶里的一片花瓣贴近鼻尖嗅了嗅,心底的波澜又是一阵一阵,她不明白月蝉为何对琦儿照顾有加,两人的关系又何以会如此亲近?她恼怒的将那片花瓣捏得粉碎,可是她甚至不知道这份怒火来自何处,是为了月蝉对琦儿的关爱,还是琦儿被月蝉细心照料让她无法忍受?狼狈为奸都是一路货色,唐语嫣暗自嘲笑,即便是在这酷热之夜她也不惊感到了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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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琦儿醒来的第二天柳絮的人带来了坏消息——小不点的伤寒越来越重了。当下两人便马不停蹄赶到柳府。
“这个忙倒是可以帮,只不过……”柳絮向旁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之后,小心翼翼的说:“见面可以,可千万别动其他歪心思。”
月蝉尴尬的笑了笑,她还能动什么歪心思?当年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能和梅妃私奔成功,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你放心,我只是见一面就走。”一些事情该面对的躲也躲不过。
柳絮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月蝉的表情变化,但确被她掩藏的很好,表面依旧平静,她微微替梅妃失落了一番,“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以前很少听梅妃讲起她们的故事,现在倒想听听这样无缘无份的两个人何以会有那么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可惜当年皇上下江南她却不幸被选去做了妃子……”往事历历在目,月蝉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爹是皇帝的专属御医,掌管皇宫整个太医院,在皇帝南下的时候她爹有意将自己选给皇上,可谁知就在自家后院皇上竟对她的小梅一见钟情,婚姻大事本就无奈父母之命,更何况对方还是拥有至高权力的皇上,她们也只能相拥而泣。后来自己为了能时时与之相见也搬去长安女扮男装做了名小医士,后又不幸被小人杨项也就是瑾儿的父亲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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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自从进宫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开始成天的魂不守舍,琦儿看着她将砒霜当成补药倒入为小不点熬制的药罐子里,小心脏颤了颤,还好被自己及时发现,才制止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命案。
更有甚者,她还将视如命根子的传家医书当成了火引子差点付之一炬。师父她究竟是怎么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琦儿找来了柳絮帮忙。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可原谅她?”柳絮实在看不下去,好说也是一个孩子的妈了,怎么别扭起来连个孩子都不如,她的这种异常表现一方面说明对梅妃还余情未了,可是另一方面又表明两人当年的矛盾看来是闹得非常僵。
“她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月蝉如是说,如果不是那个错误或许她们现在早已逍遥快活去了。
“究竟是什么错让你这么记恨?”
“她……”月蝉眉头深锁,一脸悲色,似乎往事不堪回首,她缓了缓心中的怨气,继而幽幽的说:“她打碎了一瓶药。”
柳絮惊呼出声,“什,什么?就为了一瓶药你又是装死又是隐居一直记恨到现在?!”,这都什么人啊,古人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真是难为梅妃还对她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在那幽怨的深宫默默守候着她的那份永远也没有盼头的挚爱。
“此药非比寻常。”
“再不寻常也没法和人比吧?”古代的价值观有时候真叫柳絮难以忍受,命比纸薄,人比命贱,来了才知道真真如此。
月蝉摇了摇头,严肃道:“这是祖上花了数代才沿承下来的灵药,此药中的每味药可谓是千金难求,有些甚至花上千年也未必寻得,可是到我这代却付之东流,我实在无脸面对祖先。”
“这究竟是什么药?”需要花上千年时间才能研制出来。
“你可曾听过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柳絮冷汗直流,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这么荒唐之事怎么都被自己
碰见了?一想又不对,古代若真研制出了长生药那么在现代岂不是满大街的千年老妖了?她再一次的为梅妃爱上这么个为药痴狂的人感到不值,这时柳絮灵感突现,她突发奇想到,如果哪天某种药需要梅妃的血做药引子,那么月蝉会如何选择?
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在琦儿听闻这些话后却引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