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出击的河东军很快就与天节军撞在了一起,短暂的厮杀以后士气尽丧的河东军便纷纷向后退却。
李世绩见状连忙挥动令旗,命令郭孝恪和柴哲威向两侧退却,以免溃兵冲乱后军。接着他又命令左中右三军全部压上。
河东军喊着号子,高举着武器,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地向前移动。
“大王,我军后方有大队敌军出现。”就在李艺信心满满地,准备再一次大破河东军时,斥候突然飞马来报。
“有多少人,主将是谁?”李艺大吃一惊。
“大约万余,打的是李靖的旗子。”斥候答。
“娘的!又是李靖。”李艺心里咒骂道。“他们还有多久能赶来?”
“大约一刻钟。”
“全军加速,一刻钟内,突破河东军,德州城下汇合。”李艺大喊道。
说完他回头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很快变成了一大团。李艺知道,自己的人数远低于敌方,如果一刻钟内不能突破河东军,就无法避免被吃掉的危险。不过敌人在前进时通常也派有前卫,而并不是整个主力军队以庞大的优势兵力同时前进。所以自己安全突破到德州城下应该不是问题。
而此时河东军也发现了天节军身后的变化,士气立刻大振。李世绩挥舞着旗语,调动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方阵向李艺的左纵队扑去。
很快李艺便被万余河东军死死围住,眼看李靖就要围上来了,李艺还是不能摆脱河东军军的纠缠,他连忙发出旗语,招左右来救。
距离李艺最近的罗寿和雷永吉连忙挥军向李艺靠拢。河东军虽然拼死阻拦但还是被他们合兵一处了。
罗寿和雷永吉各带部下顽强地以弓箭继而长矛与河东兵厮杀缠战,拼死掩护李艺突围。李艺带着他的纵队不顾一切地向着德州城杀去。并且在冲杀中不断分出小部部队,作迟滞李世绩军的阶段性抵抗。为了激励这些留下来死战的勇士,李艺甘冒锋刃,与他们并肩作战,直到这部分人斗到兵尽力竭的最后一刻他方才策马飞离。
就这样,在运动和转移与穿插进行的战斗中李艺终突出重围,杀到了德州城下。罗寿和雷永吉则被赶上来的李靖军合围。
罗寿和雷永吉麾下不到五千士卒,被将近五万人围的密不透风。李世绩挥舞旗语,命令骑兵结队,反复冲锋穿插轰击他们的行列,主要从侧翼轰击,或者迂回到后路打散他们。罗雷二人的部下完全大乱。士卒散自为战,被二李联军咬杀得最终五千人竟一个都不剩。这次杀戮是如此干净,没有一个活口走失。
李艺先胜后败,不但损失了将近万余士卒,还折了自己的亲弟弟和雷永吉两员悍将。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退保德州小城。二李合兵一处,随即将德州城层层围住,此的德州好像大海涡流中的一只小岛。
第二天刚刚吃过午饭,李靖和李世绩一起出营,两人并驾齐驱,来到德州城下,李靖传令攻城。
于是二李联军一万余人,在大地上如蝗虫般汇淹过来。走在最前锋的士卒,推着从附近树林砍来的圆木制作的飞桥。飞桥是保障攻城部队通过护城河的,两根长圆木,上面横铺木板,下面还有一对木轮,可以推动。士卒们吱吱嘎嘎推动着十几辆飞桥,直水走进齐胸深的护城河里,把飞桥架通。接着敢死壮士像蚂蚁一样缘桥而过。
李艺在城头向下望了望说:“不要放箭,壕沟保不住了。”
越壕以后,士卒们开始有序地分工协作攻城。有的士卒自备掩体,往前跑一段,支在地上,藏在后面放弩箭,以掩护挖掘作业人员。另外远处的唐军已经开始使用大型床弩,也就是古代机关枪,能连续发射:用几人、十几人推动绞盘,张弦开臂,射程达三四百米,甚至可以把矛发射出去。床弩射出的粗箭可以直接抵达城头,压制城顶守军,借此掩护登城的敢死队攀爬。甚至粗箭可以成排地钉在夯土城墙上,方便这些攻城勇士们抓蹬。
城墙上布满了蚁附之的敢死之士——他们都是李靖带来的江淮精锐——为了避免影响攀爬,他们都不带长武器,只带腰刀,留出俩手顺着云梯猛登,一旦登上去,就夺了守军的弩箭,向守军射击,然后的目标是从城头顺马道杀落城底,劈开血路,从里面打开城门。
李靖就这样不断地拼死命往城头上输送自己的兵卒,好像液体违反了重力原理,顺着云梯的管子往城上流去。但是城墙毕竟稀释了抵达城头的士卒,在飞蝗乱石中,城墙下堆积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和血肉。
李艺在城墙顶上杀红了眼,一边在杀流上来的敌兵,一边在杀自己身边每个垛口退后一步的部下。
二李驱部拼死冲击了一个下午,伤亡千余人,德州依然纹丝不动,可见攻城属于难度最大的战斗形式,是孙武所说的“下之下者也”。进攻一方的伤亡比例往往是守方的数倍。
入夜以后李靖和李世绩召集部下开军事会议。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怎么对付龟缩在德州城里的李艺。是续继发动进攻呢,还是只围不攻,或者另有克敌妙策。
会上,七嘴八舌地各有主张,但整个会议上没有一个主意是让二李满意的。本来嘛,情况已摆得十分清楚,要困死李艺并不难,再过个三五天,李艺就弹尽粮绝,只能束手就擒了。问题是李承乾和李恪母子现在李艺的手里,如果逼他太甚的话,万一李艺狗急跳墙,那么皇帝陛下的两个儿子就
另一个让二李烦心的便是大军的供给。李世绩与李艺对峙了十几天,粮草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李靖的部下千里赶来,也只剩下三四天的口粮了。还有他们的战马也天天要草料喂养。
关中正在突厥铁蹄的践踏之下,根本不可能保证他们的后勤,大军粮草的唯一来源就是河东。但是需要穿过河北,而河北山东的百姓都是心向李建成的。现在河北大地打着给李建成报仇旗号的盗匪不下几十股之多,占领了十几个郡县。不住地袭击李世绩的后勤补给,给河东军造成了不少的损失。幸亏他们没有统一的指挥和杰出的将领,要不早就把山东河北连成一片了。
有名校尉提出在民间征集粮草,以解大军燃眉之急,被李世绩以我军是“仁义之师,王者之风”的名义骂了回去。
李靖道:“孙子的兵书中有两句话,“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我们还是给李艺留一个逃命的缺口吧!”
“可是李艺勇悍,如果放跑了他,将来再讨伐就不容易了。”郭孝恪道。
柴哲威说:“可如果我们逼他太甚,害了两位皇子的性命,怎么向皇帝交代。就算皇帝现在不追究,心里也一定会记恨我们的。迟早都是祸患。”
李世绩也点头道:“其实就算抛开我们的顾虑这仗也不好打,德州城里现在还有两万多敌军,如果我们逼的他们太紧,没有活路了,他们就会拼命,就会迸发出比平时强一倍、两倍甚至十倍的勇气,也会激发出超乎寻常的体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相反,给他们留一条活路,或者不穷追猛打,不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那他们斗志便会懈怠,会越发恐怖,越发胆怯,会争先恐后地逃命。那样,我们再趁机进击,敌人便会土崩瓦解,溃不成军,我们也会取得更大的战果。我赞同李将军的意见。”
李靖笑了笑,摆手屏退众将。对李世绩说道:“我来前皇帝陛下有过交代,只要我们把李艺逼到渤海郡,自然会有人救护两位皇子。”
李世绩一喜:“如此就好,要不这仗我们实在是没法打。”
“我马上让郭孝恪在东南方让一个口子出来。可是德州距离渤海有千里之遥,我们的粮草该怎么解决呢?”李世绩又说。
李靖又笑了笑道:“德州府库里是有粮食的,明天一早,我们三面攻城,攻的要狠要猛,逼李艺立刻突围,不要给留他烧毁粮仓的时间,我们不就有粮食了吗!”
李世绩一拍脑门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太阳照耀着通往德州的泥土路,一大队士兵机械地在尘埃中移动,他们不敢在长途跋涉的劳累中懈怠,人人强打精神,看押队伍中的囚车。囚犯形销骨立,披枷带锁,刑罚和令人崩溃的站立消蚀了体魄,但那双隐藏在乱发后的眼睛,鹰隼般锐利。量身定制的木笼卡住囚犯,他不得不保持僵硬的姿势,这名囚犯就是前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
李幼良在义井投降以后并没有享受到他以为能够得到的待遇。长孙顺德一见到他就立刻命人把他关进了囚笼里,一路拉着他像山东赶去。快到德州的时候还专门给他量身定制了一个木笼,准备在两军阵前将他推出来震慑和打击李艺的军心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