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刚刚消散就看到一艘宋国造的巡洋舰,这使得艾伯索隆本能地冒了一身冷汗,不过很快他就放下心来,因为战舰上悬挂的是西班牙国旗与军旗。西班牙人捕到了不少优良的宋舰,都编到了他们的舰队里,由于是新近所获,连船首名都来不及由宋语改成西班牙文。
在大批的俘获船里,法国与葡萄牙舰队只能得到一些二流或打烂了的破船。这艘红鹳级轻巡洋舰排水三百五十吨,长三十三码,宽六码半,单炮层装各式火炮二十八门,竖有三桅,速度是任何法国战舰望尘莫及的,十六门十二斤主炮也使得它火力并不弱。法国人很喜欢这款战舰,不过他们只分到了两艘,并且都留在了曼萨尼约。
西班牙船航行在艾伯索隆的小舰队之中,夹在他的座舰阿尔斯德号巡洋舰和轻巡洋舰阿尔劳号之间,并试图加速穿越,因为已经有水手爬上了它的桅杆,正准备挂起上帆。
“该死的西班牙佬!”
艾伯索隆嘴里嘟囔着并拉开了千里镜朝那艘西班牙巡洋舰望去,只见对方的船头上站着几名西班牙军官,正傲慢地远眺,手上不知正向着哪里指指点点。
西班牙佬是走了狗屎运,这帮粗汉不知怎么居然就有了德阿维莱斯这样一名统帅,如今整个欧洲都恐怕在为他开香槟。
他厌烦地把视线从西班牙船上移开,又漫不经心地向着身后的副官吩咐道:“问问他们要去哪里?”
“是。”副官应声后去执行他的命令。
过了好一阵,副官才转回来说:“准将阁下,对方回答说不关我们的事。”
“什么!”艾伯索隆暴跳如雷,怒吼道:“再去问。”
这次副官很快就回来了,小声道:“对方只回答了一个词。。。”
“什么词?”
“操。”
“我操!”
艾伯索隆怒不可遏,又一次举起了千里镜去查看那条西班牙船,而它早就挂满了风帆,迅速地超越了半帆的阿尔斯德号,现在只能看到它的侧后面了。前方还有三艘散开着的巡洋舰和炮船,最前面的则是炮船布鲁图斯号。
怎么办?对方是如此地无礼,可自己又能拿他们怎么样?西班牙人又粗鲁又傲慢,对盟友的态度从来都是居高临下。如果今天不是他们的一条船遇到自己的一只舰队,而是反过来的话,恐怕他们早就要逼着自己向着他们的军旗敬礼了。
再发信号也是白搭,西班牙人照旧会给个冷屁股你瞧瞧。“算了,让他们滚去地狱吧。”他恶狠狠地说着,便要走回舱房去享用他的早餐。
副官跟在他身后,低声地说:“准将阁下,我觉得这艘西班牙船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艾伯索隆不耐烦地说。
“他们船上多数都是些土著面孔。”副官分不清土著与宋人的区别,他调来美洲的时间并不太长。
“这不奇怪,谁都知道西班牙人征募土著当兵。”艾伯索隆说。
德阿维莱斯的主意一向都是出人意料,他改变了西班牙主力海军只用纯种西班牙人的传统,征募了大批的梅斯蒂索、穆拉托、甚至土著,不知这样的军队如何保持对国王的忠诚与军人的荣誉感。
艾伯索隆回答完副官的提问后就直接走去下层的餐厅里用餐。他的早餐食谱是一份烤鱼排,一份抹了蒜蓉黄油的烤吐司,两个煮鸡蛋,一小碟酸菜与一杯咖啡。
那艘西班牙船已经使得他的心情糟透了,偏偏早餐中的鸡蛋煮得比石头还硬,蒜蓉吐司却还没烤得焦黄。船上的厨子来自马赛,在艾伯索隆当初招募厨师的时候前来应聘,做出的一份马赛鱼汤让人回味无穷。可是,事后才发现厨子就只会做鱼汤,除此之外的饭菜都是烂到了家,完全是让他上了个大当。
正当他准备把厨子喊来骂上一顿的时候,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连续的炮击声。少顷,副官踉跄跄跄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说:“准将阁下,那条西班牙巡洋舰是宋人假扮的!”
艾伯索隆一阵头晕脑眩,手上的刀叉不自觉地落到了餐桌上,醒悟过来后就即刻冲了出去。
等他上了甲板,只见最前方的那艘布鲁图斯号此刻已经瘫痪在海面上无法动弹,它的两根主桅之一已被打断。适才那艘假西班牙巡洋舰经过它时,所有的火炮舱门打开,对着它就是两轮链弹攻击,结果打断了它的前桅。而炮击的元凶,那艘红鹳级巡洋舰已经挂着满帆扬长而去,再也追不上了。。。
与此同时,金枪鱼号上却是欢声一片,凭着顺风满帆而行,西洋人拍马都追不上自己。
从大地湾到京都万里迢迢,中途又有西洋战舰巡航,为了以防万一,也是受到了德阿维莱斯的启发,叶锐带了七、八名俘获来的原圣安德里斯号上的低级军官和水兵上船,并随身携带了好几口箱子。雾散之前,他就喊人搬了那些箱子出来,里面装的全是西班牙的军旗、军服、军靴、佩刀、火枪等物,然后让那些俘虏们以及一些己舰的水兵们换上,自己也穿了其中的一套,并勒令一名原西洋信号兵连同着传译站到了信号台上。。。
乔装改办这招果然有效,不但骗过法国人,还打坏了他们的一条炮船,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叶都统,真有你的。”袁浩翘起了大拇指赞道。他最初看到叶锐带西洋水兵上船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要拿这些兵去京都献俘请功,没想到其真实的用意却是在于骗人。看来,经过大战的人就是不一样,任何水师的操典里都没有冒充敌军行骗这条。
叶锐拍着胸脯,用着心有余悸的口吻说:“先别夸我,我到现在还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呢。”
众人一阵大笑,均心道:叶都统真是了得,怪不得在曼萨尼约这样的大败仗里还能立功。尤其是:那个“操”字的回覆实在是太爽了!
※※※
依江国位于缅甸北部,国名取自缅甸最大的河流依江,此地多崇山高岭,以盛产翡翠而闻名,大宋九成的翡翠都是来源于这里。
一百七十年前,文宗封重臣冉玮于此,已传八代。自第六代国主冉谨开始,国政就落入到权臣孟氏手中,冉氏坐为傀儡而已。经两代到了如今的国相孟昭,其权势更是滔滔,文臣武将均出于孟氏一族,大有取冉氏而代之势。
此次依江国在缅甸临阵倒戈,估计就是孟氏为了窃取国位,自立为君,与瓜分了掸国的三位逆臣暗中结盟共抗朝廷,并在关键时刻给了杨昊致命的一击。如果真是这样,那缅甸之地就会出现四家逆贼之国,分别为依江、甘蒲、百畹与南掸。
就在八月,当云贵督师杨昊率领着陆军并依江、大理、永昌、宁普四国诸侯联军攻取了百畹国伪都腊戍,还被视为乃大宋武威雄振的象征,并引以为远征军必胜的佐证。可就这么三个月功夫,一切都是已然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缅甸失利的消息传遍了京都,不可避免地引发了强烈的反响。一时间,不仅京都的各大报纸刊物纷纷撰文来责问枢密院与兵部,连内阁都受到了猛烈的抨击。
有学者写道,说因朝廷百年前在夏国之事上处置不当,任其分裂成三国,彼此为仇,仇恨延绵不绝,最终引致北疆大乱。如今,四逆贼叛于缅甸,将皇室之封国窃为己有,倘不能除之,则天下将群贼并发,东周之乱象即将再现。
另有文言及,说常言云兵无必胜,美洲之败尚可掩饰为一次意外,但缅甸再败,已暴露了我朝将不足使、兵不堪用的现状。又改写了辛弃疾的《永乐遇?京口北固亭怀古》中的两句词,用于质问: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凭谁问,长城犹在,却堪用否?
势头最猛的当属《升元日报》的陈大炮,他在文中将炮口直指朝廷的官吏体制,言道:文世家霸据政堂,兵世家把持军事,贵族门阀各相保举,垄断朝堂,致使贤良之辈出头艰难,乃是大宋屡战屡败的根源。
只是阿图第一次朝会后短短的十来天光景,校园里的气氛就因朝廷的二次失利变得激烈了起来。
无论是课堂楼,还是教务楼,或者是藏书馆、自修室、健体房、庖堂,甚至是林荫小道、湖畔游廊,到处都是些形形色色的匆忙面孔,手里拿着海报、标语,抱一个募捐盒,提一桶浆糊,拿一个纸话筒,不仅是学生,连许多的先生都参与了进来。激愤,象星火点燃了草原一般,熊熊地从每一个角落处燃烧了起来。
朝会之后,皇帝留中了内阁、枢密院和兵部的造舰议案,言造舰之事待到明年再说,眼下最紧迫的当为缅甸战事,并责令枢密院和兵部拿个妥善的方略出来,再也不容有失。
造舰延后无疑是对阿图有利的,他的超级巡洋舰得等到明年四月的光景才能下水,战列舰得等到十月左右,这或者是皇帝要推延那个议案的理由之一吧。赵栩还私下跟他说,在新任北洋总督的任命上皇帝遭受了很大的压力,目前正处于左右为难之际,也许也是皇帝另一个要推延造舰的理由。
脑袋里想着事情,脚下已来到了庖堂门口。庖堂外正有名女生在作着演说:“同学们,每一个有同情心的同学们,每一个有良知的同学们。请献出你一顿午饭钱来,捐作用于远征军死难军人家属的抚恤。一顿饭的花费不多,远远不能表达我们对那些为国捐躯勇士们的敬意,但却可以稍稍安慰那些因国难而痛失亲人的心灵。。。”
小王将军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京大社团联盟小组的组长,因嫌组长之名太小,便改为了联长。联长之名当然比组长强,听起来似乎大有来头,阿图觉得这一改真是大有道理。
“赵图!”
阿图回头一看,王晴和颜瞳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追上后,两女往他身前一堵,颜瞳把手里的一个纸箱往面前一伸,恶声恶气地道:“捐款。”
因为阿图支持小王将军的缘故,王晴和颜瞳这么多天都没理他,每每找她们讲话都不予理睬。今天可好,为了要让自己掏钱,竟然打老远地追了过来。
阿图同样没好气地道:“少来,本同学已向王彪捐了一千贯善款,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完,把手一挥示意她们让开,自己欲打其身边进庖堂大门。
不想,两女脚下随之移动,照旧是拦住了他的去路,颜瞳重复一声:“赵图,捐款!”
“去、去,本同学的老婆还在里面等我吃饭,让开!”
颜瞳根本就不理那套:“捐不捐,不捐我喊了,说你一毛不拔,是个吝啬鬼。”
眼见身边已有同学们驻足瞧起了热闹,逃不过去了,难道真能大喊说自己已捐了款?阿图屈服了,问道:“捐多少?”
“不多,一顿饭钱。”王晴回答道。
“嘭”地一声,一名同学扔下了一个钱就走了过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十文的铜钱,真是不多。唉!捐就捐吧。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十文的大钱出来,扔了进去,作势欲走。
“慢着!”严瞳朝着他一瞪眼,两条眉毛竖得笔直,阻止道:“还不够!”
阿图火冒三丈:“什么!一个人十文,凭什么我就不够?”
“是说捐一餐饭。”
“那又如何?”
“谁都知道,你每餐要吃三个人的饭。”王晴面无表情地说。
“哈、哈、哈。。。”
看热闹人的口里传来了一阵哄笑声,把他臊得满脸通红,只好又添了二十文。而对面,两名女生却是满脸的得意洋洋,极度欣赏他出丑时的窘态。
。。。。。
欺人太甚!他在庖堂的门口丢了脸,心中对王晴和严瞳恨得牙痒痒。
平日,他都是打上九两米饭,三、四个菜,合计差不多三十文。可今日却打了十一两米饭,五个菜,合计四十二文,用来显示着自己并没有捐足一餐的饭钱。捐三十文还算是赚了,凭此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