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颠簸难掩内心的慌乱,唐语嫣伸手拉开窗帘望向熙攘拥挤的街道,今日是集市的日子,人来人往的马道上挤满各路摊贩和平民,热闹非凡,柳府离这只差一里地的路程,唐语嫣却感觉像经历了一世纪那么漫长。
“派人搜查下柳絮她们的行踪,找到了给我将人拦下。”唐语嫣命令道,马车越行越慢,心情越发急迫,索性下车小跑过去吧。
就在她到达柳絮的那刻,唐语嫣犹豫了,她挪着步子却感觉脚底越发的沉重不堪,她害怕面对的将是一片空空如也,琦儿,这个总能让她怦然心动的女子,总是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出现,又在自己毫不自知的时候消失,每一次的消失都将自己的魂牵走,不说一字道歉,这次是否又是一个人面对孤寂缭绕的夜,独自伤悲秋,直到踏入棺材的那刻。
琦儿,你为何走得如此匆忙?唐语嫣,你又为何会变得这么懦弱?承认一下自己的心意有什么大不了的,或许她就不会这么消失了啊。
唐语嫣拉着门环,在敲与不敲之间徘徊,她将头抵着高高的木门,深吸了口气将眼窝处的那泉清热抹去,最终还是敲响了柳府的大门。脑袋里嗡嗡的,除了夏季空气里的躁动,眼睛早已模糊一片。
开门的是柳府的管家,她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状态什么样的心情冲进柳府的各个角落,每个房间每个高大的摆设后面,只要是能去的能找的地方,她都一一寻找,哪怕是一草一木也不放过,下人们被她突如其来的阵势震慑住,竟呆若木鸡般的看着她像游魂一样肆意查找,这么失魂落魄的唐夫人还真没人敢上前劝阻。
赵琦,你在哪?给我出来!唐语嫣找了一圈又一圈,问了一遍又一遍,得到的答案全是否定,没人知道琦儿和柳絮的下落,仿佛她们真从人间蒸发般,毫无踪迹可寻。
其实,早在唐语嫣从后院找到前院,从偏房找到东房的时候,琦儿早已站在了红漆大门口静静的看着唐语嫣的一举一动出了神,她被唐语嫣如此疯狂失去理智的举动牵引着久久迈不出步子,得知她是在找自己之后更是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像样了,可是心里有那么丝怯意,她更希望她能主动找到自己,这是她选择沉默的主要原因。
“你再不过去我家可就被她砸烂了。”柳絮站在一旁忿忿不平,凭什么她们小两口的事得她替她们收拾残局,可怜那些瓷瓷罐罐可都是古董啊!不过如此乱了阵脚的唐语嫣还真是第一次见到,曾经那个冷漠无情的唐语嫣哪去了?不就是没有知会一声私自带琦儿去布庄买点她喜欢的红色大绸布,至于她这么紧张吗?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点儿。
“姓唐的,你找的人在这儿呢!”柳絮甩着手绢给自己送了些凉风,这天真是越来越热,人也变得浮躁起来。
唐语嫣回望过去,看见琦儿的当下心中一喜,立即冲了过去,直到站在她面前才收拾了下慌乱的心情,他直视着琦儿,哽咽道:“你去哪儿了?”
琦儿心疼的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双眼,张了张嘴,竟也说不出半字,她哭了?一向坚强的唐语嫣也会哭吗?
唐语嫣瞟了她一眼再看向柳絮,睫毛微颤着,染了层怒意,牵过琦儿的手紧紧的握着,“你跟我走!”
“可是……”琦儿犹豫的看了下柳絮,见她欲言又止,唐语嫣抢话道:“跟我走,我会护你周全。”眼里有不容拒绝的决意。
“你先跟她回去吧,小不点我会照顾的。”柳絮未被唐语嫣的敌意吓怕,反倒是不温不火的笑了笑,眼角却划过了一丝忧伤,留不住的幸福放手也罢,对于琦儿,她始终没有选择权,不是么?
一路上就这么被她牵着,手一直是被抓得紧紧的,生怕她会溜掉似的,琦儿的心情当然是格外的好,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白嫩细腻,手心里的温度在不断升温,她不单只感觉到温暖还有力量、信心,虽然一路无言,但是琦儿仍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和在意,尤其是被一个喜欢的人牵着,更是有种不可思议幸福的感觉,以及一种互动的浓情蜜意,此刻琦儿感觉和唐语嫣的距离被这只手拉得好近好近。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不知不觉已然来到了唐府的门前。两人正要进去,突然发现门口多出来个人,此人正是瑾儿,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她看了眼唐语嫣身边的庄稼汉,稍显犹豫,片刻之后惊讶不已,这不是琦儿吗?即便易了容那双水灵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尤其是在看到唐语嫣牵着那人的手,瑾儿更是断定自己的判断。
“语嫣我等你很久了。”她警觉的看着琦儿,心口微颤着。不用多说,唐语嫣再一次的选择了她。
“有事吗?”唐语嫣对她的态度依旧冷淡,她与瑾儿擦过身,头也不回朝着自家大门继续前进。
“你不想知道梅妃的下落了?”瑾儿带着失落横在两人前面,拦了去路,只要能将她们再一次的分开,她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唐语嫣回望了眼琦儿,淡然道:“不需要了。”
“可是我爹已经受命于皇上亲自带队搜寻,不出三日就能搜到她们的下落……你,不想知道她们的下落吗?”
“官府的能力我自是清楚,既然他们能找到人我也没必要插那么一脚。”
“唐语嫣,你变了,是不是琦儿对你做任何事你都能原谅她?”
琦儿诧异的看着瑾儿,她不知道瑾儿为何会这么说,但是从那双对自己不善的眼神中多少看出了些猫腻,原来瑾儿她也喜欢唐语嫣!她朝着唐语嫣挨近了些,难得今日被唐语嫣这么在意,她可不想横生事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唐语嫣没有作答,她紧了紧握着琦儿的手下意识的拉近两人的距离,目光却变得柔和许多,瑾儿看着两人的默契非常,扭过头去,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这是我和她的事,不便外人插足。”丢下了这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两人顺利的进了府,留下瑾儿一人黯然惆怅。
“你们先下去。”唐语嫣支走了下人,目光突然凌然逼视着琦儿,“昨晚,”她咬紧下唇艰难的开了口,“你在百花楼都做了些什么?”
“云姑娘病了,我去给她治病……”糟糕,昨晚光顾着治病忙活到大半夜在云容的再三挽留下在她那边睡了一晚,语嫣不会是误会了吧?
唐语嫣冷哼一声,“治病?你会治什么病,你会治哪门子的病?我看你是在给她治相思病吧!”
琦儿直愣愣的看着她,突然扑哧一笑,“语嫣你这是不是在吃醋?”
“哼,想得美。”她转过身去,脸上却不着边际染上了樱红色。
“可是我吃醋了,”见她不作答,琦儿小心翼翼的从唐语嫣身后抱住她,头贴着她的后背,幽幽道:“瑾儿好像很喜欢你,我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
“她?我和她没什么。”唐语嫣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六神无主,心底一片绵软。她一向不削于解释她与其他女人的风花雪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在意琦儿对此的看法,她竟会莫名的害怕琦儿有所误会。
“那么……其他女人呢?”琦儿似是随意道,可是却是自己非常在意的问题,这一年的分离,在思念的同时也让她发现了许多问题,譬如唐语嫣身边不断更新的女人,这一年其实她有几次见到唐语嫣的机会,但是每次见到紧挨在唐语嫣身边的女子如走马观花般换了一个又一个,她望而却步了,硬生生的忍住现身的冲动。
她对唐语嫣日思夜想、饱受相思之苦,而她依旧的风花雪月,或许在她心目中,自己和那些女人大概没有差异吧。每每想至此,琦儿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荒凉,若不是那次意外,或许至今都还没有见面的勇气。
这句话烫到了唐语嫣的心底,不想否认既定的事实,也不想因此伤害琦儿,可是,更不想承认她的存在早已成了自己的软肋。
见她又是一阵沉默,琦儿放弃了继续追问,她放下抱在唐语嫣腰际的双手,拉开两人的距离。
琦儿勉强压下越发清晰的悲伤,耸肩道:“今天带我过来想做什么?”唐语嫣不解的转过身去面对着她,如今的琦儿总让她有种摸不着猜不透的感觉。
“不是说了我会护你周全。”
“只为这个就不必了,柳絮也能做到。”
唐语嫣怒视着她,说不出的寒意,“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提这个人,她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从今往后你只能待在我一个人身边。”
琦儿望了眼窗外满园春意,微微一笑,“然后我就变成你身边的另一个女人,可有可无的存在,是么?”见她愣在原地,她叹了口气,拉起唐语嫣的手细细摩挲着,专注的看着她,“语嫣,我不要这样的关系,我只想我们属于彼此,唯一的那种,你懂吗?”说完,她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你去哪里?不留下来吗?”见她有离开的意思,唐语嫣慌了起来。
琦儿回转过身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笑道:“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才答应你留下。第一,我不喜欢你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以后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第二,我要你做个好人,每日行善积德对你来说怕是有些难度,不过不能再压榨那些穷苦百姓。第三,还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吧。给你些时间,想明白了来铅山下的赵村找我。”
居然跟她开起了条件?开什么玩笑,唐语嫣可不是任人摆布的主儿,“我不会放你走的。”
“呵,”琦儿好笑的看着一脸怒气的唐语嫣,不以为然道:“除非你现在就答应我的条件。”说完便轻盈的点着步子,迅速的消失在唐语嫣的面前。
唐语嫣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琦儿真是让她又气又恨,又那么喜爱。只是隔着三丈远的卷帘后面一双眼虎视眈眈的看着方才的一举一动,凶险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