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早有准备,手里令旗一挥,立刻便有五千步卒排着整齐的方阵,向王小胡他们压了过去。
王小胡带着重甲骑兵绕开李靖步卒的方阵,直向困住李艺的包围圈杀去。李艺在兵力上明显处于劣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柴哲威看见王小胡来势汹汹,连忙从包围李艺的兵卒里分了五千人出来,企图挡住王小胡带领的重甲骑兵。
但那五千兵卒虽说在人数上大占优势,却无法与重甲骑兵相抗衡,如何抵挡得住天节军百战余生的精锐铁骑。
两方人马只一交手,五千兵卒就溃败下来,反把包围李艺的大军冲也乱了。王小胡与李艺的兵马合在了一处,立刻反守为攻,向着柴哲威杀去。
这个时候杜仲达见李艺已经脱险,陡然间变得勇猛非凡,吃力地舞动着一杆丈八长槊,大呼着奔向阵前,企图趁机冲击李靖的中军。
李靖将手一挥,身边的十几名神弩手一起瞄着杜仲达放箭。
弩箭速度极快,根本不能以兵刃碰落,也无法躲闪。“啊——”杜仲达长长惨呼一声,从马背上摔倒下来。上半身插满了弩箭,弩箭力量之大,竟有几支穿透了杜仲达的身体,将他钉在了地上。
杜仲达阵亡,士卒没有了统一的指挥,立刻大乱,纷纷向城内退却。李靖立刻命令江淮精锐尾随着,一鼓作气杀进了安州城里。李艺和王小胡眼睁睁地看着李靖挥军入城,却毫无办法,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带着这两千多重甲骑兵和几百名步卒向西逃去。
跑出七八里路以后,李艺越想越气,于是把心一横,带着这两千多重甲骑兵和几百名步卒又杀了回去。
李靖见李艺意欲决战,自是求之不得,当即命柴哲威和另一员校尉各率步卒三千,分左右进击敌军。两兵相交以后,纵烟为号。
然后他带着其他将领率精骑两千,布于远处的一个高坡上,居高了望。
不一会,柴哲威等人带的步卒就与李艺军交上了手,战场上霎时黑烟蔽天,几乎对面都望不见人。
李靖大吼一声,率领众骑卒飞驰南下,冲向战团。
黑烟中,天节军兵卒也不知有多少敌骑杀来,只听得马蹄声巨雷般自天边轰鸣而至,人人心生恐惧,只逃去。
但是剽悍的燕王,一向爱护他们的李艺冲锋在前,大家谁也不敢后退。
天节军的兵卒们只得横下心来,拚命搏杀,企图死中求生。
李靖看似势不可当的骑卒仅仅将李艺的军阵击破了一个缺口,却无法深入。
“杀,快杀了过去”李靖大喝着,骑着李世民御赐的什伐赤,挥舞佩刀,当先向敌军中突击过去。
他的亲军护卫们紧随在他左右,不时挥刀打落射过来的冷箭。
此时黑烟已散,双方士卒都能清楚地看到敌军情形,弓弩手们也有了明确的目标,羽箭都是向敌方大将射去。
李靖领着数百精骑冲在最前面,也最易受到敌方的攻击。现在射向他的已经不仅仅是冷箭了,而是密如飞蝗般的短臂弩的弩箭。
亲随护卫四面团团护住李靖,与此同时,柴哲威等将领也大呼狂吼着率领部众奋力围了上来。
天节军的士卒越战越少,再也无法抵挡,眼看就要大溃。
但是李靖军的右翼部众被王小胡带人击溃,忽然散乱,先于敌人溃败了下来。
李艺大喜,立刻挥军从右翼猛扑过来,一下子将李靖的骑卒冲成了两截。
李靖所带领的数百精骑顿时四周受敌,陷在了绝境之中。
“活捉了李靖,楚王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李艺狂喜地大叫着,带着百十名重装铁骑直向李靖杀了过来。
“活捉李靖,活捉李靖!”天节军狂呼着,士气大盛。
李靖眼见情势危急,不退反进,率左右亲随疾速冲进了天节军的军阵中。
这一招看似冒险,却使得敌方无法以密集的羽箭向他攻击,只能与他白刃混战,一时倒可撑持下去。
“好个不知死活的李靖,李艺来也”李艺大吼着,飞马迎上,手中长槊疾如闪电,当胸向李靖猛刺过来。
李靖挥刀一格,当的大响声中,只觉手臂剧震,佩刀无法握住,飞到了半空中。
“李靖,拿命来吧!”李艺又是一槊,猛地刺出。
他早已名震天下,位及王侯,并不稀罕财帛,只想一槊杀死李靖,反败为胜,然后就可以挟持李承明,割据黄河以北。
李靖的大部分护卫都被天节军士卒们牢牢缠住,无法过来救应,眼看着李靖就要命丧在李艺之手。
“呼——”空中陡然风声大作,一柄乌黑的长槊斜刺里飞来,正好挡开了李艺的长槊。
“是柴校尉!”李靖惊喜地叫着,忙从弓袋里抽出了铁胎硬弓。
柴哲威顾不上回应,长槊连挥,疾风暴雨般攻向李艺。
李艺的身手远在柴哲威之上,长槊左拦右架,将柴哲威的招数尽行挡过。
“燕贼看箭!”李靖大喝声里,嗖嗖嗖连发三箭,直向李艺的面门射去。
李艺虽然槊法无敌,但不善避箭,他躲过了柴哲威的长槊,却没有躲过李靖的羽箭,“啊——”惨叫声中,李艺左臂中箭,一头从马上摔了下来。
柴哲威欲复补一槊,结果李艺的性命,天节军的兵卒们已是拚死上前,硬将李艺抢了回去。
主将落马,天节军队形大乱。
柴哲威借着天节军的混乱,与李靖的护卫会合到一处,保护着李靖杀出重围,归于大军阵中。
眼见李靖在敌军阵中杀进杀出,仍是安然无恙,江淮河东联军的士卒们都欢呼起来,奋力反击,再次从气势上压倒了天节军。
右翼步卒见敌军败局已定,复又聚拢,反身杀回。
天节军再也抵挡不住,阵形全面崩溃,争先恐后地四散逃去。
李靖先命令大军主力迅速入城,务必在乱军之中找到两位皇子和杨妃。然后又分出三千人去紧追李艺。
太极宫,安仁殿,万贵妃的寝宫里,李渊除了皇帝龙袍,只穿着一袭青衣坐在席上,神情惨然。
万贵妃走过来,行了一个礼,然后坐下道:“陛下神色不好,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李渊虽然已经改称太上皇,但是万贵妃还是一直称呼他为陛下。
“张婕妤和尹德妃被打入冷宫了!”李渊叹了一口气道。
“这是为何?”万贵妃问。
李渊苦笑了一声道:“是世民的意思,六月四日,朕被世民软禁之时,张婕妤的弟弟张輔曾经想带人闯宫救朕,尹德妃的父亲曾经打过长孙无忌,可能是世民记恨在心吧!”
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
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
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
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
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
李渊话一说完,又声音沉重地吟了一首诗。
“陛下”万贵妃听不明白这诗的意思。
“这是北魏孝庄帝元子攸所作的临终诗。孝庄帝为逆臣尔朱兆所执,被绞杀于三级寺,临终前向佛祖礼拜,发愿生生世世不做皇帝,并赋此诗明志。”李渊解释道。
“三级寺?是不是太原城里那座?”万贵妃问。
李渊点了点头道:“是,朕以前当太原留守时,曾带你去过。”
“节闵帝想出家修道,逃脱恶运,结果还是死在了逆臣手中。颠覆立可待,一年三易换。这一年中换的三个皇帝,个个都无有好下场。先是孝明帝被生母胡太后毒死,年仅十九,接着是孝庄帝元子攸被尔朱兆绞杀,年二十四岁。最后节闵帝元恭又被高欢毒杀,刚及二十岁。这些过去之事,令人一想起来就心惊胆战。打天下非得依靠猛将不可,但将军们一旦功高权重,必生野心,必然要谋主篡位。这数百年来,江南江北,也不知换了几朝几代每朝每代都是执掌兵权的大将夺了主上的天下。所以,兵凶战乱虽然危险,朕创大唐时也不敢放权给臣下。只有我李家儿郎亲自带兵,才能防备大权旁落,免遭那一年三易换的恶运。却不想引来了手足相残的惨剧。”李渊懊恼地说着。
“当年陛下举义,不是为人臣,替别人做事。而是为人主,在给自己打天下啊。为人臣时,还有些退路,此主不明,可另投明主,只要你有本事,有兵有将,一样会受到重用,不失为一富贵王侯。可当为人主时,就已无任何退路,成则得天下,败则灭九族,死无葬身之地,想当一个布衣百姓,也是不可能的,奴婢以为陛下不放权给臣下,并无过错,陛下无须为此自责。”万贵妃的宫女钗儿在一边突然插嘴道。
“钗儿!”万贵妃怕李渊生气,开口斥责道。
“你的本名叫什么?”可是钗儿的话说道了李渊的心坎里,如果他当初放权给臣下的话,说不定会被自己的下属取而代之,所以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地问道。
“奴婢本名柳宝林。”钗儿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答道。