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去搬些新的茶点来!”静慧也是一点头,拿起手中的托盘,慢慢退了出去,自始自终,都没有看过月希存一眼。大文学
月希存觉得心中有些郁郁之气,想要发泄,却不知从何发泄起。
二十几年来,他几乎事事都可做到心平气和,偏生这次似乎不可以。是不是从那天他为她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有些东西,便开始在改变了?懒
“哥哥……”呆滞多日的月瑞雪,恰在此刻有些清醒起来,看着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月希存收回目光,冲着她微微一笑:“你身体有些不好,我们要在这里休息几天,放心,没什么大事。”
月瑞雪点点头,头一垂,竟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瑞雪一直醒醒睡睡,偶尔清醒也能问上一两句,偶尔醒来,却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奇怪话语。不过总算,一切还算有进展。
月希存给她做了轮椅,即使在山地上行走,也是如履平地。
每日早午晚,带她到山顶,吸收山岭隽秀灵气,好让她神智变得越发清明。
月瑞雪一天天好转,月希存却变得越来越烦躁,即使是这山间清朗的风月,也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郁结之气。
“唉,我要是像你这样,偶尔能忘却一下世间烦恼就好了。”春季的山顶,风不算很大,阳光照射下来,映着瑞雪的半张脸颊格外好看。虫
月希存看着自己的妹妹,心头无限感慨。
那日为她求情,不过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后来,却把自己的给套了进去。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大文学
魏国四大家族倒台,他是听说的,当时并未留意。
周淑妃的葬礼,也不过是他念在旧情,虽则周元媛平日里常为难于他,可在她心里,该是想对他好的。只是她的好,让他越发为难罢了。
人死如灯灭,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他也是想一尽故友之礼。
毕竟,这世上,对他好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重遇她,重遇她,他的心境一如之前一样,并未有太多波澜。
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他们两个,好像太过想象,有种熟悉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谁说同性相斥的?
有时候,同样性格的人,反而更容易相惜。
他很想知道,从盛名显赫的四大家族之一田家,从田家最受宠的女儿,从太后最喜欢的外甥女,变成尼姑庵一个小小的尼姑的女子,如何能用这样平淡的眼光看着他。
好似一切荣辱皆与她无关,而身边经过的人,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挑衅也好,嘲讽也罢,都不会让她有丝毫动容,怜悯,她亦不需要。
他看得出来,她在庵堂过得并不好,她的那些师姐们,总是找各种借口欺负她,而她,每每总是淡然处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
月希存细细回忆起来,却始终理不出头绪来。
是那日吗?
那日静宁将茶水泼到她身上,她只是弯腰,低头,捡起地上的茶杯,重新放回托盘之上,只颔首:“静宁师姐,我再去倒一杯!”
是那日吗?
那日她从厨房,灰头土脸的出来,即使浓烟,都没有熏坏她精致的脸颊,白皙的皮肤在烟灰之下,显得越发醒目。大文学
厨娘在后面叫骂:“哪里来的臭丫头,连烧个水都不会!”
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烧水这种事,何须她亲自动手?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双手合十,冲着他行了个礼,不卑不亢,似乎就是在路上碰到一个熟人,然后叫一声:“阿弥陀佛,施主!”
在那样的情景之下,有些滑稽可笑。
他想笑的,可终究没有笑出声来。
她眼中的平淡,让他有了一种一探究竟的冲动。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对身边的一切如此平淡?
又或者是那日?
第一次,她走上台阶,对着玄墨一摆,求他救自己的姑妈。
那样的言辞,那般的态度,那时便已经刻入心中?
“瑞雪,你说,她到底是什么人呢,明明是个才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偏生能这般无欲无求?”月希存看着目光呆滞的月瑞雪,叹口气,“可我偏生又看过她不同的一面,对太后,她堪称有情有义,万死不辞。到底什么才是她的真性情?”
原来,他竟也会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的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呢。
“瑞雪,我怎么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这么有兴趣呢,想去探究她的一切呢?”他想了许久,总是想不明白。
“因为你爱上她了呗。”月瑞雪忽地抬头,看他一眼,目光炯炯,仿佛能看穿他。
月希存忽地有些尴尬:“你这臭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想要探究她的一切,无时不刻不想着她,没事目光老围着她转,没事就想见见她,是不是?”月瑞雪歪着脑袋看着他,“哥,你爱上她了,真的,信我得永生!”
“什么乱七八糟的!”月希存刮她的鼻子,“你现在啊,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长了,可说的话,却越来越离谱了,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哥怎么会对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动心思,你想多了,可能我们性格相仿罢了!”
月瑞雪笑道:“年龄不是问题,爱了就是爱了,跟着感觉走,信我,没错的!”
“你……”月希存瞪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爱啊爱的,害不害臊啊?”
月瑞雪眯一下眼睛,撇撇嘴:“你们古人,真是……麻烦!”
“什么古人?”月希存低头看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又成了呆滞的状态,不由叹息一声,苦笑:“我怎么听小妹的疯言疯语呢,还当真了。”
摇摇头,他又自言自语一声:“瑞雪,你何时能好呢?就算哥哥现在真有什么心思,也应该是先治好你的病再说了,出来久了,我们回去吧!”
推过轮椅,转身,却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穿着青色的尼姑袍子,站的风里,看着他。
她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月希存忽地感觉心中有些慌乱。
“静云师姐让我来叫施主吃饭了!”静慧双手合十,一额首,眼中波澜不惊,与往常无二。
是真没听到,还是她装得太好?
又或者,即使真的听到了,知道了,竟不能让她心中起一丝涟漪吗?
月希存越发心烦意乱起来,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竟比他还沉得住气,现在看起来,着实可恶。
这般让人猜度,轻轻松松,活得像个十五岁的少女不好吗?非要死气沉沉装什么老成!
“知道了,下次让静云来叫就是了,不用你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喜怒无常起来,竟就这样推着瑞雪从她身边走过,理都不理她一下。
只留下莫名其妙的静慧,留在原地叹息一声。
只是那声叹息,很快被山风吹散在风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让静慧来伺候瑞雪的起居,是他自己选的,如今不让她来,也是自己选的。
月希存觉得自己越来越莫名其妙,还就真听了瑞雪的话,跟着感觉走了。
“施主,你的茶!”吃完斋饭,端茶进来的果然换了人,是静云,她看上去很是高兴的样子。
这庵堂的姑子们,哪个不是争着想来给他端茶倒水的?
月希存也知道自己的长相,能吸引不少做梦年纪的少女。
看静云,这样才对嘛,他朝她笑笑便会脸红,多看她一眼,她说话亦会结巴。
自己怎么就非要找了那个木头来伺候自己呢,真是自己找罪受。
最最可气的人,她竟真的这样听话,只是不让她来叫他,便连出现都不出现了。她当真对他,毫无留恋,竟这般洒脱,把这肥差轻易交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