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人,凉风习近时,在深宫某处本该是静谧无比、萧瑟肃然,然,在那些雕龙刻凤、富丽堂皇、亮得刺眼的玉柱后面,非常突兀的藏了个小脑袋正紧张又好奇的四处张望、左右躲避着,她在躲过一行手提玉灯的宫女后拍了拍胸脯,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皇宫果真是够大,自己都找了约莫3个时辰仍未找到梅妃的住所。
“小翠你为何走得这么急?”一名宫女拦下了另一名匆匆而去的宫女小声道。
“别说了,梅妃又吐了一地的血回头还得伺候她。”那宫女不耐烦道。
“可真是难为你了去了那么个遭罪的地儿当宫人。”
“可不是,我先过去了,你去守夜吧。”
待两人分散开,琦儿猜测那宫女要去的地方大概就是梅妃的住所,于是,她尾随其后。
琦儿尾随着宫女,绕过巍峨宫殿,走过迂回长廊,跨过石砌拱桥,在一处高墙紧抱的宫殿外停下。“东阳宫”借着月色琦儿抬头望见头顶的那三个字若隐若现,这里就是梅妃住的地方吧,似乎此地不比其他的地方,连个巡夜的人都未瞧见,甚至是草丛里的虫鸣之声都静寂了下去,森冷异常。
琦儿放心的从宫女后侧一掌偷袭下去直接击晕那名宫女,她偷换下两人的衣裳进去寻找着梅妃的身影。
“落叶飘摇人憔悴,秋水丁零花不开.”这是这个“东阳宫”带给琦儿的第一印象,太冷了,琦儿紧了紧贴身宫服,六月的天这里怎么还是这么冷,双目所及之处甚至看不到一丝绿色,是天太暗还是这里本就是毫无生机之地。
“你……是梅妃?”琦儿小心的靠近梅妃寝宫内,探头望向床榻上的那个女子,梅妃她是见过的,那般华丽艳姿、富贵盈润,然而床榻上的这人虽与梅妃五官相似,但是却面色灰暗瘦弱枯草,她不敢确信,只得靠近些仔细观察一番。
“琦儿?”梅妃睁眼惊讶的看着琦儿,猛咳了几下,“你怎么擅闯皇宫……”
“我来救你出去。”确认是梅妃后,琦儿大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握向梅妃的脉搏处,她的脉好微弱,琦儿皱着眉。
梅妃惨惨一笑,“你也懂医术?可惜我这病已入膏肓,出去与否早已无关紧要……”
“不对梅妃,我师父她在等你。”
“你师父?”
“月蝉。”
梅妃心里了然,“是她让你来的?”
琦儿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她的希望,所以我来了。”事不迟疑,得马上带她离开才行。
梅妃摇着头拼命抵挡琦儿伸过来准备抱走自己的手,“这可是皇宫重地,你私闯已犯了重罪,劫妃子私逃更是死罪,我即便是被废的妃子生也是皇上的人死也得是皇上的鬼,这一走会给你带来杀生之祸!琦儿快快离去,到时被发现就晚了!”这丫头做事怎能不分轻重,不量时弊。
“反正已经犯了重罪,再加一条也无所谓呵。”琦儿调侃道,这些道理,这些禁律,经历了这么多人间冷暖的她不是不懂,只是她可不想因为惧怕权势而畏首畏尾,甚至是弃朋友不顾,更何况梅妃这身顽疾不能再拖延了。
见梅妃仍没跟她走的意思,琦儿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击中她的昏穴,将她套入早早准备好的黑袋中溜了出去……
月蝉一脸的不可置信,由于过于激动,她颤抖着手指向琦儿又喜又担忧:“你怎么可以就这么将她带出来?你不知道……”
琦儿截下月蝉的话,不以为然,“死罪,我知道,师父快点救她吧,她的病很严重。”她将梅妃安放置小茅屋内,担心着梅妃的身体反而对自己的处境不予理会。
月蝉的眼睛有点湿润,她教她武功可不是让她去犯这种重罪啊,为何琦儿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呢?可是看到梅妃削弱无骨、岌岌可危的模样,心尖像被刀子捅了下,现在容不得她片刻迟疑,先救人要紧。
安顿好梅妃,琦儿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本来是要去约唐语嫣的,于是马上磨研提笔在白纸上工整的写上一行字,虽然字迹稚气的紧,偶有错字,但寥寥数字寄托的是她一年的相思情。
当唐语嫣看到这张字条时狂笑不已,惹得众家丁面面相觑,还以为他们的夫人得了失心疯。“明日勿拾,孕分洒楼,不見不傘,象你的氣兒”其实琦儿想表达的是:明日午時,雲兮酒樓,不見不散,想你的琦兒。
唐语嫣脸色一变,收敛起方才的失态,一计上心头,真是给我创造了一次绝佳的机会,这次非将你们一网打尽不可。早在她收到字条的前一脚,她的仆人早已汇报今日琦儿那边的所见所闻,早在得知琦儿下落的那刻,她悄悄的在琦儿住处安插了眼线,自然梅妃被她劫走的事自是逃不脱她的眼睛。
选在这里的原因是名字好写,可惜最后好像还是写错了,琦儿带着惴惴不安又激动的心情向着云兮楼的方向,轻盈着脚步欢快行走。
当她远望见语嫣站在楼阁处瞭望远方时,先是欣喜若狂,语嫣竟比自己还早到半个时辰,接着加快了自己的步子,走至云兮楼前面的时候突然稍带迟疑了片刻。
琦儿的动作被唐语嫣尽收眼底,她也一早便瞧见远处的琦儿带着和风沐雨般畅快的心情渐渐靠近自己的方向,这是个完美的计划,如若不出差错今日便是赵琦的死期,唐语嫣本是带着得意的奸笑,当她将目光扫过那些暗处掩藏着的阴影时,仿佛看到了那一把把明亮的尖刀短刃毫不留情的刺进琦儿身体的情形,血与肉模糊一片……她莫名的心头一紧,右手不自觉的捂向心口处,那里正泛着一层又一层五脏俱崩般的痛意,为什么会痛?难道你不想一洗雪耻吗?唐语嫣愤恨的咬紧牙关,狰狞的看着琦儿渐行渐近的身影,无论如何今日赵琦必死无疑。
“唐语嫣我要和你一起睡。”
“唐语嫣,我喜欢你。”
“语嫣啊我好想你,你想我吗?”这时琦儿的话激荡在耳畔,唐语嫣急忙捂着双耳,想要将这些梦魇般的声音驱散出去,不听不闻不想,她不要自己的情绪总被别人牵着。可是莫名的,唐语嫣开始有了慌乱的情绪,她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一手抱与胸前一手覆于唇瓣紧咬着食指,双眼紧紧定在门上。
嘎吱一声,唐语嫣忽然受到刺激般惊了惊,屋外半掩的门被人推开,她心头痛觉再次被提起,堵住了嗓子眼,害怕的情绪涌进心房,她闪过了丝念头,突然急切的希望琦儿千万别进来,踏进这步便真的有来无归了。
可琦儿还是如她预期般带着欣喜的笑容进来了,四目相交的那刻,多少痴情缠绵浓到唐语嫣再也看不下去,她别过脸,心情一点点的沉落下去,身体也如坠入彻底的冰寒,无论一个人多狡诈阴险可是眼神骗不了人,在那刻她才看清了琦儿对自己的情真意切,在那刻她才清晰的知道自己根本不希望她死。
杀气?琦儿的笑脸顿时凝固在唐语嫣的眼眸深处,她咬紧下唇眼角划过丝忧伤却再一次的挂起了笑容,“语嫣我来了。”唐语嫣清楚明晰的看着琦儿的表情变化,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明明是那般热切的眼神,纯净到多看她一眼都是对她的玷污,明明她对自己毫无恶意,相反却是真挚的不能再真挚的情意,为何自己宁愿蒙蔽双眼却对她苦苦相逼呢?唐语嫣你究竟在做什么?
可惜一切已晚,暗处的弓箭手、剑手、骑手早已将这酒楼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数朝廷的人,根本就没有她逃走的机会。
顿时,前后左右屋前屋外窜出带着钢盔铁甲的士兵,正虎视眈眈的举着武器全数指向琦儿,面对如此的险峻,琦儿却处乱不惊,全然不将周围的敌人放在眼里,目光仍然紧贴着唐语嫣,深情依旧。
“为何还要来?”刚才不是都察觉到危险了?不敢直视琦儿的眼,唐语嫣低垂了眼睑,多看一眼,心的痛楚便更进一步。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琦儿仔细的想了片刻,带着点稚气开了口,“我怕这一走你就再也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可是我想告诉你一年前的那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二哥为何要陷害我,但是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去阻止二哥不会让他伤害你的,还有你那天被铁正豪抓去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还有就是,我想告诉你,这一年想你想得好辛苦……”她呼了口气满意的笑了笑,总算是将积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脸上没有对此时刀光剑影的怯意,反而多了分羞涩。
傻瓜,你真是愚蠢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