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你还真是够上心的。”唐语嫣审视着这间房,眼角带着酸味轻勾了眼琦儿,只见她仍在忙着手头活随口说了句:“她是我朋友嘛。”这间房间位于柳府东房西北角,较为宽敞明亮,但寄住于柳府也是无奈之举。
“你真要住这儿?”唐语嫣看着琦儿娴熟的铺着被子质问道,她左右查看着这间房,虽与普通的房间毫无差别,但是大到衣橱搁架,小到油灯摆设,每样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甚至连琦儿脸上贴的假胡子都为其准备了盒子安放,可见主人的细心之处,这里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
琦儿这回停下手头的活,叉着腰摊手道:“好像也没其他地方去了。”唐语嫣撕下她那满脸浓墨般的“胡须”,撇了撇嘴,“怎么不住你师父那边?”
“她们躲起来了,一时半会儿也不方便出来。”
唐语嫣将胡须往案几上一甩,“你还真打算顶着这副摸样出去?”她不动声色瞟了琦儿一眼,似是无意道,“她们躲哪儿了?”
琦儿暗笑了声,双手反扣于身后,笑吟吟道:“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怎么?怕我泄密?”虽然她确有此意,早在得知中计的瞬间她就想好来个反奸计获得月蝉的行踪,但微疲的脸上仍旧显得颇为失落,“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是么?”
“不是的,语嫣,现在官府查得紧,所以我必须得小心些才是,等过了风头我带你去见见我师父好吗?她人可好了。”琦儿一想起师父对自己点点滴滴的栽培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虽然师父凶了点但是什么事都为自己考虑。
琦儿凑近唐语嫣身边,看着她娇媚的侧脸,突然一阵羞涩,心生荡漾,“语嫣你说我们的事……”还未等她将肚里的情意绵绵娓娓道来,门外多出了个人来,琦儿定睛一看原来是百花楼的小丫鬟,但是隔着帘子小丫鬟并未望见她,从小丫鬟的那个角度只能看见一名隐隐绰绰的美娇娘和一名又矮又粗陋的庄稼大汉紧挨在一起,强烈的视觉反差让她倒吸了口凉气,这就是所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
“赵大夫在吗?”那丫鬟不定心的焦急张望着,看见那庄稼大汉用熟稔的眼神望向自己,心里一阵慌乱,这人怎可如此猥琐被他看上了可怎么办?那女子想必是赵大夫吧,赵大夫人那么漂亮怎么就看上此人了?
琦儿看见来人急忙将胡子复又粘了回去,她踱步至小丫鬟跟前粗着嗓门说道:“她出远门了,有什么事吗?”
“我家小姐病又犯了,待她回来能通报声吗?”小丫鬟有点胆怯的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琦儿。
“你家小姐病了为何找她?”这时唐语嫣些许的不耐烦,她兴冲冲的跑出来,眼睛眯成了细缝,外扩的气势吓得小丫鬟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人生得如此可亲可善,怎么给人的感觉却如此阴冷?
“小姐的病都是请赵大夫治的……赵大夫不止医术了得,还是义诊自然来找她治病最合适了。”颤颤巍巍看了眼唐语嫣,小丫鬟不再言其他,既然把话带到了,此地不宜久留,“既然赵大夫不在,那奴婢先回去了。”
“我跟你去看看吧……赵大夫是我的师妹,她会的我也懂一二。”琦儿拦住小丫鬟的去路,回屋取了药箱便跟着她走了。
唐语嫣欲言又止,她拉过留在房门口的丫鬟疑惑道:“百花楼的这位小姐什么来头?”
“她是百花楼新晋花魁云容,只是听说自小体弱多病赵小姐得知后主动上门问诊,没想到竟然恢复的很快,赵小姐果真是有医病的天赋!”那丫鬟眼里露着得意,唐语嫣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对于熟识烟柳之地的唐语嫣来说自然也是那里的常客,对于这个云容,她更是了解不过,生得是有些姿色脾气也不小,好似在百花楼多年从不接客,只卖艺不卖身性子刚烈的很,轻易不与人搭讪,可看方才琦儿着急的两色两人关系似乎走得很近……
那丫鬟没看见唐语嫣越发阴森的面容,自顾继续说了下去:“那天云容姑娘病得厉害,赵小姐还陪了整整一晚上呢,若不是赵小姐照顾恐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还好她算有良心经常给赵小姐送各种美食过来……”唐语嫣这才发现柳府的丫鬟不会见风使舵也就算了,一点规矩也没有,啰嗦起来竟是没完没了,惹得唐语嫣一声呵斥她才收了口,完了也不忘再唠叨句:“赵小姐真的很有情有义……”其实她只不过是想多夸夸主子的这位朋友,她和柳絮一样从没有主子的架子全然将下人当成朋友看待。
“有情有义?”唐语嫣愤恨的要紧下唇一副吃味的模样,之前是秀兰,后又与柳絮拉扯不清,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小孩,现在又是这个云容,赵琦你还真够有情的!
等了一晚琦儿仍未回来,唐语嫣匪疑不已,心恨得牙痒痒。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柳絮见她一人闷坐在后花园里,这样看来颇有望夫石的意境。
“怎么?赶我走?”
柳絮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再看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晚她是不会回来的。”唐语嫣薄唇微咬,略微思索片刻之后艰难的问道:“莫非她想住那不成?”
“她住哪儿和你有关系吗?”柳絮耸耸肩。
“你不知道百花楼是什么吗?”
“知道。”
“知道?知道还让她去?”
柳絮诧异的看着唐语嫣在月下颤抖的双唇,“噗嗤”笑出了声,“我看那,是某人吃醋了吧?”
唐语嫣收回方才的怒气,恢复一脸平静,“你在胡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怕她逃了。”
柳絮无奈摇了摇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解释。”她站起身回了屋,留下唐语嫣一人守着琦儿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唐语嫣便换了身男装,途中不忘拉上几个商场上的友人一道前往百花楼。老鸨见熟客上门亲自迎接,唐语嫣每次来出手阔气的很,自然见了她如同见了摇钱树般的热情。
“唐公子,这回看中哪位姑娘啦?”老鸨向着下人使了个眼色,“还不叫珠儿下来有贵客!”她心知此人是近来远近闻名的唐府唐语嫣,也没点破,自顾装傻充愣,对于墨镜、断袖之癖老鸨也是在皇城根下长大的人见怪不怪,更何况在她“百花楼”里,多得是风流浪子、红杏之女,老鸨唯一在乎的也只是这些金主的赏钱多寡。
“不必了,叫你们花魁云容下来。”唐语嫣找了就近的位置坐下,点了些茶水果品,不忘四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鸨哈着腰,向唐语嫣的方向靠拢,双手一拍无奈的笑了笑,“云容她病了不便接客,而且这丫头娇惯的很不会伺候人,不如……”
“我的这些朋友都是慕名而来,妈妈不会不赏脸吧?”唐语嫣翻手将折扇打开,扇了几下,略一思索,从怀中掏了两银子,“既然病了不如带我去看望看望以表唐某的诚意,这样总可以了?”
老鸨见她给自己台阶下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带她去看下也无妨,便道:“行!我叫小花通报一声……”
唐语嫣阻止道:“不劳烦妈妈了,带我上去即可。”
行至楼上东偏房,叫小花的丫鬟刚敲响房门,唐语嫣便支走了她,独自站立于门前。开门的是另一名丫鬟,她疑惑的看了眼唐语嫣,正欲开口,唐语嫣已经先行一步走了进去。只是四下搜了圈除了床上的云容和一名贴身丫鬟竟没有半点琦儿的影子。
“唐夫人?”床榻上的人有点不敢确信的看着唐语嫣,印象里我行我素的唐夫人来百花楼常以女服示人,若不是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她还真是想不出唐夫人竟也会女扮男装来此地。
唐语嫣稍带置疑,自己果真这么明显就被认出来了?也难怪长得太好看的烦恼就是怎么打扮也打扮不出粗鲁男的效果,“听闻百花楼的第一把手病了,我自然是得过来探望才是,怎么样,可有好点?”
“多谢唐夫人关心,经大夫医治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哦?看来这大夫医术还真了得,不知姓甚名谁我最近也有感不适正巧想请个能人为我医治。”唐语嫣假意道,她眼角再次扫视了全四周,或许人已经藏起来了。
“唐夫人你来的不巧,方才大夫被柳府的柳絮接走了。”
“什么时候?”唐语嫣皱起了眉头,柳絮来接琦儿她怎么未与自己说。
“约莫一个时辰。”
“她们去往何方?”柳絮为什么这么做。
“她匆匆而来就把大夫接走,也没留下什么话……”还未等云容说完,唐语嫣早已离开了卧房,朝着柳府的方向驾车疾驰而去。
“我们的家乡在很遥远的地方……”
“我一定会带她回去……”脑海里一遍遍过滤着柳絮的话,突然的心焦一片,她瞒着自己来接琦儿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真如她所说要将琦儿带回她们的家乡。
唐语嫣开始没来由的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她们的家乡遥远的连朝廷都无可奈何,如果真如柳絮所说,那么昨夜竟是她与琦儿的最后一面,最后一面吗?唐语嫣握紧双拳,双手不停的发着抖,她仿佛看到了柳絮拉着琦儿远去,脸上得意的微笑,唐语嫣你输了。
她愤恨的摇着头,想努力使心情平静下来,却始终敌不过汹涌而出的离别惆怅,她甚至感到了丝绝望,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昨夜是永别吗?唐语嫣变得没来由的慌乱无措起来,为什么走了也不跟她说一声,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琦儿,你心里真的有我吗?眼角生着晶莹,唐语嫣努力使之停留在眼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