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走后,颉利气的掀翻了长案。
“可汗不必气恼,后军兵败实属大意,于大局并无太大的影响。李世民现在可用之兵不会超过三十万,王小胡现在还占据着山东,李世绩肯定不敢分兵入关中。巴蜀又被李孝常和王珪、韦挺所据,依赵某之见李世民根本无力与我们大战。况且现在刚刚秋收,百姓手里有的是粮食,我们根本不缺粮草。可汗只要打出提李建成报仇的旗号,吸引李建成的旧部起事,可汗您入主长安的梦就还是会实现的。”赵德言说道
颉利扭头看着赵德言道:“先生说的不错,但我担心突利要不要现在就把他”
赵德言摇头道:“万万不可,临阵斩将,于军心不利。”
“可汗不如把突利可汗软禁在您的军中,这样就能方便您统一指挥全军,也不用担心突利可汗会有什么不臣的举动。”赵德言又说。
颉利点头道:“最好是把李承明也请到我们军中来,这样就能更好地吸引李建成的旧部以及对李世民心怀不满的人来投靠我们。”
八月十四李承明刚刚进入河东到达汾州,就接到了赵德言的亲笔信。信中说颉利可汗已经兵临长安城下,请楚王立刻赶往关中,可汗愿助楚王“诛世民,报父仇,即大位”。李承明看完信以后立刻召集手下的得力干将和李艺开会研究对策。冯立和魏征身上还有伤,所以没有招他们来,尤其是冯立,身上的创伤多达七十余处,浑身都是箭伤。
“大王,我看还是不去的好,万一颉利与李世民媾和,您就危险了。”苏烈说道。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苏兄说的对,可是就算我不去,只要颉利与李世民媾和,我不一样还是无路可逃吗?”
薛万彻道:“去是必须去的,不过不是去颉利那,斥候阿史那萧骨和王虎臣现在正在襄国郡。襄国距离这里不过五百余里的距离,大王不如遣人去通知阿史那萧骨,让他率众与您汇合,一起赶赴关中。”
马周也点头道:“薛将军所言及是,阿史那萧骨与大王是结义兄弟,他一定会保大王无恙的。”
李承明看着李艺道:“燕王伯父意下如何?”
李艺沉默了良久道:“我们眼下的确不能得罪突厥,殿下去是应该的。不过殿下您要是不在了,这军中”
“军中就有劳伯父了,承明满门百余口,被李世民所害,只余侄儿残命。若能报的父仇,承明愿与燕王伯父平分天下。”李承明说。
李艺连忙深施一揖道:“殿下言重了,太子待我恩深似海,艺定尽全力,为太子殿下报仇雪恨。殿下尽管放心入关,臣一定确保山东与幽州不失,以待殿下。”
“谢燕王伯父!山东和幽州就都拜托伯父了!”李承明还礼道。
“我带薛大将军、苏烈和薛仁贵去就可以了,谢将军和马周都跟燕王伯父一起去山东,与王小胡汇合。冯立和魏师傅身上都有伤,你们要照顾好他们,尤其是冯立,他的伤很重,千万不要让他出事。还有泉盖苏文,马上派人送他回高句丽去。”李承明又说。
两天以后李承明带着千名轻骑和大批粮草在石楼与阿史那萧骨汇合。
八月十六下午,尉迟恭返回长安,他与他的副手独孤彦云、公孙武达在五天前突袭了突厥左翼,斩首八百余。
突厥左翼统将阿史那杜尔,受挫之后立刻重新调整了部署,兵分三路齐头并进,夹击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毕竟为一勇夫,没有为帅的经验,勇猛一击之后再无后续之力,难以招架阿史那杜尔的三路夹击,只好且战且退,一直退过了渭水。
待阿史那杜尔的进攻势头缓了下来,他才扎住阵脚。
八月十八日清晨,李世民在显德殿里正在调兵遣将。
“段志玄、张公谨、程知节。”
三人同时出班,齐声道:“臣在。”
“你们三人带同参旗军、鼓旗军、元戈军出西门,即刻出发。”
“臣领旨。”
三人到杜如晦那里取了兵符,立刻出殿。
李世民又唤道:“薛万均、柴绍、李道宗。”
“臣在。”
“你们三人带同平道军、天纪军、城防军自京城东门出城向北包抄过去。”
薛万均、柴绍、李道宗三人领旨出殿。
李世民这会儿站在显德殿内,浑然忘了自己是一名新即位的皇帝,恢复了他以前叱咤风云的军中主帅的本色。
安排了这些事儿,李世民颜色稍和,对百官说道:“大家都散去吧,请各归本职,照常署理公事。萧公、封公、李君羡,还有玄龄、如晦,你们随朕到阵前走一回。”
李世民不带仪仗,从宫中上马出了玄武门。他们六骑行在最前,背后仅带领玄甲士五百骑。
经过玄武门的时候,李世民看到那里的将士向自己跪伏行礼。
他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玄武门三个大字,回思不久以前在此门后发生的事情,心内不由得百感交集。
他眼睛有些湿润,遂一挥马鞭猛叩马腹,队伍很快加速了前进的步伐,从城内一驰而过,疾速冲出了开远门。
田野上正是秋熟的季节,黄色的粟米秆、红色的黍米秆横躺在田间,其枝秆上的穗已被农夫剪下,脱粒贮藏。
田间还有许多忙碌的人影,他们要将粟米秆和黍米秆收集到一起,以为冬用薪柴。
一些人开始深耕晒垡,再耕耙收墒,以备播种冬麦。
李世民指点着田间对萧瑀说:“萧公你看,百姓刚刚收获,若是颉利纵兵大掠,百姓就会缺粮无食。”
萧瑀忧心地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此战一开打,这里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不错,不误农时为百姓之根本。我刚刚即位,又岂能兴兵使生灵涂炭。”李世民道。
“然则陛下调兵甚急,已经摆好了决战的架势,臣观此战不可免。”萧瑀道
接着他又说:“陛下,你仅带这数百骑与颉利相对,是不是过于轻率了陛下以万乘之躯涉此凶险之地,还是慎重一些最好。”
李世民摇头道:“不妨,这里是京畿之地,不是他颉利的地盘,即使遭遇不测,放手一搏,我也有胜算。萧公,你已随我多日,我岂是逞一时之勇的匹夫?”
身后的封德彝等人见李世民如胜券在握,虽知他是一位谋虑周全之人,然颉利大兵压境,以这区区数百人前去相抗,打破脑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妙计,心中的疑惑一时难释。
群马一路向京城西北方向疾驰,很快就过了汉长安故城,接下来便是秦咸阳城。再向前,即是水波荡漾的渭水。秋阳下,渭水如一条黄带缓缓东流。
这条河流见证了沿岸的历史。渭水在秦朝时穿咸阳而过,如今已经移至咸阳旧址之北了。
李世民骑在马上无心想这些掌故,在清晨的阳光中,他披着一身金色的盔甲,提着长槊和房玄龄等六骑沿着渭水缓缓前行,他们身后带着五百名骑兵,长安城下几十里都飘扬着大唐的旗帜,气势颇为壮观。
突然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渭水河上,这里的河面上原来搭有一座木桥,唐军撤退到这里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了,水中还残留着黑黑的桥桩。
李世民停马向北岸望去,只见那面旗幡猎猎,突厥兵马已经凭地势扎下了许多帐篷。
李世民稍一凝神,转头道:“如晦,你派两个人涉水过去,通知颉利和突利过来,我们隔水对话。”
一匹马飞驰而来,一名小校浑身汗水地跳下马,在李世民面前跪倒报告,我两路大军已经和敌骑接触,正在准备开战。
李世民对小校说道:“去告诉他们,全长安的百姓,不,全大唐的百姓都看着他们呢,一定要狠狠地打!”小校上马,一挥鞭,匆匆离去。
渭水并不算深,两名甲士涉水过去,最深处仅及脖项,只不过水流甚急。
两人张开臂膀奋力划水,斜斜地到了下游一里处方才登岸。
封德彝在马上向左右观看了一阵,并不见唐军踪影,忧心地说道:“陛下,颉利系豺狼之人,若无势相迫,愈益猖狂。他若见我们仅有这数百人,万一他大驱兵马,我们岂不束手就擒?”
李世民道:“他不敢!我扣下执失思力不令其归,就表明了我的态度。如今两国正面相对,我朝又非无实力,在此京畿之地,颉利不一定会冒险与我大战的。你们尽可放心,我自有主意,呆会儿你们听了我和颉利之语就知端的。”
杜如晦道:“敬德退过渭水之后,臣已令他收缩兵马隐于山中,现在也正带兵向这边运动。有了这三支兵马,谅颉利不敢妄动。”
李世民道:“对呀,当初诸葛亮摆空城计,看似无险,其实也是行险。这样的事儿,若非实出无奈,万不可效法。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我们的这一出戏正是为此。我以前也好孤身冒险,想起来那也是年轻气盛。今后这样的事儿,轻易不会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