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腾龙雕于梁,螭吻伏于脊。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眼前开阔的石路上,处处盘踞着东霖皇家特有的图腾,而自先前过了宏伟的红铜大门后,南竹便随着齐澜下了马,继续步行向前。
身侧的一人一直对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南竹如果没记错,之前齐澜曾叫他齐凤。
相对于齐凤的好奇,在自己右侧的男人,就显得冷漠严肃,一丝不苟。他与齐凤面容相向,单看面相就能猜出俩人关系,而齐峰的名字,也就更让南竹肯定了这点。
一路下来,齐澜不多话,俩人亦同。
这令南竹想起昔日在京城市井听得的传闻,齐将军是如何的不怒而威,是如何的气势凌人,是如何的正直侠义……
这些词配合着私下与自己相处的齐澜,还真不算搭调。可现下,还算作合适。
心里想着事,眼睛却不忘留神。这里不比外头,一不小心,可是会丢了性命。
皇宫,南竹从未来过。若非齐澜一时兴起,他这一辈子或许都无法涉足的地方。
“竹儿。”
停下脚步,南竹弯腰躬身,听候齐澜吩咐。
“我让齐峰先送你去霖轩候着,待早朝后我自会去那里接你。”
南竹颔首,跟随齐峰从右边的岔道走。眼角瞥了瞥齐澜的身影,他继续前行,踏着那雕刻图腾的路,而再往前,是自己永远无法进入的地方。
这就是身份的差异。南竹不羡慕,只是有点感叹与惆怅。
叹人各有命,怅世事无常。
齐峰送南竹到了霖轩便匆匆离去,他即为齐澜副手,身居要职也是理所当然。
东霖早朝,凡六品以上官员皆需列席在位。齐澜乃当朝第一将军,正一品武将,这齐峰,至少也有从四品的官职。
只是南竹似乎还低估了对方,故而听得旁人惊叹般一句,心底还是微微讶异。
“今日齐司命竟然带了随身侍从。”
司命,东霖掌皇城安危之职,乃正二品。
南竹不曾想,一位需跟随将军出征的副将,竟还能担此重任。抑或是,一切结果皆有因,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对自己的心思暗自摇头。怎么就忘了醒来时对自己说的话,怎么就思索起了最不该涉及的事来。
“啪。”
突然的异响让南竹循声而望,原来是一同样小厮打扮的男子打翻了桌上的瓷杯。
“抱歉。”
男子起身,自顾自捡起地上的碎片。小小的插曲并无太大影响,这霖轩本就是东霖官员早朝时,随侍小厮仆人们等候歇息之地。故而打破了什么,自己处理了去便好,并不算什么大事。
南竹静静的找了个偏远的角落坐下,他说不了话,也没想过要合群。
以前的经历让他早就懂得,不能开口的自己要合群,着实费劲。而南竹,也从没觉得有费这劲的必要。
他虽是静侯,却并非注意到周围的人对自己投来的眼神。
都说打狗还需看主人,南竹嘴角微勾,此刻他算是得以体会。
穿着的是粗布麻衣,可微长的内衬袖子,却是上好的绸缎。内敛朴素,却又半分外露。能让小厮穿得起绸缎衬衣的,必定是东霖数一数二的大官。
看来,自己的主子是早就替自己想到了这点保护。
百般无聊,昨日至今都未好好休息的南竹犯起了困意。
眼皮颇重,努力想睁开的结果,是反而更难坚持住。
他的主子他家大人还没回来。
这样的意识让南竹终于抵不住困意合上双眼。
“啪”
异响又一次不期而至,声音虽远远轻过上次,可伴随着南竹肩上的重力,还是惊醒了刚刚浅眠的南竹。
反射性的开口,错楞的看着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是刚才那打翻瓷杯的人,而现在他正一手搭着自己的肩,见自己醒了,更是大咧咧的坐到自己身边的空椅上。
南竹看了看四周,大伙儿的话题已经偏得离谱,自己能成为他们话题的时效,也不过短短须臾。
好事,这倒是件好事。
果然,官家下人就是和市井之流天壤地别。
只不过,此刻突然冒出头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似乎是个异类。
“你叫什么?”
南竹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
“你不会说话?”男人看着南竹的动作,只是眼底惊讶一闪而过,而后指了指自己,道:“钟璃。”
他叫钟璃?钟?当朝宰相家的人?
南竹好歹在青楼为仆过一段日子,这东霖大大小小琐琐碎碎的杂事,总是听闻不少。
当朝宰相姓钟,钟家乃三朝氏族,权倾朝野。所谓文钟武齐,便是指东霖俩大家族了。
这些事,在东霖可是家喻户晓。
怪不得没人和他说话,原来并非不说,而是不敢说。
南竹觉得好笑,他又想到了一句话:狗咬狗一嘴毛。只可惜,自己是只病猫,而非猛犬。
“你笑什么?”
原来自己真笑了出来?
原本的笑意在听那钟璃说出这么句话时,顿时僵住。
“为什么笑?”
南竹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庆幸口不能言的一天。
“罢了。”钟璃没追问,他往后靠了靠,与南竹平肩坐着。见南竹看着门外,他也跟着看向门外。
俩人都不说话,却也彼此耐得住寂寞。就这么静静坐了好久,南竹不动,钟璃也不动。南竹不能说话,钟璃也跟着不说话。
直到旭日高升,直到钟离突然起身,打破了这份存在于俩人间的宁静。
“我走了,明日见。”
南竹不明白,他搞不懂钟璃。见那人走出霖轩,心想:这地方,还是能自由进出的吗?
“大人。”
“璃儿,咱们回去。”
远处传来简洁的对话,南竹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退朝的时间。而前一刻还在自己身侧坐定的钟璃,此刻正跟随着一名服男子往那来时宫门的路走去。
眯起眼,让自己能看得远些。从阳光下,南竹依稀看清了男子的背影,那属于年轻人的身形。
原来,钟宰相还那么年轻。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回过头,一张俊脸近在咫尺。吓得退后几步,南竹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时回来的齐澜。
“做什么离我那么远。”
伸手一撩,人已被带到身侧。不经意间,齐澜又露出了嚣张不羁的本性。不管何时何地,想做的就动手去做。
南竹连连摆手,又拍了拍胸口。
齐澜见状,眼角微微皱起,露出了笑容。“别怕,别怕。”
“喝!”
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突兀介入南竹与齐澜主仆之间。
“齐大将军今日是怎么了?”
一只手不怕死的向齐澜探来,直接贴上他的额头。
“没烧上啊,这不挺正常的。”
“啪”
这是南竹今日第三次听见此类声音。只见齐澜收起笑意,狠狠拍开那只偏白的手。
“竹儿,我们回去。”
齐澜声音不悦,拉着南竹的手便要绕过来者。
南竹偷偷抬眼,望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这让他想起与齐澜的初遇,其实吧,齐澜与这位不知名的大人挺像的。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喂,上哪儿去啊?”
齐澜不理身后人,拉着南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喂喂,我还有事儿没说完呢。”
齐澜当做没听见,握着南竹的手劲稍稍大了些。
“喂喂喂,齐澜你快给我站住!”
若非身处宫中,齐澜此刻早抱着南竹施展轻功。
“来人!给本殿拦住齐大将军!”
喝!
这一次,换南竹在心底倒吸口气。
自己不能说话,可耳朵还好得很。
刚才那人自称啥来着?
殿……殿下?!
也不知从何处突然就冒出一群铠甲兵士,将齐澜与南竹团团围了起来。
南竹背脊发凉,不由握紧了另一只手。
齐澜脸色冰冷,看着那群兵士,突然“哼”了一声。感到南竹微微施力的手,对他投去安慰的一瞥。
“殿下今日是闲的慌吗?如此厚待,臣可受不起。”
回头,看向那负着手晃荡在后头的男人。齐澜语气不善,隐隐透着怒气。
“齐将军此言差矣,本殿不过是想邀将军一同小叙而已,将军如此急于回避又是为何?莫不是将本殿当做毒蛇猛兽?”
男人笑眯着眼,和蔼万分。但这等表象,齐澜可不会不知。
“殿下抬举,只是臣今日尚有事要办,恕不能相陪。”
“噢?是何要事?本殿今日正闲,不如陪将军走一遭凑个热闹?”
死皮赖脸,无赖之流当真被他发挥到极致。
齐澜磨牙,能让自己这般咬牙切齿的,眼前之人绝对是少数之一。
“不劳殿下。”
冷冷几字,算是显而易见的回拒。
“不劳不劳,一点儿也不劳。走,咱们一起去。”
装疯卖傻,这一招对齐澜屡试不爽。
“李辰翔!”
怒极反笑,已是顾不得对方身份,直直将对方名字唤出口。
“堂堂东霖三皇子,怎地就如你这般!”
被点着名字的男人一脸惊讶,身子微微小退半步,抬手直直指着齐澜,声音微颤:“大……大胆,竟敢直呼本殿名讳。”
李辰翔面上的惊讶继而转为恼怒,一挥衣袖,蛮横道:“替本殿拿下齐澜。”
南竹不知为何,自先前听齐澜唤出一声李姓起,整个人便僵直发愣。此时直到听那三皇子下令之声,才回过神来。
心思尚未跟上,人已经本能一步,挡在了齐澜身前。
他是齐家下人,这里是东霖皇宫。
他本不需这么做,也无权这么做。
然而,当南竹站在齐澜身前时,已是后悔莫及也无用。
自然,背对齐澜与李辰翔的南竹,也不会瞧见身后俩人若有所思的眼神。
“三弟,又在闹什么?”
远远走来一人,与李辰翔相似的官袍,只是看那年纪,较之略长。
南竹怔愣之际,已被齐澜不留痕迹的轻轻一拨,再次屈居身后。
只听齐澜声音响起之时,身子瞬间矮了下去。南竹猛地回神,跟着双膝一弯,跪于地。
齐澜行的君臣礼,是军礼。而南竹行的,则是伏地大礼。
“臣,齐澜。参加二殿下。”
“二哥,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若不来,你又不知如何整齐将军。”李辰祁无奈摇头,看着李辰翔的表情带着宠溺。“齐将军为人正直,乃东霖栋梁,三弟往日即便玩性再高,也不该胡闹到将军头上。”
边说着,边亲自扶起了齐澜。顺带对这南竹做了个起的姿势。
“你们也是,看不出三殿下不过是在同将军开玩笑么?都退下。”
“是,太子。”
齐声回答,之后一干大内侍卫瞬间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齐澜抿唇,看着眼前的两位皇储,最后将视线落在李辰祁身上。
“太子殿下,臣……”
“将军若是有事,便去吧。恰好父皇有事命我来寻三弟。”李辰祁回得有礼,声音温文尔雅。
“多谢殿下。”
言罢,略拱手一揖,转身带着南竹离去。
南竹虚惊一场,出了宫门,才发现背后凉透,竟是被汗水印湿。
此时,一只大手覆上自己背脊,南竹微僵,感到一股热流透过那宽厚的掌心缓缓窜入后背。须臾,自己那湿透的布衣,里里外外皆已干透。
感激的看向齐澜,对上一双带笑的眼。
“莫怕莫怕,我带你去压压惊。”
错楞之下又被牵起走,而这一次,南竹奇异的发现,那握着自己的手传来阵阵热力,缓解了内心的不安。
所谓的压惊,并非去酒肆大喝一场,亦非去茶馆清闲一番。而是换了一身装备混入市井,带着瘦弱的小厮去找经常光顾怀念的摊主。
“洛大娘,给咱俩碗豆浆。”
拉着南竹坐下,露天的帐篷突然多出俩个身影,让本就狭小的地方更显拥挤。
南竹就这样傻傻看着自家的主子,东霖的第一将军,吆喝着喊来豆浆,痛快的仰头猛喝。
这……这实在是难以预料啊!
“嗯?南竹不喝么?洛大娘做的豆浆味儿最浓,最合我口味。不信你试试。”
南竹被齐澜看得脸微红,忙捧起大碗,浅浅喝了一口。
浓浓的豆香味瞬间溢满了口腔,南竹眼睛一亮,咕噜咕噜一口气将热乎乎的豆浆喝下。殊不知这一幕被齐澜看在眼底,一抹怀念与忧伤顿上心头。
昔日,第一次与他不期相遇。那人便是捧着豆浆,招呼落魄的自己在这临冬的皇城一隅喝上一碗。
齐澜又拿起一碗,仰头喝起。
心中却抵不住感慨喟叹:青衣啊青衣,这处处有着你影子的日子,还需过多久。你可知,你所守护的这泱泱东霖,又将上演勾心斗角的夺位戏码。又有人,要流血流泪,落得众叛亲离的结果……
喝过歇过,齐澜与南竹按着昨日的计划跑了几处药馆。俩人打道回府之时,已近日暮。
高大的人走在前提,提着重物。清瘦的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却是两袖清风。
这主与仆,还当真是有意思。
当俩人出现在视线中时,将军府门口站立的男子倏地咧嘴笑了。
身旁站着齐家大总管齐萧,见男人笑了,额角不禁渗出汗来。
“大人,您回来了。”
还是想一步提醒大人比较妥当。这么想着,三步两步,平日里以冷静著称的齐家大总管破天荒地主动跨出将军府,远远迎了上去。
那咧嘴笑着的男子一挑眉,“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不急不缓地摇着。
齐澜脸上微露讶异,再见齐萧闪避不定的眼神,眯起眼往自家门前看去。接着,那鼻腔里冷冷的“哼”声又出现了。
第二次,这是齐澜今天第二次对自己冷哼了。
男子摇了摇头,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如在宫中般不要命的招惹素有“狂将”之称的齐大将军。
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自认风流的走出几步,咳了咳嗓子笑道:“呵呵,齐兄别来无恙。”
“装疯卖傻。”齐澜不理对方,一手拍了拍南竹的肩,语气瞬间变柔和:“和齐萧进去,待会儿到厅里候着。”
南竹看了看陌生的男人,再看了看齐澜,点点头,随齐萧离开。
“第二次。”男人伸出俩指在齐澜面前一比:“这一句,亦是第二次了。”
“故弄玄虚。”齐澜面色冷凝,举步越过身前之人,走进府邸。
“喂喂喂!”无奈的撇嘴,抬脚急忙跟上。心底暗叹:自己这三皇子,真是做的够呛。若这东霖臣子个个如齐澜一般,自己不做那皇位也罢啊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