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下了决断,楚翔本就是雷厉风行之人,也不再深入探究这漠野杀意的秘密,直接折返了回去。
秋风萧瑟,在这万物枯萎的地方,更显落寞。就连天上的浮云,都蔫蔫的,比之别处毫无生机。
黄的杀,掩埋了白的骨,那浓郁的血腥,更是早已经深深渗入到九幽地下。
没有人会在意楚翔这个过客,就像没有人会在意,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名红衣女子会前来收割掉杀气过分浓烈之人。也许是无力在乎,又也许是本就不在乎,谁又知道呢......
杀意,从来不该是一组数据,其实纵使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匹夫,若有了血性,有了不得不杀的理由,那冲天的杀意,也足以叫仙神为之颤抖,这才是,真实世界中该有的杀意......
那一座座高高隆起的沙丘,就像一座座高楼大厦,在这荒漠中组成了唯一的风景。昏黄之中,依旧是满眼的昏黄。
某座沙丘上,一名筋肉盘错纠结的高壮汉子,赤裸着雄壮的上身,默默的目送着那远去的白衣身影。
那汉子满脸风霜,蓬乱的头发就像杂草堆,赤髯如虬,边幅不修。然而唯有那如鬓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似天空中的明星,散发着阵阵异样的魅力。
不!那对闪烁着危险光芒的眸子,比之天空中的晨星还要耀眼,此时正溢射着咄咄寒光!
数百丈外,楚翔翩然而行,纤尘不染,风沙难侵。甚至一路所过之处,竟然没有留下半个脚印。显示出高深的内功、轻功造诣。
蓦然,他感到似乎有人正在窥视他,心中讶异对方修为的同时,豁然转身,如电目光好似疾射而出的飞剑,刺到数百丈外一座山头之上,毫不客气给予反击。只是让他大为讶异的,那里竟然空无一物。
眸子里,精芒流转,通过另一种视角,将那沙丘方圆百丈尽皆扫视一遍,却终究一无所获。
楚翔摇了摇头,知道自己遇上了高人,不过这藏头露尾的高人,却也未必会高到哪去。
眼中毫不犹豫流露出一丝讥讽,几分挑衅,白衣继续翩然而行。
平沙十里,比之风沙更出名的,永远是那无尽的杀戮。当杀戮已经变得和吃饭睡觉一般自然,没有人再回因此感到任何不适。
老人、小孩、妇孺,只要能拿起刀,就能杀。这平沙地,本就不属于,外来人。
所谓过客,即便再强,杀的再凶,也不能在他们心中留下半点痕迹,也许,本身他们心里已经容不下杀意之外的任何。
“风萧萧兮,易水东去”
“时不利兮,壮士难返”
“我有长刀,割颅佐酒”
“我有长刀,辟易千军”
那雄浑的歌声,盖过了风沙,飘扬在无际漠野之上。那足矣洞金裂石的声音,让这本就肃杀的疯狂之地,愈加疯狂......
......
“很多年前,我以为自己喜欢你。”
“可是到了今天,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对你究竟是认同,亦或者仅仅是怜惜。”
“从最开始,我就没有将你纳入计划之内,可是,当计划开始,我却又茫然发现,自以为超脱出凡俗的我,依旧身在局中。”
“我们,都只是棋子。甚至,连决定命运的权利都没有。”
“但我,真的,不想杀你,这无关爱,无关情。”
孤峰顶,老树下。就着月光,饮者醇酒,伴着佳人,楚翔看着那曾经差点令自己迷失的人儿,默默无言。
整整一个时辰,两人俱都在这凉风中,对饮着美酒。整整一个时辰,那曾令自己生出多般杂念的女人,却是再不如过去那么生动。
也许爱,本就可笑。又或者,有些人,天生就不配拥有爱,亦不懂如何去相守。
“喜儿,钥匙,借我一用。”
楚翔坦然盯着喜儿,目光中没有半丝杂念,亦或者贪念。
喜儿眼神迷离,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摇了摇头,灌了口飘渺无痕,喜儿伸出左臂,在楚翔理所当然的目光中,右手二指直接插入那白皙的玉臂,夹出一颗小小的蓝色圆球。
鲜血流淌,然而这种伤势,却分毫不能让她在乎。递出江湖里人人梦寐以求的钥匙,喜儿竟然没有半点担忧。
担忧?也许,这在常人眼中珍贵无比的道具,在面前那男人眼里,一文不值吧。
至少在喜儿那略显茫然的心中,这般认为。
钥匙,也不能用来抹去玩家的存在,可是偏偏那谜一般的男子,可以。
楚翔接过篮球,眯起眼睛品味着那隐隐泛射着蓝色光泽的小圆珠,脑海中出现大量的未知信息。
诚如他之前所料,此时获得钥匙,并未得到完成任务的提示。而钥匙中蕴含的海量信息,除了充实对于这场轮回剧情背景的了解,对于轮回空间,对于真正的轮回,没有半点提及。
人间界几乎全部已存在的资料,地狱、灵界、仙界基础讯息,一点点资料如走马观花,在脑中倏忽闪逝,楚翔微微叹息,将“钥匙”,递还了回去。
没有冰火岛之密、没有平沙地之谜、甚至没有提及世界创造者身份,楚翔心中,生出了那早已预期的失望。
若这还是原本剧情中单纯的游戏世界,无疑拥有钥匙,几乎就成为了凡间界全知全能的存在,但主神横插一脚,又或者由于自己的到来,引发出一些不属于原本世界中的秘密,清晰的棋局,变得扑朔迷离。
惩罚晋级,果然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楚翔无奈叹息,喜儿自然看在眼中,接下钥匙,同样生出些许疑惑。
“没有,找到你要的,东西?”
长身而起,楚翔点头,表示肯定。
喜儿不再言语,自己最大的依仗,便是几乎全能的钥匙。但当这全能不再完美,原本的轨迹,连她都,看出了偏转。
若是常人,特别是混沌纪元这样游戏中的“永生者”,知道竟然有可以抹杀自己的存在,必定会引起恐慌,慌乱。但喜儿毕竟不是常人,除了刻意的隐瞒,独自的担忧,她甚至连乐儿几人,都没有告知这一秘密。
其实在很多年前,也许就在楚翔认为的更早以前,她就知道,风变了...
楚翔木然看着远方,那是一片被黑暗笼罩着的苍茫大地。群山连绵,夜鹰横空。又哪里有半点虚拟、数据的影子呢?
喜儿犹自茫然,楚翔忽然转身,将其拥入怀中,然而这旖旎的举动,却没有在两人脸上出现任何异样。
那木然的,始终木然。迷离的,也终究迷离。
“喜儿,你曾经,可有爱过?”
迷离着双眼,不仅仅是因为忘我的局限,而是,心在迷离。
“爱吗,好像,忘了...”
陷入到深深的回忆之中,喜儿脸上妖媚不再,残缺的《千面神功》却是停止运转,露出了原本的怯怯。
那妖媚的,是喜儿,是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女。
那怯怯的,是宵云喜,那是一个同样拥有柔弱的女子。
松开双臂,不知不觉间,喜儿左臂上的伤口,已然被涂上了一层粉状药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爱过。”
楚翔看着喜儿迷离的眼神,看着那轻咬指尖的怯怯少女,自言自语,也不管对方是否在听。
“曾经,有一个婴儿,他的身世是谜,他的诞生原本就是不幸。”
“婴儿被人遗弃了,但幸运的,被一个老人收养。老人收养了很多孩子,老人原本就是善良的。”
“婴儿长大,成了孩子,他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有一个很喜欢的妹妹,他一直以为,会这般幸福的下去。”
“但是,这苍天,早就瞎了眼。好人,注定不能长命。”
“一场突变,孩子成了孤儿,唯一能够称为亲人的存在,俱都离他而去。”
“孩子长大了,成了一名有为少年,少年总是充满幻想的,哪怕曾经遭遇过不幸,但谁让这不幸,竟被更不幸的遗忘了呢。”
“多舛的命途,不会是天生带来,而是一些无知的俗鄙之辈强加,有为少年,在一次次的打击中,沉沦了。”
“爱吗?也许曾经有过。但那种东西,更应该叫做生理需求、亦或者情绪冲动,而非是爱。”
“偏偏,天可见怜,亦或者,上苍愚弄,那自少年成长成的堕落青年,获得了新生。”
“庄周之梦为蝴蝶,蝴蝶之幻为庄周?”
“一醒一世界,一梦一轮回。堕落青年,重新回到了少年时代,开始了一次新的历程。”
“战斗、还是战斗,杀戮、还是杀戮。生与死之间,少年变得越来越成熟,那心,却是越来越冷。”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既然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悲剧,那就让别人,成为自己眼中的悲剧。”
“在残酷和被残酷之间,少年残酷的选择了,残酷。”
“友情、爱情、忠义、信任,凡是可以利用的,他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不幸的女孩,爱上了他,为他放弃了自我,最终踏入魔道。”
“但即便如此,女孩也未曾后悔,少年,也未曾愧疚。”
“爱吗?是这般可笑。”
伴着凉风,长诗佐酒。此处没有长诗,只有一段,玄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